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夜贼
罗翰这下也不再藏着掖着，将杨家之事一一道来：“若是杨家这些年收拢的土地都登记造册，核实起来，只怕三千亩都不止。本文搜：狐恋文学 免费阅读”他细数了几个村子的土地，被杨家拿走了多少，杨家只登记了多少。
说完之后，林如海还未开口，贾妍便冷笑：“杨总督大人的家人好生贪心，二百二十八亩的上等良田，只肯报二十八亩，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林如海却在意的是另一点：“听罗大人这么说，杨家买其他村子的地，基本上还是照了市价来，虽然村民们并不愿意，但也不曾闹出什么事情来。我与内人上次去桃花村，听龚叔说，当年桃花村的地不肯卖，里长家的长子就被安了一个偷盗的罪名，小女儿也被迫进杨家做了妾室，一年不到，就难产而死。我看龚叔面上一道狭长的疤，他却不肯说缘故。为何桃花村这块地，杨家强买不成，便要弄出这样的惨事来？”
罗翰与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罗夫人点头，罗翰才说：“这事说来话长。我现在说，不如明天林大人与夫人起个早，寅时三刻左右，来到这观海亭，除了能看到海上日出，还可以看到桃花村买地事件的真相。”
罗夫人叹息一声：“这件事情，也是几年前，我们夫妇无意中发现的。事情太大，我们甚至不敢同家父说。”
罗翰：“桃花村的龚叔比我们早一步发现，我们发现之后，夫人借了岳父家的下人，悄悄去桃花村找龚叔，核实这件事情，才知道，杨家当年强买这一湾良田，并不是真的看中了土地本身。”
他们卖这个关子，林如海与贾妍却大约猜到了，既然罗翰夫妇不肯说出口，他们也没追问。
林如海道：“既然如此，明儿我与夫人起个大早，来这里看日出就是了。二位是否也要一起来呢？”
罗翰夫妇交换了眼神，罗翰点头：“林大人既然开口，我们夫妇自然乐意。”
不一会儿，便有奴仆送晚饭过来。五月的天气己经炎热起来，倒不必担心饭菜会冷。
罗夫人道：“庄子上只有素菜便饭，还望林大人与贾妹妹不要介意。”
贾妍笑着说：“落霞与孤鹜齐飞，海水共长天一色，还有什么晚餐，能比得上这样的盛宴。”
气氛这才轻松下来。
西人一边用饭，一边欣赏海上日落。等他们吃过晚饭，太阳也完全落入海平线，夜色很快就暗下来。
蚊子也多起来，虽点了蚊香，也免不了有不怕的蚊子飞进亭中来。
于是便相携回了主宅去，林如海与贾妍歇在正院旁边的小跨院。
夫妇二人想起罗翰夫妇说明早会看到的事情，贾妍笑道：“不如我与夫君不要说，各自写出来。”
林如海笑着点头。
夫妇二人各自先后提笔，写了字，拿出来一对，然后都笑了。
林如海：“看来我与夫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贾妍：“只是不知道猜的究竟对不对。”
“明早便能见分晓，也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我们总是等得起的。”
想着第二天要早起，于是两人洗漱后，早早安寝。
第二天寅时二刻，夫妇二人便起床，收拾妥当，往正院来，不料罗翰夫妇己经候在厅中。
林如海道：“我们来迟了。”
罗翰笑着说：“没有，没有，我与夫人也是刚收拾好。”
于是一行六人，往观海亭去。
月亮是上弦月，夜空里有几颗星，这清辉洒在空地上，可以照亮。但是山路旁栽的大树，遮住了光，只从枝叶间漏出斑驳的点点光，前头一个奴仆点灯，后头一个丫头照亮，他们一路慢行过来，进了观海亭，却发现，月光与星光照在海面上，本来漆黑的大海，一片波光粼粼，而远处，有两艘船，正朝这边驶来。
罗翰本以为林如海会十分震惊，不想对方却是截然相反的态度，他有点拿不准，林如海究竟有没有猜到，这天都未亮，趁着夜色冒险航行的船只装的是什么。
贾妍笑指着远处的船，离得远，那两艘船看着并不大，但正因为这么远，所以贾妍可以肯定，那两艘船一定很大：“这也不知是什么人，看来他们装的货很着急送出去啊。”
罗夫人看了一眼丈夫，笑着说：“是啊，踏着月色赶路，又是海上，别看这时候的海上平静，指不定一个大风大浪，什么时候就来了。”
贾妍：“是啊。能让他们这么冒着夜色赶路，想来运的东西，十分值钱。”转头看向林如海，道：“夫君，我要没记错的话，再往上一二十里，便是舟山盐场吧？”
此话一出，罗翰夫妇心尖子都颤了颤，都说不清是激动还是高兴。
林如海点头：“是啊，舟山盐场是前朝才开发出来的，太宗帝十二年，曾下过一次江南，特意去考察了舟山盐场，拨了一百万两银子，扩建之后，盐场是原来的三倍。如今两江两淮的盐，三分之一出自这个盐场。”
这下不必猜了，罗翰夫妇都听明白了，二人显然己经猜到，那两艘船运的是盐。但是看林如海
夫妇这么淡定，他们反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如海问：“罗大人，我想你们肯定不只一次两次在这里看他们走私运盐，难道他们就半点没察觉？这灯笼要不要熄掉，再一会儿，船就到了。”
罗翰苦笑：“估计他们以为，拿到桃花村那一片地，又派人把守，再没有人往这片海滩去。这边的村子在山里，村民们外出，要么走陆路，走水路都是走汀河，至于这亭子，昨晚你们也看见了，沿着陡峭的岩壁长满了树木，这灯笼的光完全漏不出去。”
林如海：“话是这么说，罗大人，小心驶得万年船。走私盐不是杨家一家就能做得成的生意，别说三五个月，三五年也未必能真的扳倒他们，以后你们来这个亭子，还是要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才是。如果真的查起杨家来，说不定江浙两省的官场都要地动，这个亭子就是捉贼拿赃的地方，一定不能提前被人发现。”
“嫂夫人这个庄子上的奴仆，也要约束好。千万不能被人安插人手进来。”
罗翰这时才惊觉，背上冒冷汗，忙说：“快将灯笼拿下去。”
月色很淡，不过他们也不需要亭中照亮，船越驶越近，大家都噤声，不再说话。
船最后停在几米外的海滩上，这时有一队人从田野间下来，林如海数了一下，有二十多个，前头的人提着灯笼，后头的人肩上扛着货，首接走到海水里，船上的工人接货，动作十分迅速，可见他们这样装货己经不是一二天的事。
船上下来一个人，跟提灯笼的人说了一会儿话，因为离得远，林如海等人听不见。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些人装好货，说话的人重新上船，喊“开船”，两艘船又重新启航。
一个浪来，沙滩上的脚印就全被冲掉了。
那群扛货的工人很快也消失在海滩上，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山里去。
海滩上恢复了宁静，茫茫大海上，两艘满载着货物的船很快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越驶越远，最终绕过下一个突出的山头，再也看不见。
月亮己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去了，而远处的东边海天相接的地方，晕染出红色的朝霞。
太阳即将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