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咱家自是不会亏待了你

守着躺在床榻上、满身是伤、素未谋面,还是个太监的夫君,阿梅整个人都很慌,还带着未知的恐惧和绝望。

她现在就像一个行尸走肉,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可又不敢什么都不做。

阿梅想起厨房还有没蒸好的馒头,她一边注意着屋内的动静,一边烧火把馒头蒸上,想了想,顺便又在小灶上煨了一罐小米粥。

此时的阿梅又累又饿又渴,等馒头蒸熟,她揣了两个馒头放进怀里,就又回到了屋里。

狼吞虎咽的将两个馒头塞进嘴里,阿梅正要准备喝点水,猛然见床上的人竟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这人的脸原本就因两道伤痕看着可怖,眼下眯着细长的眼睛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霎时间一股寒气从阿梅的脚底板冲到了额顶。

阿梅吓得一口馒头噎在喉咙上差点憋气,最后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恐惧,她颤抖着双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终于将那口馒头冲了下去。

就在这时,这人冷哼一声,声音尖利刺耳,让人听了着实不舒服:“你就是干爹给咱家买的那个媳妇儿?”

阿梅一下子站起身来,既紧张又害怕,后知后觉的点点头,结结巴巴道:“夫,夫君,我是阿梅。”

“你叫咱家什么?”随着一声发自胸膛的哼笑,尖细的嗓音陡然拔高,带着阴霾与戾气。

阿梅颤颤巍巍的重复道:“夫、夫君啊!”

“呵...嘶...”这人嗤笑一声,许是又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刚结疤的伤口渗出血丝,整个人变得更加可怖狰狞。

“夫君?你是嘲笑咱家不是个真正的男人,故意说给咱家听的?。”

“没,没有。”阿梅惊恐的摇头,吓得后退了一步,一瞬间跑的念头涌上心头,好在干爹临走的话已经烙在她心中,阿梅强忍着惧怕,走到床边:“又,又流血了,我,我给你擦一擦。”

安生看着这个明明怕的要死却又敢凑上前的女人,眉头一挑,阴鸷地盯着她阴阳怪气地说:“倒是个不怕死的。”

阿梅被他吓得鼻子一抽,嘴巴一撇,差点哭出来,一时间惊恐交加委屈不已,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边小心翼翼的擦拭安生脸上的血迹边哽咽道:“夫君,要,喝水么?”

此时安生的视线从阿梅身上离开,天知道他现在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疼,不过安生向来能忍,就算在床上动弹不得也并未表现出分毫痛苦与弱势。

尤其还是面对一个对着自己一口一个夫君的女人,呵,夫君!

安生从小到大挨过那么多的打,他心里有数,这次自己虽然看着惨却没伤着根,既然他没死,再想到宫里之前的种种,真是不枉他故意吃了这次的皮肉之苦,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伺机而动。

想到这,安生瞥了阿梅一眼。

“什么表情,难看死了,咱家最讨厌哭丧着脸,晦气!你去给咱家倒杯水,再弄点吃的。”

“阿梅这就去。”阿梅抽了抽鼻子,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连忙跑去准备。

一出了屋门,阿梅的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她好怕,她已经预见自己以后的日子是多么的艰难,床上那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别怪阿梅这么想,实在是这人如今因伤躺在床上都对她这么有敌意,这般说话,若日后他好了,阿梅还能有好日子么?想到这,阿梅更止不住的哭了。

可就算哭也是奢求的,阿梅使劲擦了擦眼泪,倒了一杯热水,然后盛了一碗小米粥,连忙回到了屋内。

安生正在想事情,听到动静,转过头。

入眼就是阿梅哭的通红的双眼,还有手里端着的水和米粥。

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嘴上却没好气道:“这么快?”

阿梅嗯了一声,小声解释:“粥是提前煮好的,一直小火煨着。”

然后阿梅听到的就是尖锐刻薄的嗓音。

“那还不快把咱家扶起来,你想饿死咱家嘛!”

阿梅死死咬住下唇,单薄瘦弱的身子奋力将安生扶起来,因为安生的胳膊也受伤了,阿梅便用勺子喂他,先给他喂了几口水,然后一点一点的将米粥喂给他。

好在吃饭的时候安生没有出言讥讽,而是低头将米粥吃完了。

阿梅扶着等安生躺下,就听满是嫌恶的声音再次传来:“去把夜壶带来放在床边,然后你就可以走了,明早再准备点清淡的吃食送过来。”

阿梅赶忙出去将夜壶带了进来,她看了看夜壶,又看了看躺着不能动的这人,一时间天人交加,最后不确定的开口:“夫,夫君,您现在受伤,要不要阿梅帮忙...”

其实阿梅是好心,所谓帮忙不言而喻,可落在安生耳中...

只见他嘴角擒着一丝嘲讽的弧度,眼底的恶意却清晰可见。

“怎么,看不出你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想见识见识阉人是怎么解决的?”

阿梅的脸色因他的话变得惨白,她摇头解释:“不,不是的。”

安生看向她的眼神阴冷的如同毒蛇一般,骤然爆呵,尖细的嗓音几乎冲破屋顶:“那还不快给咱家滚!”

阿梅忍不住哭着离开了。

往后一连几日,安生每日都对着阿梅赤口毒舌,尖酸刻薄,只要不顺心,嘴里的嘲讽更是一分也没停下过。

白日阿梅伺候安生喝药吃饭,晚上都是哭着从安生房内离开的。

等安贵五日后办完事刚进家门,就看到能下了床站靠在门口的干儿子,还有一个明明才五日未见,却顶着红肿的双眼在院内搓洗衣服,原本就瘦弱眼下更是消瘦的不成样子的阿梅。

安贵几不可查皱了皱眉。

“干爹。”阿梅犹如见到亲人一般,这些天的委屈一下子有了倾泄口,一下子哭了出来。

“哭哭哭,哭丧呢!咱家还没死呢!”

