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高澄
“好，既然贺六浑有此诚意，我阿那瓌也不是不识时务之人。”阿那瓌的声音低沉：“不过，我有个条件。”
侯景暗暗腹诽，正愁你没条件哩！笑道：
“可汗请讲。”
阿那瓌目光如炬，直视侯景：
“我们开放边境互市，本是互惠互利，可你们大魏商人多是一些精明之辈，若是只向我们输送瓷器布帛这等利润丰厚的精巧之物，对我柔然可大为不利。所以我们要好生商议，这互市之物，也得有个章程才是！”
苏绰看了一眼侯景，见他果然没有听明白阿那瓌的意思，代他开口道：
“可汗放心，互市的具体细节自然是需要细细斟酌，必不会使你们柔然白白损耗物力。”
阿那瓌点了点头：
“好，那便请二位在金帐多留几日，我们好好商议一番。”
…………
几日后，苏绰和侯景一行人离开柔然王庭，苏绰拢了拢身上厚厚的毛裘，看着侯景正用马鞭敲打皮靴上的冰碴：
“万景兄何必要亲自押送这批铁器呢？料想也没什么大碍。”
侯景指着远处王庭方向嗤笑一声，将马鞭插回腰间：
“苏先生没听见那阿那瓌最后说的话？‘本汗要亲眼看看他的归德城！’这话说得倒是轻巧……”
表情夸张的学完阿那瓌的动作，他突然压低嗓音凑近苏绰耳边：
“那老狐狸精明的紧，连互市的货物都要和咱们一项一项的掰扯，要不是有先生你在，我怕是就被他绕进去了。
谁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咱们可得防一手，别临了再被老狐狸摆一道！”
苏绰望着远处正在交割货物的柔然骑兵，指尖轻轻摩挲袖中虎符：
“镇北将军特意派了一百精骑随行，便是防着那阿那瓌居心不良。”
“要我说就该直接把这批铁器换成武器！”
侯景突然发狠拔出佩刀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深痕：
“趁他们春荒，我亲自带轻骑直捣可汗金帐！不比和他们做什么买卖痛快？！”
苏绰刚要开口，忽见一骑绝尘而来。那传令兵还没到二人身前便滚鞍下马，险些撞翻盐车：
“急报！镇北将军已星夜兼程回怀朔，据信是怀朔娄内干大人处传话……”
话音未落，侯景已经揪住对方领口：
“可是我那嫂嫂要生了？”
“正是！”
传令兵从怀中掏出一份加急军报：
“镇北将军临行前让侯军副依军议行事。”
“万景兄，你带五十轻骑护送铁器回归德，安置妥当便可回返。”
他快速解下腰间玉牌：
“我这就赶去怀朔！”
侯景接过玉牌，突然咧嘴笑道：
“苏先生可要替某好生抱抱贤侄！”
另一边，阴山南麓。
高欢不住扬鞭，一路上换马不换人，这已经是第三批轮换的战马了。他望着天际翻涌的铅云，想起临行前与娄昭君在怀朔城头的对话。
“夫君真要给孩儿取名‘澄’？”
那时娄昭君的孕肚已经有了圆润的弧度，挽着高欢臂膀柔声道，
“《说文》有云，澄，清也。只怕这乱世……”
他当时是如何作答的来着？是了，他折下城头枯柳故作豪气道：“乱世如何？我自然能为你母子澄清玉宇！”
话音未落，柔然人的狼烟就在地平线腾起。
“将军！六镇急报！”
亲卫的呼喊将高欢拽回现实，他勒马时铁甲缝隙间的冰碴簌簌掉落，看着驿卒手中急件，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娄大人让将军速速回返……”
后面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模模糊糊，高欢突然扯
“亲卫队换马！其余人等护送辎重缓行！”
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俯身贴紧马颈，仿佛听见了怀朔城头的平安幡在哗哗作响。
…………
与此同时，柔然王庭的金帐内，阿那瓌正用弯刀割开烤羊的脊背。
油脂滴在火堆里爆出噼啪声响：
“那汉人将军当真以为用盐铁就能约束的住狼群？”
跪坐在下首的约突邻部首领阿史那土别神情小心翼翼：
“可汗明鉴，高欢在归德城囤积的麦豆足以养活三个部落。我等抢又抢不过，只得……”
“所以你就要做魏人的看门犬？”
阿那瓌突然掷出割肉刀，寒光擦着阿史那土别的耳畔钉进毛毡。
在一片死寂中，阿史那土别缓缓抬头：
“去年白灾冻死我部几千头羊，王庭给的赈济还不够塞牙缝的。”
他忽然抓起滚烫的羊骨：
“如今我的族人能用铁换回整个冬天的口粮！”
羊骨砸进火堆溅起漫天火星，阿史那土别的声音陡然拔高：
“敢问勇武的可汗，当我的族人饿得只能啃皮带、吃草根时，王庭的荣耀能填饱他们的肚子吗？”
帐外忽然传来马匹嘶鸣，斥候裹着风雪冲进来：
“报！贺六浑的那个参军苏绰正在整理行装，看样子要连夜返回六镇！”
阿那瓌眯起眼睛，看着跳动的火苗在苏绰当日带来的酒杯上流转。突然放声大笑：
“传令狼卫！沿途护送苏先生回怀朔。”他手指猛地攥紧羊皮地图：
“本汗倒要看看，能让阿史那土别折腰的归德城，究竟藏着什么玄机！”
…………
怀朔镇，娄府。
产房内的血腥气被安息香压得若有若无，娄昭君苍白的指尖刚触到婴孩的脸颊，就听见庭院传来铠甲碰撞的声响。
“昭君——！”
高欢撞开产房门的瞬间，接生嬷嬷手中的铜盆“当啷”落地。他望着榻上虚弱的妻子和皱巴巴的婴孩，前世今生的光影在眼前重叠。
娄昭君轻笑一声，将襁褓往他怀里送：
“夫君看，阿惠（高澄小名阿惠）在笑呢。”
“娘子……”
檐角的平安幡突然被风卷起，高欢扑到床前，却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握住娄昭君的手。
娄昭君笑着把他的手放到婴儿脸上，当指尖真正感受到那温软的触感，高欢忽然想起前世自己牵着高澄的手第一次走进邺城宫殿的情景。那时，他以为天下在握，他以为这个孩子会接过他的夙愿，可造化弄人……但这次，命运的丝线终于被牢牢攥在了掌心。ru2029
u2029不好意思诸位，要改一下书名，主要是近期有很多书友反馈原先书名比较劝退，思来想去，还是调整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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