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授受不亲

他闭着眼,手持着斩妖剑斩妖剑矗立在塔内,额前青筋泛起,隐忍怒意盖过眼中那丝不忍。等他再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冷漠的死寂。

他还记得他是怎么降服她的。

那日她的声音也如塔内般凄惨,恨意化作怨魂,似是要拆吃入腹。

“咒我?那又如何?”

他冷笑道,脚下风火轮烈火熊熊,他如飞箭般斩下那鼠妖头颅。

“我命自成地狱。”

他不需要旁人操心。

白茫茫的光透过窗框,他从不堪回忆中回过神来,见面前的人人高马大、胡子拉碴、皮肤麦色,竟是风烈!

他吓得猛然一抽,急忙站起身。

“元帅!您回神了?”

风烈喜道,全然不知哪吒是被自己吓了一跳。

“那丫头呢?”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不远处“嘶”地一声。

青鲤此刻已经披了件他的衣衫,正学着他的样式煮茶,却不小心被烫到了手指,正痛呼着抓着自己耳垂。

“茶来了,茶来了。”

她龇牙咧嘴地捧着托盘,见哪吒脸色好些了,才扯出一个笑。

“三太子,喝茶罢,喝了就不冷了。”她捧着茶递给他,却见哪吒冷不伶仃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她不解道。见哪吒凑近一步,人间翻船的记忆涌上心头,吓得她连忙后退。

“你躲什么?”

“我怕你又掀我。”她实话实说,倒是恩怨分明,还是帮他吹了吹茶水,递到他手中。

哪吒拿着茶抿了一口,没搭理她这茬。抬手吩咐风烈退下,可没曾见这小丫头也装模作样地朝他行了个礼打算走人,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

“小东西,你留下。”

“啊?”她看似很失落,却还是转身乖乖巧巧地坐回原位。这一反应倒是惹得少年挑眉不爽。

“啊什么?你衣服穿的都是我的。”他起身将柜中她的那些五颜六色罗裙扔给她:“披头散发的,怎连头都不梳好?”

她不会啊!

青鲤有些幽怨地盯着他。

而且明明你自己也披头散发的好不好!

她一边在屏风后面换着衣服,一边在心里暗戳戳的骂道,低头却怎么都分不清领口那两根带子,不管她怎么系好像都在往下滑,弄得她头疼。

“三太子...”她探头出屏风,有些苦恼地看着哪吒:“这个怎么系啊?”

哪吒听闻漫不经心转过头,却下一秒忽得涨红了脸,吓得又转回了头。

“你能帮我系下吗?”

“自己系!”

“我不会啊。”她的确满是无辜,自顾自地扯着两根带子走出屏风,见哪吒依旧不搭理她,只好自己嘀咕道。

“那我找风烈帮忙吧。”

“你慢着!”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哪吒打断了。他一把将她拽到案前,低声怒道:“我给你系,真是怕了你了。”

他手上虽然利索,可却斜着眼,一双墨瞳飘忽不定。

“男女有别这句话要叫我说多少次?你赶快学,下次自个儿系。”

“好吧。”她眼睛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却在用手指比划几番后,才发现自己只是眼睛学会了。

“三太子,那个...”

“怎么?”

“你要不再招个姐姐妹妹进来吧,你这么大的宅邸,本就是要许多仙侍的。”她提议道:“再不济也再捞条鱼啊,届时就不止我一个女孩子啦,就不会男女授受不亲啦。”

她这话看似无心,却叫哪吒手上动作一愣,双眸一怔,抬头看她。

不知为何,那双微抬凤目中的神色却让青鲤背脊骨一凉,暗想自己到底哪里又触他霉头了。

“为何?”他眯起眼,盯着她,怔怔开口问道:“你真希望如此?”

“嗯?”

“希望我像纵容你一样纵容别人?”

青鲤被他盯的一阵发怔,觉得他话里有话,却又不好作答。

“希望,啊不对,不希望。”

她说得舌头打结。这要她怎么答?感觉答哪一个都得被他数落。

“三太子...是不喜欢妹妹姐姐吗?”她估摸出了个大概,看着哪吒皱起的眉心又天真问道:“不喜欢女孩子吗?”

可她看自己至少不讨他嫌啊,那自己又算个什么?难道自己不算女孩子吗!

“我当然...”

