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千钧一发

几点晃动的火光撕破了后厨院落的昏暗。映出一队手持火把、腰佩长刀的宫廷巡逻侍卫。

为首的侍卫身材魁梧，面容冷峻，正是御前侍卫统领杨铁心。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火光下扫过惊魂未定、还靠在库房门边的小安子。

“何人在此喧哗！”

杨铁心厉声喝问，声音带着金戈之气：“刚才这里的响动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小安子看着突然出现的侍卫队，脑子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杨铁心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又扫过地上狼藉的水渍和污物。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又问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小安子膝盖一软，差点就要跪下去，腿肚子却抖得厉害，险些栽进旁边的水洼里。

“回、回大人话！”

他声音发颤，眼角瞥见地上滚落一地、沾满污泥的蟹粉狮子头，急中生智：“奴才刚才在在帮厨娘姐姐搬食材！”

杨铁心眉头紧锁，盯着地上那滩明显异常的水渍，以及水缸边缘几道浅浅的、像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痕迹。

“搬食材？”

他抬起靴子，碾了碾地上一个沾着泥污的狮子头，“御膳房现在改在泥地里备膳了？”

“是是老鼠！”小安子脖子猛地一缩，试图掩饰脖颈上青紫的掐痕，但在跳动的火光下，那痕迹格外显眼，“突然窜出来一只大耗子，把食盒给撞翻了！”

他说着，慌忙想去捡那些已经脏污不堪的菜。手腕却猛地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掌扣住。

杨铁心的拇指，带着粗粝的茧，不轻不重地按在他脖子上的淤痕处。

“这伤，”侍卫长声音冰冷，“也是老鼠挠的？”

小安子倒抽一口冷气，疼得龇牙咧嘴，豆大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滚落下来。

就在这时，库房里面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或者什么重物，狠狠砸在了门板上。

杨铁心眼神骤然一凛，腰间佩刀“噌”地出鞘三寸，寒光闪烁！

“谁在里面？”

小安子吓得魂飞魄散，急得直跺脚，脱口而出：“是是发情的猫！奴才这就把它赶走！”

他话音未落，库房的门板突然又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血腥气，从门缝里悄然飘散出来。

杨铁心眼神一厉，刀光瞬间又亮了半寸。

“撞门！”他沉声下令。

小安子喉咙发紧，几乎是凭着本能，一个箭步猛地扑到门前！

他张开双臂，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死死护住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板。

“大人明鉴！里头真就是只猫！贵人的猫，若是吓着了就不好了！”

杨铁心拇指摩挲着刀柄上冰冷的缠绳，目光冷冷扫过小安子抖得像筛糠的膝盖。

“无论是哪的猫，”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会在门上抓出血道子？”

他抬手示意。

两名膀大腰圆的侍卫立刻上前，就要强行架开小安子。

“别！别撞！”小安子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慌乱中从袖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荷包，“大人！这是奴才一点心意您高抬贵手”

荷包刚递到一半，就被杨铁心用刀鞘“啪”地一声挑落在地。

库房门板突然又震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紧贴着门。门缝里，隐约可见几缕散乱潮湿的鬓发。

小安子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情急之下，他突然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尖声喊道：“里头是贵妃娘娘的猫！要是碰伤了，你们谁担待得起！”

杨铁心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讥诮。

“贵妃娘娘？”他缓缓道，“若是有任何闪失，本官自会去娘娘那请罪。”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踹向门板！

老旧的榫卯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小安子腿一软，绝望地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烂泥里。

完了！

就在侍卫们准备合力撞门的千钧一发之际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金属滑动的声音响起。是门闩从内部被缓缓抽开的声音。伴随着那声音，似乎还有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的、细微的抽气声。

准备发力的侍卫们收势不及，差点一头栽进门内。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门内隐约传来的、粗重而痛苦的喘息。

库房门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湿冷的夜风立刻卷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

沈清歌扶着门框站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水珠顺着她散乱贴在颊边的鬓发往下淌，无声无息地滴落在门槛下的青石板上，迅速洇开一小团一小团的暗色痕迹。

她身上那件粗布宫女服早已被水浸透，紧紧贴缚在身躯上，意外勾勒出身段玲珑的曲线。

跳跃不定的火把光芒，忽明忽暗地映照在她脸上。

右边脸颊上，赫然多了一道新鲜的血痕，像是刚刚被什么锋利的物事擦过。

她的嘴唇似乎被自己咬破了，一点殷红的血色晕染开来，衬着苍白如纸的皮肤，宛如纯白雪地上被碾碎的一瓣海棠花。

瘫坐在泥水里的小安子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杨铁心的刀鞘还冷硬地抵在门扇上。

当他看清门内那女子的情形时，握着刀柄的拇指，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冰冷的缠绳。

眼前的宫女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

脸色白得没有一丝活气，嘴唇也微微泛着青紫。

唯独那双眼睛，此刻却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明冷静，只是眼底深处，藏着化不开的疲惫，以及一丝极力掩饰却依然存在的警惕。

她仅仅是扶着门框，却仿佛连站立的力气都快要耗尽。

小安子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泥水里爬起来，踉跄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沈清歌身前。

“姐姐！”

一声惊呼卡在喉咙里，他扑上去时，动作太急，差点被自己湿滑的裤腿绊倒。

他慌忙扯下自己身上那件半旧的灰布褂子，袖口因为用力过猛，“刺啦”一声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都怪我！都怪我笨手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