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风花雪月
林如海与贾妍虽上岸的次数多了一点，但顶多就是耽搁半个下午的时间，船又是顺水而下，真要细算，行船并不慢。搜索: 玩家书域 本文免费阅读半个月后，他们便进入宁波境内。
二人顺道先在盐场所在的镇子泊船，盐场是不能进入的，但他们要打听盐场的情况，不必去盐场，只需要镇子上住一晚，客栈、酒楼还有茶楼，自然就能听到许多消息。
林如海两个伴读，一个沈广白，是沈嬷嬷的长子，性子稳重，被林如海安排同幕僚刘先生走陆路去了，留下随行的林南星，是林安大管事的小儿子，性格开朗，说话也活泼，入住客栈时，他便同客栈的伙计打听起来。
等林如海与贾妍安置好，他己经在屋外候着，等着向林如海汇报：“镇上的天香茶楼，在这一带出了名，说书先生说的好，唱曲的也唱得好，那里有包厢，也有大堂，去听书听曲的客人天南地北都有，各路消息都能探听得到。”
贾妍笑道：“大爷，不如我们也一起去听听书，听听曲，顺便见识一番？”
林如海点头：“南星，你先去，订个包厢，我和奶奶歇会儿，就去包厢听。你带几个人，去大堂里分散坐，听一听天南地北的客人们，说什么话。”
“喛。”
林如海和贾妍到天香茶楼时，正碰上唱曲的。
贾妍还是头一回在外头听唱曲，声音可真是不错，这嗓子，搁现代，得是一个“天后”了。后世的戏子倒成了万人追捧的明星，真有本事的还不多，大多都是包装出来的，早年据说煤老板投戏的时候，还只是捧情人。后来成了大资本横行的时候，那包装出来的，全是歪瓜劣枣——套路一层一层的，五毛钱的特效能说成五千万，空的场次能报爆满，一千万的票房敢报十亿。
如今却不行，你嗓子好不好，唱功有几成，登台一下子就能现原型，可没有伴奏。
他们夫妇在包厢里坐好，茶水端上来，知雨便在门口接过，将将门关上，摆明不欲让人打扰。
送茶水的伙计暗自嘀咕：不知又是哪来的客人，看着没什么架子，偏又不好接近。他一个拿月钱的伙计，只将没能进屋的消息报回掌柜处，便又去送下一个包厢的茶水。
知雨替二人斟好茶，说：“大爷，奶奶，茶好了。”
贾妍点了下头，眼睛仍盯着下头中间的台子，笑着说：“唱曲的这姑娘倒是一表人才。”
林如海失笑：“你这话听上去像个登徒子。”
他们来的时候，知雨开口问过了，领他们进包厢的伙计说，这唱曲的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玉音班的姑娘都是如此。唱到一定年纪，便脱了籍，嫁人去了，再不登台。
玉音班在这里，己经十多年了，己经是宁波一绝，伙计说的时候还很得意：“不知多少附近州县的知州和县令，都来我们这里听曲。”
林如海和贾妍相视而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猫腻”二字。
尤其是现在看到唱曲的姑娘姿容也出色，要知道，这个时代，可不是贾妍穿来前的现代，唱曲再出众的姑娘，也只是乐籍，真有达官贵人看上了，若是玉音班没有背景，别说卖艺不卖身，玉音班都未必还保得住。
贾妍笑道：“我这辈子是做不了登徒子了。大爷要是想，还是能的。”
林如海白了妻子一眼：“为夫读了几天圣人书，还是知道廉耻的。”
贾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这包厢贵点，也有道理，这是明前茶，茶好，曲好，还有这么绝好的一个看佳人的位置。”
林如海：“只怕正面看是佳人，背后却藏着虎狼柴豹。”
知雨不太听得懂二人的话，却乖乖静默装哑巴。
贾妍评论：“这唱词就一般了，若是改一改，倒是和这声音配得上。”
林如海笑道：“哦，夫人有何妙句，不如说说？”
贾妍想起后世一首网络歌曲，道：“要是别的呢，我还真不知道，诗词歌赋，我是真一窍不通。但她唱的分明是风花雪月，我隐约记得，不知什么时候听过，风是穿山过水拂面而来，花是零落成泥常开不败，雪是日出消融檐上落白，月是咫尺天涯千秋万载。她唱了这么长长一串，总结起来，是不是还不如这西句？”
林如海怔住，细细品味了一番，笑道：“夫人何必谦虚，若有这样的唱词，只怕早在京里流行开来。这只怕是夫人总结的，夫人平素说不通诗词，原来是假的。我看夫人分明擅长的很。”
贾妍失笑：“这真不是我总结的。不过是觉得好，便记在心上了。”
林如海摇头，表示不信：“夫人若说是听来的，不知是京中哪个班子唱的？便是不知道是哪折戏，总会记得旁的一二吧。”
贾妍张口却哑然，想了想，笑道：“这我还真说不清楚，夫君只当是我梦中听到的，醒来便记在心上。旁的都忘了。”
林如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也好。若是梦中所听到的，也不是不可能。雪是日出消融檐上落白，月是咫尺天涯千秋万载，这两句不像是普通的唱词，倒像是给所
有读书人的标杆。”
“我自诩精通经史子集，要为天地立民心，可若是一生所终，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白，就满足了。”
贾妍看他虽笑着，神情却再正经不过，眼中分明是十二分的郑重，也压下了调侃，郑重起来，说：“兴许不是一笔白，而是一抹白呢。我想起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后来权倾天下的宰相，在尚未位及人臣前，曾是幼年天子的老师。当年冬天一场大雪，人马出行不便，幼年天子体恤臣子，便放了百官几天朝，不必来上朝。可帝师却是才从外地赶回京，便没有收到召令，仍旧冒着漫天的风雪前往宫中。在宫门口下了车，一个人浅一脚深一脚在雪地里行进，走到天子读书的宫殿时，半身衣裳都被雪浸湿了。天子感动万分，跑出去相迎。君臣二人结下了深厚的情意。只可惜，后来幼年天子长大成人，帝师也揽权自重，贪污腐败，他的后人落了一个惨烈的结局。然而，后人评价，也得说一句： 谁言天公不好客,漫天风雪送一人。”
贾妍看着林如海：“夫君若是一心为民，能一首保持这份初心，后来人评价夫君，也会舍得浓墨重彩之下，留一抹白呢。”
林如海几分感动，压抑住满心的澎湃，笑着说：“夫人这故事，莫非也是做梦所得来的？”
贾妍笑了，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也不知林如海是信了，还是没信，道：“这可真是一个好梦。 谁言天公不好客,漫天风雪送一人。夫人这话，为夫记下了，等到了任地，为夫便写下来，挂在书房里，时时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