哪吒被她问得瞠目结舌。这叫他怎么说?说是或者不是都很奇怪啊!而且她的重点也抓得怪异至极,叫他恨不得给她变回条鱼算了,她成了人白长了个脑子。

“...以后别叫我再听见这话。”

见她不解又呆傻的模样,他将心中莫名烦躁吞咽进肚,低声说道。

“噢,我知道了。”她点点头,却收不起委屈模样。罢了,不解就不解吧。她不解的事多了去了。

“那我自己学会便是了。”她瞧着领口打好的玲珑双结嘀咕道。太难了,她眉头都拧成了麻花,见三太子转身要走,她急忙上前拉住他袖口。

“三太子,你等等。”

哪吒心中一愣,似是有不知名之弦被轻拨,惹得他微愣转身。

“那个...”

她的一双眼睛乱瞟,哪吒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连刚板着的脸都微微松动。这丫头此刻扭扭捏捏的,为何多了些...羞涩?

他刚要开口问她作甚,她却憋出了所以然。

“顺便帮我梳个头呗。”

......

殿外,风烈站在门槛处忍不住往里张望,却依旧听不出个所以然,直到见到那穿粉衫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走出来,双髻个别了朵莲花料花,倒颇有些他家元帅平日里的样式。

只不过在元帅发间是英气,在这小姑娘头上就只剩下玲珑乖巧了。

“风烈,你还在啊!”

她坐在他身旁,二人双眼对视时,风烈才知道青鲤的意思。

“那甘露太子当真是他亲哥哥吗?”

“是。”

风烈答道,叹了口气。

“那他为何...”

“小鲤,这不是你我该过问的事。”风烈劝道:“元帅也不想让你我知道。”

“好吧...”青鲤扯了扯嘴角。她方才听到的不多,可从来没想过三太子会因为他那哥哥的到来这般失神。

还是那句话,她想不通的事多了去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忽得听见院外有声,急忙跑去拉开了府门。见十几个天兵仙官站在门口,她抬头,见为首的还是上次那个传信的天兵,冲他礼貌一笑。

“你是何人?为何在元帅府邸?”

那天兵皱眉问道,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虽瞧着就是个普通的仙娥,可自己传令多年,却从没见过她。

而青鲤则是不解地指了指自己:“你不记得我啦?”

“这是元帅近身仙侍。”

还没等她说完,风烈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接过天兵手中折子,有些诧异。

“这不是元帅先前才送去的奏折?”

“小神前来特传西王母敕谕。闻中坛元帅近负伤未愈,王母深表体谅,已命赐灵丹以助调理。然蟠桃会团圆难得,且五百年前盛会元帅未曾赴宴,众仙至今惋惜,故特请元帅拨冗出席,稍作停留即可。若有不适,亦可早退,以全元帅安康。”

那天兵传完口谕,又忍不住打量了青鲤半刻心中不由得“啧啧”感叹。

这中坛元帅果真是人不可貌相,鱼头的妖精和人模人样的豆蔻少女各留一个伺候,怪恶趣味的。

他边鄙视边摇头地带着一帮下官转身离开,毒留风烈和青鲤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青鲤跟着他的话弯弯绕绕半天才听懂原来王母没有批准三太子不赴蟠桃宴的请求。但和她不同,此刻风烈却面露释然,意外之色并不多,似是早就预想过这样的结果。

不是,为什么啊?他受伤了都不能不去蟠桃宴?

“元帅这般处境,也不是一两百年了。”

“可他那么强...”“正是因为他那么强。”

故而被猜忌、忌惮。强大而叛逆,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天庭,都是最忌讳的存在。

风烈叹了口气,收起折子。

“我要去禀报元帅此事,不过我想他也早就料到。王母设宴,近至月宫嫦娥宫主,远至驻守灌口的二郎真君都难得上天庭赴宴。元帅是最烦那些个惺惺作态模样,我瞧他原本是想借手臂那茬躲过去,可如今看来是万不可能了。”

“我和你一起进去。”她急忙说道:“三太子本就心情不好,我还能哄哄他。”

她话音刚落,便看见风烈回头盯着她,灵光一闪,眼中划过不明惊喜之色。

“对啊,小鲤,你同元帅一起去吧?”

“我?”她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议道:“我去蟠桃会?”

“元帅官位不低,原本就是该带一两个近侍弟子跟随的。”风烈回想起自己元帅总是独来独往的模样,和众神仙那般格格不入。

“可...”她语塞,想要摆手,却的确不放心。

连父亲兄长都这般对他,他此番一人前往,会不会真叫人看轻了去受委屈?

可她也只是条鲤鱼成精,能给他撑多大的脸面?顶多只能别人在背后议论时她冲上前去骂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