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赤红金鱼
可风烈的话她倒是没有不放在心上，她还是斟酌考虑着，连给哪吒呈上信时都没提出嘴。
意料之外的，哪吒只是草草瞥了眼那信便甩在了一旁案上。就同风烈说得一般，他的确一副早有预料之情。
“三太子不意外吗？”
蟠桃盛会那日，她托着金盘站在他店内，看着哪吒一副淡漠模样对着铜镜穿盔戴甲。她不解歪了歪脑袋，三太子的沉默代表的自然是不置可否。
“既然不意外，那为何...”
“旨意我会奉，可我要叫他们知道，我不愿也是真。”他淡淡对镜说道。铜镜中少年眼角眉心朱砂鲜艳、金镶玉发扣更衬得双眼锋芒隐现。
他果真是这般不情愿。
青鲤自顾自想道。鬼使神差下，这才张了口。
“三太子，我和你一起去。”
她话音刚落，便见哪吒停下手中动作，回头诧异看向她，那双墨瞳一眨不眨，就这么愣神了半刻。
“...谁说我要带你去了？”
良久，他才冷声说道。收起那副惊讶模样又转回了头，自顾自地对铜镜理着朱红烫金领口，没有再看她。
啊？
“啪嗒”一声，她手中金盘掉落在了地上，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在顷刻间便消散了。
她眨眨眼，急忙蹲下身来拾起金盘，另一只手却摸上了自己的心口。
有些酸涩，怪怪的。她暗自想道，当作摔痛了似的揉了揉。
“我以为三太子会想叫我陪着去呢。”
也是，自己一界鱼精，连个仙都不算。
她低下头懊恼不已。确是她多想了。
“你...”少年双眼抬起，透过铜镜瞥向镜中低着脑袋的小姑娘，视线随而定格在她绞在一起的手指上。
“...你去瞎掺和什么？”又一瞬过后，他别过头低声说道，音色决绝。
“我知道了。”青鲤低着脑袋，乖巧点头道，却余光见着哪吒也别开眼。
“喂...”他不再瞧那镜子，转过头欲言又止：“蟠桃会有何意思？你听话，今日我许你出去玩如何？”
红衣少年哄孩子似地说着，走上前用指尖拨弄着她鬓间碎发，目光却在对上时一阵心虚，又悄悄避开。
他在心虚个什么东西？
尽管这么想，他依旧不敢正眼瞧她那双桃仁般的眼睛。若是从里头看到失落、看到失望，他怕自己会心软妥协，将她推入地狱。
他总嫌她笨，现在倒真指望她笨些，别记着他这一笔。
“风烈。”想到这，他表情一冷，喊道。见候在殿外的风烈飞快入殿行礼。
“末将在。”
“起来，你今日带这小东西出去转转，天河、月宫，还是不周山的随你们。”
他话语间收起混天绫为护臂绫罗、乾坤圈为项圈，转身便要离去，却又回头说道：“离瑶池远些。”
风烈一愣，瞥见面前二人表情都不像高兴，疑惑却又不敢多问，只得作揖道：“末将遵命。”
哪吒这才略微放下心来朝外走去，却听到踢踏声跨出了门槛，那清冽又稚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让他脚步一顿。
“三太子，你不孤单吗？”
她问道。却又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自言自语，只是盯着少年那俊秀挺拔的背影，怔怔呢喃道。
“我最怕孤单了。”
他沉默半刻，不知在想什么，却依旧没有回头，脚踏祥云，只身离开。
“小鲤，是我的错。”风烈懊恼道：“我不该出那馊主意的。”
“这有什么？”小姑娘只是失神了半刻，便又笑道：“你我都只是...”关心他罢了。
青鲤还是没将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又咽回了肚子里，只留下一声叹息。
她愣神地忽地想起百年前还是条鱼的自己了，那时的她有过这种空落的感觉吗？
对了，百年前的她还在南海，她许久没回南海了...
