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棋子与筹码

秋蘅记着那厮先时说过有事外出,想来此次定是事情已毕,而他此时的模样,多半也与那桩事有些牵扯才是。


他不说,秋蘅自也不问,只是握了那厮满布茧子的手,就这般静坐陪着。


那厮自是拿自己的眼去描摹秋蘅的面容,喃喃道:“蘅娘不想问我是何事吗?”


“大人若愿说与我听,自是会开口。若是大人此时不便讲,我多问也是无用的。”


秋蘅见他身上的锦被有些滑落,抬手又替他拢了拢。


“蘅娘知我。”那厮执了秋蘅的手,自将她抱着坐在自己身上。


秋蘅叫他如此行径唬得身子僵硬,抬眸又见那厮神色悲戚,一时也忘了挣扎。


“我还没与蘅娘说过我要做的事吧。”


那厮扯来锦被盖在秋蘅腿上,道:“说来,我与蘅娘有些相似,你我的母亲,都早早亡故了。”


“蘅娘你的母亲为了护你,生生剖腹而亡。而我的母亲,为了护我,自愿用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秋蘅叫那厮这话惊得一双秋水眼眸睁得如同圆杏。


“我一直以为,是这世道所害。我将自己埋进深渊之中,只想知道当年究竟是谁逼得我母亲不得不自尽。”


“我如今才知道,那个人,是我的生父。”


那厮苦笑着,眼眸只盯着矮桌上那一方跳动的火苗。


“何其讽刺。我一直苦心孤诣想要寻的仇人,竟然就是我的生父。”


“我总以为,我的生父不喜我这儿子,只是因我母亲一族落败,只是因我母亲自尽而亡,而我作为儿子,并不能给家族带来荣耀。”


“我今日才知晓,他从一开始娶我母亲就是一场算计。”


“我母族落罢,他担忧我母亲会拖累他,就将我母亲一脚踢开,将她当做了一个物什,用过即弃。”


“至于我,不过就是一个烙印,是他的耻辱。”


秋蘅怔怔地听罢他的话,而后侧了身,一双玉臂攀上了他的脖颈。


头一回,她主动去拥了这只狸奴入怀。


“那我也说个秘密与大人知吧。”


秋蘅将下颌枕在那厮颈窝处,呼出的气息温热地打在那厮脖颈处。


“我的生父,那位谢侯,要将我当个物什,送入宫中为妃。”


黄狸奴自是将摆在秋蘅腰间的手又收了几分力,秋蘅略蹙了蹙眉头,又道:“大人,你我的父亲都如出一辙,在他们眼里,妻子也好,儿女也罢,不过就是他们权力路上的棋子与筹码。”


“当这些棋子能给他们带来益处之时,他们自也愿意扮做一个慈父。可若这些棋子不再听由他们的掌控,自然只能沦为弃子。”


“这世间所有的爱,都是有条件的。世人只知晓在书中撰写动听的人伦亲情,却从来不提这些动听故事背后的血泪。”


“他们会与你我说,为人父母者,难不成还会害自己的儿女?”


“他们会与你我说,他们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我们着想。”


“他们会与你我说,将你我逼上一条自己不愿走的路,那是他们费尽了心力才拼得的机会。”


“而你我,便是物什,是棋子,必须乖乖按着他们所希冀的方向行走。”


“在他们眼中,你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就是他们成就自己的家什罢了。”


“你我是他们用来炫耀的筹码,是他们在自己灰暗人生路上用来装饰的物件,他们自己没有实现的一切,都要叫你我来替他们完成。”


秋蘅松开他,自拿着双手将自己与他拉开些许距离。


“大人,他们既不爱我们,我们自当学会爱惜自己。”


那厮复将秋蘅拥入怀中,仿若要将她揉入自己身躯,与自己化做一体骨血才好。


秋蘅知她心绪不佳,虽此时身上叫他箍得生了痛意,却依旧只是以贝齿轻咬着丹唇,并未将他推开去。


那厮抱着她许久,忽道:“蘅娘,取下我的面巾,可好?”


秋蘅听得他话语间的停顿,似是试探,似是期待,这便抬了手解下了他蒙面的布巾。


那厮自是松开手,许是想让秋蘅瞧了瞧他的容貌,却见秋蘅自阖了目浅浅笑着。


“天禄司的规矩,我还是听说了一些的,非死不得与人知。大人,不该知晓的事,我不会问的。”


秋蘅自阖着眼,手中仍执着那厮的面巾,道:“大人先时不是提过那玉带软香糕吗?我做了些许备着,摆在矮桌之上,大人可以先去用些。”


那厮自抬了手去描摹秋蘅的面容,那双远山黛眉之下的睫毛,便如蝶翼卷翅。


那厮一时瞧入了迷,不觉间已在她眉梢处落下一吻。


秋蘅叫他这等行径唬了一跳,偏此时又好睁开眼了瞧了他的面容去,这便偏着头躲开,道:“大人,不可。”


那厮听得秋蘅这话,只单手将她抱走。


秋蘅忽叫他腾空抱起,心下一骇,一双玉臂自攀上了那厮的脖颈处。


那厮抱着她灭了屋内烛火,这便朝着窗畔软榻上摆着的最后一点烛火行去。


他将秋蘅放在软榻之上,又扯来了锦被与她盖,这才将最后一点烛火也一并灭了去。“蘅娘可睁开眼了,我已将烛火灭了。”


秋蘅略略迟疑,这便抬手挡在自己双目前,这才敢睁开眼来。


她见四周墨黑一片,只能听得那厮的声音自身前传来,当下也安心几分。


黄狸奴自抬手推开窗子,朔风立时灌入屋内。


秋蘅畏冷,自叫这阵朔风吹得身行颤抖,忙不迭将膝上的锦被扯了来盖。


那厮听得这些声响,自将秋蘅揽入怀中,随后扯了锦被来,盖在彼此身上。“蘅娘,今夜陪我守岁,可好?”


