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小将军来迟了
“这……这是哪一方的旗号！”
还不等他仔细辨别，
“杀！”
震天喊杀声中，三千轻骑如尖刀般刺入流民军左翼。
冲在最前的一部分骑兵突然脱了衣甲，露出内里的流民短褐，一时之间流民军竟难以辨别敌我，竟就任由这股骑兵透过阵去。
一名骁将倒提长槊纵马跃过尸堆，举着一封军令对着木台方向暴喝：
“平城粮仓被贼军袭扰！真王请速速回防！迟则不及！”
木台上正要斩下桑干太守头颅的葛荣浑身剧震，手中弯刀硬生生停在半空。
这个纵横河北的流民帅此刻终于显出慌乱，他一把揪住身旁谋士的衣襟：
“韩楼不是说平城粮仓有一万精兵把守吗？附近哪里还有大批人马会威胁到平城！？”
“报——！”
浑身浴血的斥候从东面狂奔而来，却在距离木台十丈处突然栽倒。他手中紧攥的令旗，一眼便知是韩楼部急报。
那名骁将见状猛地掷出长槊，槊杆上绑着的火油囊在半空爆裂，化作漫天流火：
“六镇贺六浑亲率大军已到平城！我等再不回援，便再无粮饷了！”
流民军的阵型突然出现波动，那些扛着门板的饥民听到“再无粮饷”，眼中凶光顿时化作惊恐。不知谁先喊了声“平城被劫了”，数万人潮竟开始向北溃退！
“不许退！给我顶住！”
葛荣挥刀连斩三名溃兵，却见尔朱兆的轻骑已趁着己方大乱之际冲到木台之下。
他狞笑着将桑干太守推下高台：“尔朱兆！接着你的狗官！”
尔朱兆下意识策马上前，却在接住血人的瞬间脸色大变——太守袍服下绑着的火油罐正在滋滋冒烟！
“轰！”
剧烈的爆炸将方圆几丈内的积雪尽数融化，尔朱兆的战马当场毙命。
他踉跄着从硝烟中爬起，却见一匹十分眼熟的白马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踏在葛荣亲卫的盾牌上。
猛然想到了这匹白马的主人是谁，尔朱兆登时大喜：
“贺六浑！”
高欢在混战中猛然勒马，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流民军惯用的镰刀。
他手腕轻抖，镰刃精准割断尔朱兆背后袭来的长矛绳索，哈哈大笑：
“怀朔贺六浑，特来与尔朱将军会猎桑干！”
尔朱兆望着这个曾经与他一起共击破六韩拔陵的汉人，一时之间却豪气顿生。
几日前他收到高欢密信说“大雪阻道，难以猝至”时，还曾一度怀疑对方是想捡现成便宜，此刻却见那袭沾满血污的白袍拎着一柄秀美的不像样的长刀径直冲进敌阵最深处。
“汉人中也有这般豪放之辈啊！”
尔朱兆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突然抢过亲卫的角弓。
他搭箭瞄准木台上正要逃窜的葛荣，却发现高欢的身影有意无意间恰好挡住他的箭矢：
“让开啊！”
箭矢破空声响起刹那，高欢突然侧身翻下马背。
那支狼牙箭擦着他肩甲掠过，狠狠钉进葛荣左臂！
“好箭法！”
高欢大笑着重新上马：
“日后我可得好好讨教一二，还望万仁不吝赐教！”
尔朱兆望着那个在敌阵中左突右冲的身影，突然想起七年前在秀容川围猎时，尔朱荣指着远处追逐鹿群说过的话：
“涿鹿天下者，当有勇力，更当不惜身！秀容川子弟各个惜命如金缕衣，实难当大事……”
此刻乱军之中，那个素日里总是在棋盘前谈笑风生的怀朔军主，终于撕去了所有伪装。
“将军小心！”贺拔度拔的惊呼将尔朱兆拉回现实，他转身挥刀格开流民军的短矛，却见韩楼带着三百死士从尸堆里窜出，冻僵的尸体被他们当作盾牌，硬生生撞开了营盘最后一道栅栏。
高欢的声音突然穿透喊杀声：
“往冰河退！”
尔朱兆尚未反应过来，就见流民军阵型突然裂开缺口。
高欢的轻骑且战且退，一步步韩楼的死士引向桑干水冰面！
“咔嚓——”
河心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冰裂声，冲在最前的死士突然消失，冰层下的暗流瞬间吞噬了数十人。
韩楼目眦欲裂地勒住缰绳，却见高欢的骑兵早已换上特制的钉蹄铁，在冰面上如履平地！
“真王快走！”
…………
尔朱兆望着河面上漂浮的碎冰与断肢，突然仰天大笑：
“贺六浑！今日若非你及时赶到，现下在这冰河里的便是我了！不曾想这群不要命的流民恁地难对付！”
高欢骑着沾了不少血污的要袅踏冰碴缓步而来：
“上次连杯热酒都未曾喝，今次万仁可不会这般小气了吧！？”
他手腕轻抖，扔给尔朱兆一份军令：
“军报是假的，我并没有足够的兵力去攻破平城，也亏得葛荣跑得快，不然等他们发现猫腻，一时之间还真不好收场。”
话音未落，西北方向突然腾起三道狼烟。
尔朱兆身旁的贺拔度拔脸色骤变：
“是灵丘的示警烟！这群流民是属耗子的不成，怎么处处挖洞！”
“他们人数众多，若是分散行动，确实不好应对！”
高欢轻叹一声，扯开身上皮裘，取出一张舆图：
“平城东南有座废窑，我们来时独孤如愿在此藏了三百精锐甲士。若万仁信得过……”
他忽然压低声音：
“我们现下便率你麾下秀容突骑举我的旗号往北追，营造我大军已到的假象，或许能收出其不意之效。”
尔朱兆瞳孔微微收缩，正待开口。
“报——！”
浑身结满冰凌的斥候撞开亲卫：
“王上已派来援军！”
尔朱兆欣喜开口问道：
“谁领的兵？”
话音未落，一道略有戏谑的声音传来，将尔朱兆面上喜悦之色生生打断：
“阿兄怎地这般不济事！连些许流民都抵不住，还要我从秀容川领兵来救！”
下意识的看了高欢一眼，尔朱兆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心情：
“乱军已被我打退，菩提来迟了！”
高欢当即心下了然，那尔朱菩提年岁还小，平日里见尔朱荣对尔朱兆这个侄子多加倚重，少年人最是受不得冷落。自然是对这个堂兄有些不满的，那可不就有机会便针锋相对了！
只是，尔朱菩提毕竟是理论上秀容川尔朱氏下一任家主，在秀容川说句众星捧月也不为过，尔朱兆作为尔朱氏旁支，想来平时里委屈怕是少不了。
想到这里，高欢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朗声道：
“万仁兄长巧施妙计，先前是有意示弱于敌，这才能将葛荣贼子引到此处一击而溃，并非是抵挡不住流民！
小将军也确实是来得有些迟，要不然此刻葛荣怕是已被擒获，我们便可回军领功了！”ru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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