尖锐的声音如同浸着毒药一般从头顶传来,阿梅吓得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朦胧的大眼求助似的望着安贵。

“行了,对个小姑娘撒气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出去使去。”

这话落在阿梅耳中,感激的看着安贵,强忍的泪珠又落了下来,这些日子压抑的心情终于得以喘息。

安生哼了一声,短暂的沉默了片刻,一改刻薄的嘴脸,对着安贵唤了一声。

“干爹。”

安贵嗯了一声,走到阿梅身边:“先别洗了,你去给我做点吃食。”

然后朝着屋内走去,目光落在安生脸上结疤的伤痕上:“你跟我来。”

从阿梅的角度就看到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内屋,至于他俩进屋说着什么阿梅便不知道了。

阿梅连忙去厨房准备饭菜,想到终于不用独自面对那个阎王夫君,阿梅整个人比之前精神了不少。

因为干爹回来了,阿梅便多做了几个菜,等饭菜摆好上桌,安贵先过来,嘱咐阿梅开饭。

阿梅望了望门口,欲言又止。

“你这孩子是个心实的,不用管他,饿了他自己会吃。”安贵动了筷子,破天荒的给阿梅夹了一筷子菜。

阿梅一时间受宠若惊,小嗯了一声,然后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等二人吃到一半,门口进来一个人。

阿梅抬头望去,就见门口站了个身材纤长的男人,身高虽不在高数却也不矮,衣服是新的,一身青色绸缎的连襟穿在他纤瘦的身上平白多了一分贵气,这人正是安生。

阿梅觉得自己的这个夫君很白,不单单是苍白,尤其那两道二指宽的鞭痕交叉在脸上,才更显得白的有些不正常,显得更加吓人可怖。

对上那人瞧不出喜怒的眸子,阿梅心里一个哆嗦,连忙无措的站起身来,唤了一声:“夫君。”

安生哼了一声,也不言语,神情也看不出喜怒,他走到饭桌前坐下,阿梅赶紧给他盛了一碗饭。

一时间,整个房间只剩下碗筷碰撞和咀嚼吞咽的声音,许是平日的习惯,安生吃饭又急又快,最后进来的却成了第一个用完饭的。

阿梅见安贵也放下了碗筷,自己也吃不下了,就起身收拾碗碟。

“平日里都是两碗饭怎么今天只吃了一碗?”许是为了缓和气氛,安贵的声音比之前温和了一些。

话音一落,阿梅的小脸猛地涨红,一时间即害羞又尴尬。阿梅从前没来安府之前总是饿肚子,自打进了安府,香喷喷的大米饭可以随便吃,而且平日做的饭菜阿梅也舍不得剩,所以平日吃的比较多。

可是眼下……

生怕又挨讥讽,阿梅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安生一眼,就见他似乎没听到一般坐着,眉头微皱似乎在想事情。

阿梅轻轻松了一口气,回答道:“干爹,阿梅吃饱了。”

然后阿梅飞快地将桌子收拾出来,给安贵和安生每人倒了一杯茶。

阿梅倒完水便规规矩矩的站着,像是等着吩咐的婢女。

安贵低咳了两声,故意引起二人的注意,缓缓开口:“既然生儿无事了,今晚我就帮你们把婚事办了。”

安生瞥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的阿梅,勾了勾唇角,对着阿梅皮笑肉不笑:“没成想咱家还看走了眼,能入了干爹的法眼,你倒是有几分本事。”

你看看,果然讽刺就来了。

明白过来的阿梅惊恐的瞪大双眼,恰好对上安生那阴森森的笑容,这人明明在笑,可却令阿梅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阿梅颤巍巍的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本来就是买回来做媳妇儿的,认命般的垂下了头。

“行了,别吓唬她了。”安贵出声,然后目光落在阿梅光秃秃的手腕上。

“阿梅,咱家给你的镯子呢?”

阿梅连忙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裹,层层打开,露出里头的手镯,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干爹,镯子金贵,我平时干活怕碰坏了,就一直贴身放着。”

一旁的安生目光落在阿梅手里的镯子上,神情出现片刻的恍惚,随即危险的眯了眯眼,阴阳怪气的嗤笑一声,似问似叹:“干爹,您当真是要给我娶媳妇儿啊。”

然后审视的目光落在阿梅身上,毫不避讳自嘲道:“就咱们当太监的,娶媳妇儿有啥用,还不是让人家笑话。”

安贵重重哼了一声,沉下脸嘶哑着嗓音道:“生儿,咱们都是太监了还能怕什么笑话,咱们的存在本来就是笑话,不过就算是太监,也要做旁人不敢惹的,惹不起,甚至有求于咱,给咱们磕头赔笑的那种太监,这不是你一向的志向嘛!”

话音刚落,安生的眼神立马变得锐利起来,整个人紧绷着,然后他一字一顿,声音带着嘶哑:“那是自然。”

一旁的阿梅只觉得安生整个人都阴森森的特别可怕,一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安生视线扫到阿梅,阴冷的视线不带一丝感情,语气带着不耐:“既然入了安家的门,那你就是我安生的人了,你若是瞧不上咱家是个太监想着离开或盼咱家日后放你归家,那你便死了这个心吧,日后好好侍候咱家和干爹,咱家自是不会亏待了你。”

阿梅此时既害怕又慌张,连抬眼都不敢,只能局促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