“风烈，可陪我回一趟南海？”
少女如梦初醒，急忙回首问道，却见那大汉的脸上少有些担忧。
“南海，可...”
“哎呀风烈，元帅不是说了随我么？”她又换作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笑着，凑上前去：“你还怕我逃了不成？”
风烈听了竟也无法反驳，这么久的相处他当然知青鲤不是这种鱼，可他也清楚百年来元帅怕这小鱼跑回南海才刻刻防着，可今个却又是他亲自下的令随他们去哪。
他这是该听，还是不听啊？
“别愣着啦，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们去不了多久的！”
她将那高壮大汉推着向外走，这才劝动了他。
出了南天门便是九层云海。青鲤此刻趴在风烈身后吓得捂着眼睛，只留个手指缝。她是不会腾云驾雾的，说真的也不是很想学，就她那胆量，睁眼往下瞧一眼便要晕倒。
南天门外的云海中仙鹤翩飞，细看偶有金光闪现，也有少许个奇珍异兽驮着各路星宿神仙翱翔飞过，似都是来赴蟠桃宴的。
“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神仙。”她颇有些兴奋道。可仔细一想，自己都成曾经只听说过的哪吒的仙侍了，倒也不算那么大不了。
“我听闻观音大士也将赴会，或许和她的徒儿们都不在南海。”风烈小声说道，倒不如说是暗示她换个地方。
“哎，就去看看嘛。”她可没打算接过他这茬。
风烈见她不为所动，也只好叹一口气老老实实地飞南海去。他们上天两日多，南海普陀山已然入冬，雪将山峦覆盖地白茫茫，美丽又静谧。
“龙女姐姐，惠岸使者！我回来啦！”
刚落地，她就迫不及待地朝着古寺门槛内喊道，回音似钟声般响彻山峦，这才听见里头有记声音。
“谁？”
谁？
听到这略微沙哑的陌生声音青鲤不自觉挠眉。说这是惠岸使者声音听上去似太过年幼，难道是龙女姐姐病了，哑了嗓子？可她不是神仙吗？
“风烈，我们进去瞧瞧吧？”
“好。”
她小心推开朱门，明明以前这儿也算她半个家，可如今却莫名贼头贼脑的。
“我是小鲤，还记得我吗？”
她边寻找着声音的源头边说道。话音刚落，那声音又传来。
“我没听过，不认识，你找谁？”
不认识？
青鲤更皱紧眉头。狐疑问道：“我找龙女姐姐和惠岸行者，他们在吗？”
“噢，是那两个弟子。”
那冷漠声音幽幽传来，伴随阵阵水声。
“龙女同观音赴蟠桃宴，惠岸在后院扫洒，别瞎嚷嚷，你自个找去。”
“多谢...”
“你究竟是何人？”
风烈一句冷不伶仃的质问才让青鲤反应过来，忙也跟着问道：“是啊！何人？”
“我？呵！”那声音冷笑道：“你往西处走，瞧一眼便知。”
她转头，见西处不正是她以往待的角落吗？诶，那里怎么又多了一口样式差不多的水缸？
她张大着嘴走上前去，往里头瞧，见水中游着的是一尾红白镶纹金鱼。那红色斑纹鲜艳似火，错落分布在雪白的鳞片上，偌大的尾鳍摇曳如流云，姿态恍若天边晚霞。
“哇...”她不自觉地趴在缸前，瞪大双眼道：“你可真漂亮...”
她愣了半刻的神，自己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同类，和她那鱼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这般一想，李哪吒好像没骗她，她走后这儿真的养了条红鱼。
“那是自然！”那金鱼颇为自傲说道，瞥了她一眼：“我瞧你也是个同类，究竟和这有何渊源？”
“啊，我以前就住在你这块。”她老实说道，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那条鱼：“你叫什么呀？”
“灵儿，与你说话的是何人？”
二鱼和风烈齐刷刷回头，见木吒正朝这走来。百年不见，她这才觉得木吒皱起眉头时竟真与他那三弟有五分像，叫青鲤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