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虎豹擒犬

“稳住!列阵!”于瑾连连大吼。此人确实有几分领兵之才,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中迅速回过神来。但为时已晚,战斗还是迅速演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侯景的刀法狠辣,每一击都直取要害生生在敌阵中撕开一道血路。

“侯景!”于瑾手持长槊,在亲兵护卫下向他冲来。

“于将军,久违了。”侯景抹了把脸上的血迹,狞笑道:

“听说黑獭视你为左膀右臂,那就让我掂量掂量你有多少斤两!”

两员猛将战在一处,刀光槊影,周围的士兵纷纷退避。侯景招招狠辣,专攻下盘;于瑾则稳扎稳打,长槊舞得密不透风。两人对攻了许久,还是不分胜负。

二十回合过去,侯景呼吸渐重。他眼角瞥见自己的亲卫竟在十步外呆立看着。登时急的直呲牙:这群蠢材!战场上讲什么君子之风!真让主将单打独斗啊,这么久都不知道来搭把手!

他故意卖个破绽,等于瑾挺槊直刺时突然暴喝:“还愣着作甚!”

这一声终于惊醒亲兵,可就在他们冲上前来的刹那,东侧崖壁突然射来一支白羽箭,精准钉入于瑾右肩胛。

“噗”的一声,箭头穿透铁甲,于瑾身形一晃,长槊顿时失了准头。侯景岂会放过这天赐良机?他刀背猛击槊杆,金铁交鸣声中,那杆伴随于瑾征战多年的长槊竟拦腰断裂!

“明月神射!”侯景大笑声中一刀将于瑾踢落马下,后者未及挣扎,冰凉的刀锋已贴上脖颈。

侯景喘着粗气:“你这臂膀,”他忽然暴起,刀柄重重砸在于瑾太阳穴上,“也不够硬啊!”

于瑾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里,是侯景那张被血污和得意扭曲的脸,以及远处山崖上收弓转身的身影。

…………

于瑾被擒之后,战场形势更为一波倒了。侯景提着刀,一脚踹翻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西魏士兵,刀尖抵着对方咽喉,狞笑道:“降不降?”

那士兵嘴唇哆嗦,却死死咬着牙。

“有种!”侯景大笑,刀锋一划,血线迸溅。

他转身朝斛律光走去:

“明月,你这箭射得忒准!听到声响我就知道必是你小子的手笔!这个人情,老侯记下了!”

斛律光没答话,目光扫向谷底。

火光映照下,俘虏们被绳索捆作一串,跪在血泥混杂的地上。有人低声呻吟,有人垂头不语,远处几名亲兵正拖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踉跄走来。

于谨的铠甲早已被扒下,只余一件破烂的麻衣,右肩一道箭伤深可见骨,血痂凝在布料上,随着他的挣扎又裂开新的口子。

他被推搡着跪倒在斛律光马前,抬头时,乱发间露出一双充血的眼睛。

“要杀便杀!”于谨嘶声道。

侯景嗤笑一声:“没看出来你倒是个有骨气的,杀你容易!可高王留着你另有重用!”

于谨瞳孔一缩,忽然剧烈挣扎起来,缚在身后的手腕被麻绳勒得血肉模糊:

“高欢……高欢算什么东西!”

斛律光眉头微皱,翻身下马,走到于谨面前。他虽然年轻,但身量还是比于谨高出半头:“于将军,”他声音很轻:

“夜郎自大之辈!高王若不算什么,你如今被我等生擒,又算什么?”

于谨呼吸一滞,喉结滚动,却再吐不出半个字。夜风忽烈,吹得火把明灭不定。斛律光转身,朝亲兵挥了挥手:“押回去。”

半月后,晋阳城。

高欢站在城楼上,见城下梧桐叶簌簌落进风中。

“王上,他们到了。”苏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高欢“嗯”了一声,目光仍望着城门方向:那里,一队骑兵正缓缓入城。为首的侯景高举玄色旗帜,身后囚车里,于谨蜷缩在角落。

“令绰啊,”高欢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你看万景那厮,打了胜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苏绰轻笑:“侯将军性情如此,倒是斛律将军沉得住气。”

高欢点点头,眼底浮起一丝欣慰。“明月确有名将之姿。”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囚车旁的百姓不知被谁煽动,竟拾起碎石烂菜朝于谨砸去。一块尖锐的瓦片划过他额角,血立刻淌下来,糊住了半边脸。于谨不躲不闪,只是死死盯着高欢所在的方向,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

高欢眯起眼。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潼关城头饿殍遍地的惨状,看到被于谨吊死的探马尸体在风中摇晃。

“带他来见我。”高欢转身下城,袍角扫过阶前未干的血渍,“现在。”

安民堂内,烛火通明。

于谨被两名甲士押着跪在堂中,腕上铁链哗啦作响。他抬头时,血痂黏住睫毛,视线模糊,却仍看清了案后端坐的高欢:那人一袭紫袍,玉冠束发,眉目间不怒自威,端的是气度摄人。

“于谨。”高欢开口,声音不疾不徐:

“你助纣为虐,借大旱之机凌虐长安百姓,致使陇西之地不聊生,今日被擒,可认账么?”

于谨嗤笑,啐出一口血沫:“成王败寇,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高欢也不恼,反而哈哈一笑:

“我有侯万景如猛虎,斛律明月如文豹,你不过区区一败犬尔,擒获你乃是意料中事!有什么资格论成王败寇!”

于谨面色骤然涨红,脖颈上青筋暴起:

“要杀便杀!何故如此相辱!”

高欢忽然敛了笑意,目光如炬地盯着于谨:“大灾之年,你为邀功请赏,强征民夫修泾水,致使饿殍遍野。那些百姓,哪个不是一家一姓之希望”,他的声音渐渐低沉:

“你这般草菅人命,不会还指望我会好生招揽与你吧。”

于谨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铁链绷得笔直,发出刺耳的声响:

“那等贱民,也算是人么?不过蝼蚁罢了!”

“住口!”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独你一人算是人?”

高欢突然失去了和此人交谈的兴趣,意兴阑珊的摆摆手:

“带下去吧,三日之后,我要让晋阳百姓‘公审’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