秋蘅略愣了愣,倒是并不拒绝,轻声道了个好字,便将目光移向空无一人的院中。


院中未有燃灯照明,此时只有远处尚有些许微光透出,倒是能叫秋蘅看向几片玉尘飞落之景。


“围炉而坐,共赏雪景,这本该是再美不过的事。”


那厮如是说着,将手探出窗外,好似是要去接上一片雪来。


秋蘅见他竖子行径,笑道:“岁暮之夜未有圆月,若是得以赏月夜雪景,那才叫美不胜收。”


秋蘅说罢这话,不免思及昔年在青州路府的时日。


“我幼时在青州,有一年随路夫人一道去进香,不料突遇风雪,一行人只得夜宿山寺。那时年岁尚小,夜里腹中饥饿,便想着去问寺僧讨些吃食来。”


“我推开门时,便得见雪止之后,天际竟浮现一轮圆月。那等月夜雪景,叫我至今不能忘。”


话毕,秋蘅亦将素手探出,欲去迎上一片玉尘入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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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忽然炸开朵朵烟花,那等绚丽光芒之下,映得院中积雪都与之一道变幻色彩。


秋蘅噙了笑,道:“今日这景,也是甚好的。”


那厮侧目瞧着秋蘅,屋外烟花炸裂时得出的几分光亮叫他将她面上的笑意尽收眼底,不觉间,他自是想起了去岁。


他们在岷州相见之时,便是一个雪夜。


那时的秋蘅于他十分防备,幸而,如今的秋蘅愿将此等笑容露于他知。


那厮不觉间也浮了笑,抬手覆上了秋蘅的柔荑摆回锦被之中。


“朔风寒凉,仔细生了寒疡。”


秋蘅也不做挣扎,只复盯着院中看。


端得便是相伴一处静坐无话,只细品一室寂静。


直到外间五更梆子声起,秋蘅自是阖了目,催促着那厮收拾一番好快些回去。


怀抱温香静坐良久,黄狸奴虽有些不舍,却依旧起身拾起了落在矮桌旁的面巾自往面上覆。


秋蘅得见屋内已燃烛火,猜想那厮定然已将面巾戴上,这便也起身兀自去往内间。


不多时,秋蘅便将一个布包自箱底取出,随后捧到了那厮跟前。


“岁暮要吃,元日要新。”秋蘅将那布包塞进那厮怀中,又道:“之前答应大人的回礼。”


那厮伸了手,却不是去接那布包,只将秋蘅整个人往怀中揽了揽。


秋蘅不防他有此行径,一头撞入那厮的怀中,只觉额头处叫那厮的胸膛嗑得生疼。


眼见已经是五更天,秋蘅自是心中担忧,这便催促着快些离去,免得叫谢家人发觉了去。


那厮瞧着秋蘅垂眸说话之态,生是觉出她有几分羞怯模样,当即便应了她的意思,自顾离去了。


岁暮一场大雪下了多日,直至破五方歇。


依着旧例,宫中自是下了旨意,召都城各家身有爵位的大人携家眷入宫宴饮。


谢侯自是着人去寻了秋蘅,叫她好生妆扮,好一道入宫宴饮。


秋蘅知他意思,着玲珑将自己那身青色绣了梨花的冬裙取来。


玲珑取了冬裙,自是拿至一旁,将秋蘅素日里调好的香料取来,在旁慢慢薰着衣裙。


秋蘅独坐在妆台前,瞧着面前的饰物,有些发愁。


她头一回入宫宴饮,若是带着那厮所给的簪子,只怕是会叫宫中人觉察出来她与天禄司中之有相识,如此反倒不美。


可若不带那厮送的物件防身,若然谢侯存心要在宴中设下套子,她又如何能钻得出来?


玲珑领着几个婢子将衣物都熏罢一番,转身却见秋蘅还在盯着饰物发愣,这便上前催促了几声,并着人去将丁嬷嬷请来与秋蘅梳发。


丁嬷嬷一双手最是能梳得体的发髻,她瞧着秋蘅今日择的衣物,自是与她梳了个偏髻,又取几根白玉簪子斜插|入发。


随后,丁嬷嬷一双枯黄眼眸自是在一众首饰匣子里又挑了几支镶了玉石的银簪来做装点。


秋蘅瞧着菱花铜镜中的人,素手提了那厮送的一对明珠耳坠配上。


而后,她自取下了那只白玉镶金手镯,另挑了几只成色上佳的玉镯套在腕间,这才去里间更换衣裳。


玲珑替她换好衣衫,又将一应香囊环佩与秋蘅戴好,这才将一旁摆着的白狐裘取来与秋蘅披上。


谢家众人准备妥当,自是各自坐上车舆朝宫城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