第75章雕虫小技
“你刚说你家仙长才下来看过你？”
“嗯，对对！”
青鲤点头道。
她记得，那日的雪落得极深。
自己被三太子摁着脑袋抱着，整个人被他圈在怀中，脸颊贴着他寒意未褪的衣襟，裹着一身霜雪，像是许久未曾动过。
她自然也是想三太子，可却有些意外于少年忽然这样抱住她，似是忽然之间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况且......说好的男女授受不亲呢？
他抱得极紧，手臂坚硬如铁，竟不让她动弹分毫。
“三太子……”她小声唤了一声，鼻尖蹭着他的衣襟，眼前被捂得发黑。
“三太子，松开些，我要喘不过气儿了。”
少年这才浑身一僵，像是被什么惊醒了一般，猛地松了手。她总算能直起身子，抬头瞧见他的脸色，红得有些突兀。
青鲤怔住了。
大冷天的，他脸怎么红成这样？
方才靠得太近，她没注意，如今一看，连耳尖都染着薄薄的一层红晕，连带着神情也有些发僵，像是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青鲤忍不住笑了一下，想缓解这莫名的尴尬气氛，便抬手拍拍他的手臂，软着嗓子道：“三太子，我这几年来，可想你了。”
她多喜欢他呀，故此说的是实话。
她本也想问问他想不想她，可瞧着少年那双眉眼冷寂如泼墨，似是有千分威严被淹埋其中，而眉心华印在雪中却红似落梅，为凌厉之姿平添几分艳丽柔美。
亦如她常常驻足的那尊金身宝像。
少女的指尖不自觉地抚摸上那如画般眉眼，逐渐释然。
人间繁华于她似云烟，次次焚香只为寻得他一人。可少年却是圣坛之上不熄的灯，金身只映万千拜谒人。
故此，她咽下了本想说出口的那句“三太子想不想我”。
可被她不自觉触碰到的少年，神色却古怪了起来，像是被什么烫着似的瑟缩了半寸。
莫名其妙的。
......
回过神来，她见大圣眼神一挑，似是颇感意外，随即斜睨着她，疑惑道：“难道你那仙长，不是本就居在华山？”
他这话一出口，青鲤更纳闷了。
总居华山？谁总居华山？
她想来想去不对劲，可却也不好开口多说，只得打着哈哈揭过这茬，默默分完帕中最后两块米糕。
“小鱼精，来来。”她见大圣啃完糕，朝她挥了挥手，石缝间透进几缕斜阳照映那双金瞳，更添了几丝狡黠。
“大圣？”她凑近些疑惑道。却见猴头双指随手夹起一片绿叶，冲她一笑：“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回天上不正是等着挨欺负？看在你小鱼精有点良心，这些年总来孝敬俺，俺被压着，教不了你真本事，便教你些雕虫小技罢。”
齐天大圣被镇在此地已久，身躯被五指山死死压住，只有头颅和一只手还能稍稍动弹。可即便如此惨淡，那嘴角却依旧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来来来，看好了！”
他闭眼一念口诀，对着手中落叶一弹，见那落叶摇曳着飘进青鲤的手心，顷刻间却一转，化作一只翩翩彩蝶，在她手心里轻轻扑扇着翅膀。
青鲤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彩蝶的模样倒是叫石猴很受用，又朝其吹一口气，只见那蝴蝶这才展翅飞起，绕着她轻盈飞了一圈后，又变回了一片落叶。
“来，口诀与心法俺都传授给你，你也快试一个。”
青鲤听罢，这才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掌，屏息凝神，试着照样施法。
“变！”她将手中的叶片掷出，满心期盼能变出一只同样灵动的蝴蝶。
然而，那叶片在空中剧烈颤抖，颜色乱七八糟地闪烁几下，最后竟“噗”地炸开，化作一只浑身长刺、四肢僵硬的小刺猬，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蹬了几下腿，便又变回了一片落叶。
青鲤瞪圆了眼睛，满脸惊悚：“我不是想变这个啊！”
齐天大圣看到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又笑得摇头，手指在青鲤手中的落叶上点了点：“你这小鱼精，心不静，手不稳，念头乱七八糟，变出来的玩意儿也跟你一样不成样子。”
青鲤听罢又变了一次，此次确是成了只老鼠，也是扑腾两下便又变回树叶。
她见罢不免有些疑惑：“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明明口诀是对的，心法也是大圣口中之意啊？
“嘿！”大圣抬起唯一能活动的那根手指，戳了戳地面：“哪有学不会的道理？俺老孙当年练变化术，也不是一两次能成的。慢慢练！再练个几百遍，总有一日，你想变啥，就能变啥！”
青鲤一怔，望着手中落叶仔细一想。
对哦，如果她想变什么便能变出些什么，那她岂不是可以变出一堆不会欺负她的鲤鱼作她同伴呢？
当她把这个想法说给面前大圣听的时候，却被猴头一阵嘲笑：“这叫障眼法，又不是活物，叫你学来迷惑人的，别自己骗自己啊！”
哦，好吧。
青鲤了然，这才老老实实练习。
落日西沉，五行山的阴影拉得老长，山脚下的风带着点荒凉的冷意，卷起几片枯叶，在青鲤脚边打了个旋儿。
眼看又是夕阳西下，她练了一整天的变化术，手都快抬不起来了，此刻索性靠着山壁坐下歇息。
“此番多谢大圣。”她边喘气儿边道谢，又说道：“大圣放心，我就算回到天上了，也会时常下来看大圣的。”
那石猴听罢一笑：“难得你有心，俺老孙也确有一事劳烦小鱼精你帮个忙。”
哦？
青鲤讶然：“大圣但说无妨。”
“届时你回了天庭，劳烦你帮俺老孙打听打听，俺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
青鲤听罢怔了怔，抬头看向那张被压在山下、却依旧带着桀骜笑意的脸。
“大圣自己不知道？”她下意识问道。
“呸，若不是那如来老儿诓地俺，俺何至于此？”大圣怒骂一句，懒懒地叹了口气：“把俺往这一压就归他的西天去了，屁话不留一句，也没差个人来告知，就是阎王殿里勾魂，还讲究个生死簿呢！”
青鲤听罢这才了然，点头道：“大圣放心，若我回到天庭，定会帮你留意。”
“好！”大圣一听，眼神亮了亮，随即又笑着摇头：“不过天庭若是那帮鸟人明摆不说，你也别瞎打听，惹火上身不值当。”
青鲤望着他，想说点什么，却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她瞧着石猴这副伸展不开，动弹不得模样，心里莫名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难道他真要永远被镇压于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