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断未忍扫
"到了。"陆昭阳轻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药囊。
许延年"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脸上。她肤色如玉,唯有眼尾处因疲惫泛着淡淡红晕。他抬手,用指背轻轻蹭了蹭她脸颊:"今日累着了?"
陆昭阳微微摇头,却在他指尖触及皮肤时不自觉地往他掌心贴了贴,像只眷恋温暖的猫。这细微动作让许延年心头一软,几乎想将她拉入怀中。但坊间已有炊烟升起,远处传来归家行人的脚步声,他终究只是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
"进去吧。"他嗓音低沉,"我晚些时候来看你。"
陆昭阳抬眸看他,清冷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舍:"审案小心。"
许延年唇角微勾:"几个地痞而已。"他顿了顿,声音更轻,"若结束得早,我带西市那家杏仁酥来。"
陆昭阳眼中漾起笑意,却故意板着脸:"说了不必总带吃食。"
"我喜欢看你吃。"许延年低笑,趁四下无人,飞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随即退开两步,"去吧。"
看着陆昭阳的身影消失在门内,许延年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杜安在门内向他恭敬行礼,他略一颔首,这才转身离去。走出坊门时,暮鼓恰好响起,浑厚的声音回荡在长安城上空。
大理寺的朱漆大门前,衙役见许延年归来,立刻行礼:"少卿大人,人犯已押入地牢。"
许延年面色恢复冷峻:"周寺正到了么?"
"已在堂中等候。"
穿过重重院落,许延年的皂靴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声响。廊下灯笼次第亮起,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推开议事堂的雕花木门,周寺正与赵主簿正在翻阅卷宗,见他进来,两人立刻起身。
"情况如何?"许延年径直走向主座,解下佩剑放在案上。
周寺正拱手:"查清了,那赌坊明面上是商人刘大所开,实则背后另有其人。"他递上一份名录,"这是近三月出入赌坊的常客名单,其中有几位...颇为特殊。"
许延年接过,目光在几个名字上停留片刻,眸色转深。他屈指在案上轻叩两下:"先审管事。"
地牢阴冷潮湿,火把的光亮照不透浓重的黑暗。赌坊管事被铁链锁在木架上,见许延年进来,眼中闪过慌乱,随即强自镇定:"大人,小的冤枉啊!"
许延年不紧不慢地在案后坐下,示意狱卒退到门外。他取出一柄匕首把玩,寒光在指尖流转:"知道大理寺地牢的规矩么?"
管事咽了口唾沫,额头渗出冷汗。
"在这里,说谎的人..."许延年突然手腕一翻,匕首"夺"的一声钉在管事耳侧的木架上,"会生不如死。"
管事浑身一抖,铁链哗啦作响。许延年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说,赌坊真正的主人是谁?"
"真、真是刘大..."
许延年冷笑,从袖中抽出一张地契拍在管事眼前:"刘大三个月前就将铺面转手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管事面色煞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许延年忽然伸手掐住他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今日你们伤的那人,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若因你们耽误了缉拿..."他贴近管事耳边,声音如冰,"诛九族的罪过。"
这当然是诈他。但管事显然被吓住了,双腿一软,若不是被铁链拉着几乎要跪下去:"大人明鉴!小的真的不知情啊!赌坊...赌坊是郑国公府的二管家让小的打理的..."
许延年眼神一凛,松开手退后两步:"详细说来。"
两个时辰后,许延年回到议事堂,将审讯记录扔在案上。周寺正与赵主簿立刻围上来,三人借着灯火细看供词。
"郑国公府..."周寺正倒吸一口冷气,"这事棘手了。"
赵主簿捻着胡须:"国公爷虽不管事,但毕竟是皇亲..."
许延年神色冷峻:"继续查。赌坊盈利流向,与郑国公府的往来账目,一个都不能漏。"他指向供词中一行字,"尤其这个每月初五的'茶钱',必是贿赂无疑。"
周寺正犹豫道:"是否先禀报李大人?"
"不必。"许延年斩钉截铁,"证据不足前,不要惊动上峰。你带人去查账,赵主簿负责盯郑国公府的动静。"他起身系上佩剑,"我去会会那位二管家。"
子时将至,许延年独自走在回安仁坊的路上。夜露打湿了他的袍角,凉意透过靴底渗入脚心。他本该直接回府休息,却鬼使神差地绕到了安仁坊的小院外。
院内一片漆黑,想是她已经睡下。许延年在墙外老槐树下站定,仰头望着她卧房的方向。今日审讯时那股凌厉气势早已消散,此刻他眉眼柔和,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白日里她为他包扎手上擦伤时,指尖的温度似乎还留在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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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身后突然传来许义的声音。许延年迅速收敛表情,转身时已恢复平日的冷峻:"何事?"
许义拱手:"李大人急召,说是有要事相商。"
许延年皱眉,最后看了眼院落,大步离去。走出几步又停下,对许义道:"明日一早去西市买份杏仁酥,送到这里。"
许义了然一笑:"属下明白。"
回到大理寺,李崇正在书房等候。见许延年进来,这位年过五旬的大理寺卿从案卷中抬起头,神色凝重:"延年,郑国公府的案子,先放一放。"
许延年眸光一沉:"为何?"
李崇推过一份密折:"自己看。"
烛光下,许延年快速浏览着密折内容,眉头越皱越紧。折子上写的是御史台近日收到的匿名举报,称郑国公在封地私设刑堂、强占民田。事情比想象中严重得多。
"陛下已知情?"
李崇摇头:"尚未。但明日早朝,御史大夫必会奏报。"他叹了口气,"咱们查赌坊的事,怕是要被卷进这场风波了。"
许延年沉思片刻,忽然道:"不,这是机会。"
"嗯?"
"赌坊案虽小,却是长安城内实实在在的罪证。"许延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若能证明郑国公在京城也目无法纪..."
李崇恍然大悟:"你是要..."
"下官请求即刻搜查郑国公府在长安的所有产业。"许延年拱手,声音坚定,"尤其是账房。"
李崇捻须沉思,终于点头:"去吧。但要小心,别打草惊蛇。"
离开书房,许延年立即召集人手。周寺正带着二十名精锐衙役候在院中,火把的光亮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明暗不定。
"记住,只查账,不拿人。"许延年环视众人,"遇到阻拦,报我名号。"
"是!"
队伍悄然出发,融入长安城的夜色中。许延年走在最前,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他想起傍晚分别时陆昭阳那句"审案小心",心头微暖。这案子虽复杂,但想到明日能带着好消息去见她,脚步便不由加快了几分。
郑国公府在崇仁坊的别院静悄悄的,只有门房亮着一盏孤灯。许延年打了个手势,衙役们立刻分散包围。他亲自上前叩门,铜环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大理寺办案,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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