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焚心蚀骨
很快,一缕殷红的血顺着她苍白的下颌淌下,滴落在湿漉漉的地面。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
那双彻底被赤色占据的眼睛,此刻看不到丝毫生气。只有纯粹的、毁灭性的疯狂。
小安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如同铁钳,死死扼住了他的脖颈!
下一瞬,他双脚离地!整个人,竟被沈清歌单手提了起来!
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脖子被掐得生疼,骨头仿佛都要碎裂。他手脚并用地乱蹬乱刨,想去掰开那只铁钳般的手,却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咳咳姐姐姐清清歌姐”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眼泪鼻涕一起涌了出来。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却全然陌生的、狰狞的面孔,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混杂着血腥和某种奇异幽香的、极度危险的气息。
就在小安子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掐断脖子的时候——沈清歌那双赤红的瞳孔深处,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短暂、微弱的挣扎。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了一下。
那只扼住他喉咙的手,猛地一松!随即,一股大力将他扔了出去!
你没看错,小安子就是飞出去的,“噗通”一声再次摔在地上。
虽然摔得七荤八素,骨头都快散架,但总算能呼吸了。他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猛烈咳嗽起来,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
沈清歌发出一声压抑而痛苦的低吼。她看也没看地上的小安子,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旁边的库房。
库房门没有上锁。她一把推开!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中。
“砰!”
门被重重地带上,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小安子趴在地上咳了半天,脖子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他惊魂未定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库房门板,心有余悸。
刚才那一下,他真的以为自己小命休矣。可清歌姐她平时那么好,怎么会
现在变成这样子,肯定是出大事了!万一她一个人在里面,把自己弄伤了怎么办?她刚才那眼神,那力气……太吓人了!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想起宫里那些关于妖邪附体的恐怖传说。
不行!他咬了咬牙,艰难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拍掉身上的水渍和污泥,一瘸一拐地,也朝着库房的方向追了过去。
边跑,他边忍不住想:刚才那力气,怕不是真能一掌拍死一头牛
可千万、千万别出事啊!
“哐当”一声巨响。
库房的木门被沈清歌从里面猛地甩上。她反手就插上了门栓。沉重的铁栓落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环顾四周,目光凶狠地扫过堆积的杂物——几袋沉甸甸的陈米。一个破旧的、散发着霉味的木箱。还有半截不知用途的、冰冷的石磨。
她喘着粗气,身体内部热意涌动。用尽残存的力气,她将这些重物一件件拖拽过来,死死抵在门后。每挪动一下,骨骼深处都传来仿佛要断裂的剧痛。汗水混着之前浇下的冷水,湿透了单薄的衣衫。
她背靠冰冷的门板滑坐下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她四肢百骸疯狂冲撞。每一次心跳都像沉重的战鼓,狠狠砸在她的耳膜上,嗡嗡作响。
意识在清醒与疯狂的边缘激烈拉扯。眼前忽明忽暗,血色与黑暗交织。
库房里弥漫着厚重的尘土和经年累月的霉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黑暗中,沈清歌蜷缩在门后。像一头被逼入绝境、受伤濒死的野兽。为了对抗那几乎要吞噬理智的暴戾,她伸出双手。
指甲深深抠进粗糙的地面木板里。她试图用这种尖锐的疼痛,换取一丝丝摇摇欲坠的清明。
木屑扎进指缝,渗出黏稠的血珠。可这点痛楚,与体内那焚心蚀骨的灼烧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她摸索着爬到墙角,找到一袋冰凉的绿豆。她把滚烫的脸颊死死埋进麻袋里,汲取那一点微弱的凉意。
“十一、十二” 她无意识地开始数数,用指甲在斑驳的墙壁上划出一道道白痕,墙灰点点落下。
月光,惨白如练,从高处狭小的气窗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冰冷的光斑。那光斑的形状,像极了记忆深处,沾染着温热鲜血的刀刃。
外面,小安子跌跌撞撞地跑到库房门口。里面传来的沉闷撞击声和压抑痛苦的嘶吼,让他心脏都揪紧了。
“砰砰砰!”
他顾不上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用力拍打着厚重的门板。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姐!清歌姐!你怎么了?!”
“你开门啊!你别吓我!”
门板被他拍得咚咚作响,灰尘簌簌落下。回应他的,是门内片刻令人窒息的寂静。随即,是一声更加沙哑、模糊,仿佛从喉咙最深处硬挤出来的警告:
“走!快走!”
“别别管我!”
那声音扭曲得几乎不辨原声,裹挟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几乎要破门而出的危险气息。
小安子被那声音吓得浑身一颤,本能地后退了半步。他脑海里闪过刚才沈清歌那双泛起血红的眼睛。还有那几乎要掐断他脖子的、恐怖的力气。
后怕如同潮水,瞬间涌上心头。
可转念,他又想到平日里沈清歌待他的种种好。她总是护着他,偷偷给他留好吃的点心,耐心教他认那些拗口的字
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现在她在里面受那样的罪,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万一……万一姐姐真的撑不住,出事了怎么办?
不行,不能走!
他咬紧牙关,虽然两条腿还在控制不住地发软,但还是重新贴近了门板。他侧耳倾听着里面的动静,心提到了嗓子眼,仍旧决定守在这里。
至少,他要知道里面到底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