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高敖曹，非人哉？
水腥气扑面而来，蒲坂城外的火光将半边天幕映得猩红。
高敖曹一槊劈开挡路的木栅，碎木飞溅，他身后的几百精骑已经去了伪装，径直杀入敌阵，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杨擒虎何在！”高敖曹声如炸雷，震得近前几名敌兵踉跄后退。他反手一槊挑飞一名持盾甲士，那沉重的铁盾竟如纸片般被撕裂，甲士惨叫着跌入火堆，溅起一大片火星。
远处，杨忠正率亲兵死守西门甬道，环首刀舞得密不透风，刀光过处，两名突袭的敌骑应声落马。听到高敖曹的吼声，杨忠猛地抬头，乱发间那双鹰目充血通红。
“贼将莫要张狂！”杨忠暴喝一声，刀尖直指前方：
“某家在此！”
两员猛将瞬间战至一处。
高敖曹的长槊看似沉重，实则十分灵动，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刺杨忠心口。杨忠不避不闪，环首刀横斩，刀锋与槊尖相撞，火花迸溅，金铁交鸣。
槊势沉如山岳，每一击都震得杨忠虎口发麻，每一击都震得杨忠虎口发麻；而杨忠的刀法也是稳如磐石，招招直取要害，逼得高敖曹不得不回防。
“痛快！”高敖曹大笑，槊杆横扫，将一名试图偷袭的敌兵拦腰劈开，那兵士飞出去数丈，鲜血狂喷，眼见是活不成了：
“某家自出渤海，还未遇过能接我三合之人！杨擒虎，你可当真让人欢喜！”
杨忠也不答，刀锋一转，直削高敖曹下盘。高敖曹反应极快，腾身跃起丈余，槊尖点地借力，凌空一记劈斩，槊影如泰山压顶般砸下。杨忠侧身避过，刀背反撩，却被高敖曹轻描淡写挡下。
回身稳稳落地，高敖曹不怒反笑：
“好刀法！再来！”
两人再度交锋，刀槊相击之声如雷霆炸响。高敖曹越战越勇，槊法大开大合，横扫千军；杨忠则以巧破力，刀走偏锋，专攻破绽。
转眼十余合过去，二人仍不分胜负，周围的士兵早已识趣退开。
火势愈烈，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高敖曹一槊逼退杨忠，朗笑道：
“天色将明，今日且饶你一命！来日再战，必取你首级！”
杨忠冷笑，刀锋映着火光：“狂徒！蒲坂城下，岂容你撒野！”他猛地挥手，城头箭雨倾泻而下，高敖曹率军且战且退，很快没入黑暗。
黎明，蒲坂城内。
杨忠大刀金马坐在胡床上，亲兵正为他包扎肩胛的箭伤。鲜血浸透麻布，滴在地上积成暗红的小洼。他盯着那滩血，忽然一拳砸向地面：
“高敖曹果真名不虚传！”
副将愕然，他从未见过这位以勇武著称的大将露出如此神态：“将军何出此言？方才你二人明明不分高下啊！”
“你等不知，方才我已用了全力，”他缓缓摊开双手，虎口处崩裂的伤口还在渗血：
“他却还游刃有余啊，这么看来，我就已经落了下风了。”
亲兵们闻言，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几人互相交换着眼色，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那可是杨擒虎啊！他们可是亲眼见证过杨忠的勇力，这擒虎之名能是白叫的吗！
记得是去年，当时宇文丞相率众出猎，众人刚刚行至龙门北岸的密林，忽闻一声震天虎啸，却是一头吊睛白额猛虎从山涧跃出，那猛兽体长近丈，让人望而生畏。
当时随行的二十余名亲卫，哪个不是百战精锐？可在那猛虎扑来的瞬间，竟无一人敢上前护主！众人僵立当场，眼睁睁看着猛虎朝宇文泰扑去。
电光火石间，正是这位杨擒虎连佩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就这么赤手空拳冲了上去。
一人一虎从山坡滚到涧底，整整半个时辰！等杨忠拖着虎尸从涧底爬上来，虎颈已被他生生扭断。
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位杨忠将军就被宇文丞相赐名“揜（ya）于”，意思就是猛兽。
亲卫们曾亲眼见过杨将军抱着虎腰生生打死猛虎的豪壮事迹，哪个不把杨将军当成天人一般的人物！？
可如今，杨将军说他在对战中吃了暗亏？说他落了下风，这可是从来没出现过的情况！那对面叫什么高敖曹的，非人哉！？
说着，杨忠轻叹一声：
“他的气力，确实比我更胜一筹。”
看到众人神情，他心知再说下去必然会影响军心，生生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只有真正面对过高敖曹的人才能体会到，那人的从容可不是装出来的！
那种厮杀间还能谈笑风生的姿态，分明是真的把对战当成玩闹了！往常他只有在对阵远远不及自己的人时才会有这种感觉。
出现这种感觉只有一个原因，他和高敖曹确实存在不小的差距。
杨忠望向帐外，恍惚又看见那杆如黑龙般的长槊。项王扛鼎的典故突然闪过脑海，当年乌江畔的霸王，怕也就是这般睥睨天下的气概吧？
近世闻名的天王冉闵，持双刃矛在万军中冲突如入无人之境，靠的也是这等惊世骇俗的勇力么？
以往自己只道是天下难逢敌手，心中也曾自诩为北地第一猛将，但今天一看，确实是小觑天下英雄了。
原来不是天下无人，只是未曾遇到啊！
“汉家儿郎，”他无意识地抚过刀鞘上“忠勇”二字：
“总是不缺这等惊才绝艳之辈啊。”
亲兵们面面相觑，帐内一片死寂。杨忠缓缓起身，走到案前展开舆图，手指重重按下：
“此人明明有余力却主动退去，分明是另有打算，速速知会丞相，高敖曹此来必是疑兵，晋阳主力恐已逼近沙苑！”
…………
黄河故道，拂晓
高敖曹蹲在浅滩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孙腾递来酒囊，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忽然放声大笑：
“杨擒虎！好一个杨擒虎！可惜高王另有安排，要不然直接擒了那厮岂不痛快！”
身旁的亲兵忍不住道：“将军，您明明占了上风……”
“你懂什么！”高敖曹面上略带神秘：
“战场厮杀，胜负岂在招式？高王和苏先生另有安排！”ru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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