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同气相求谊最贤
之前那辆青篷车打着“高”的旗号，如果所料不差，那应该是他等了许久的造化到了！
想到这里，他快步走下城楼，独孤如愿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见到高欢，独孤如愿立刻上前禀报：
“领军，那支商队的通关文牒已经验过，确实是来自河北的商队，车中的人自称是高氏族人。”
听到高氏族人四个字，高欢心中当下便已经有了明悟。
沉吟片刻，他随即对独孤如愿说道：
“带我去见他。”
独孤如愿点头，领着高欢穿过城门，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院落中停着那辆青篷车，车帘紧闭，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
高欢站在车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抬手轻轻敲了敲车辕。
“这位兄台，可否一见？”
车内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声略带戏谑的回应：
“高领军，何故这般迟也？”
车帘缓缓掀开，露出一张清瘦的面孔。
一位蓄着山羊须，眉目间透着一股书卷气，却又不好分辨年纪的人面带微笑看向外面的高欢。
果是此人！见了来人样貌，高欢松了一口气。随即拱手长身一礼：
“未审是渤海哪位世兄来访，高欢有失礼数，万望见谅！”
山羊胡掀帘而出，袖袍带起两缕檀香。但见其云履踏着方步，先是负手绕了高欢三圈，忽而驻足仰首，捏着胡子略带夸张的笑道：
“哎呀呀！怪不得外人都说六镇高郎丰神俊逸，今日方知娄家大人眼光何其独到哇！今日见高郎这周身的气度，竟不像庶出的血脉，我高氏嫡系子弟也不曾有这般风范呐！”
高欢本准备好的问候被此人一番话语生生噎了回去，顿了顿，才勉强收神道：
“世兄客气！我观世兄才是不凡气度，我万万不及！”
山羊胡哈哈一笑，神色却渐渐严肃起来：
“今日我来，是有要事相商，难不成我等就在这里叙齿话事不成？”
高欢目光一闪，随即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世兄请随我入内详谈。”
两人一同走进院中的一间暖阁，独孤如愿识趣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暖阁内炭火正旺，入内之后房间内竟没有一丝寒意。
高欢为山羊胡斟了一杯热茶，随即坐在他对面，静静等待他开口。
山羊胡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即放下茶杯，目光直视高欢：
“你我虽同出一族，但多年来未曾相见，却是不美！我今日带了一宝物，料想你定然会感兴趣……”
高欢闻言，心中一动：
“若是如此，高欢实感念世兄厚恩！”
山羊胡微微一笑，显是对高欢的机敏反应甚是满意，也不卖关子，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递给高欢：
“这是我随身携带的高氏族谱副本，你不妨详细一观。我高氏家族虽分支众多，但族谱记载清晰，今日正好借此机会，我等好生梳理一二。”
高欢见对方拿出的果是族谱，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有了这个，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渤海高氏子弟啊！日后再要招揽谁或者做什么，那就是有政治背书的啊！小心接过帛书，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高氏家族的历代先祖和分支。
他仔细翻阅，终于在某一页上找到了自己祖父的名字，但后面却已经没有记录了。
高乾见状，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指着族谱上的某一处笑道：
“妙极！”
他袍袖拂过残谱，指着某处盘错的朱砂连线：
“汝祖高谧公与我的一位远房世叔，可是同饮过阴山雪水的马鞍兄弟！因此，按照辈分，你应当称我一声世叔啊！”
高欢早就知道他会有这般说法，但一来白纸黑字就在这儿，二来，人前世的高王都认了这个便宜族叔，他还有啥好说的，谁让自家确实辈分低呢！
“世兄……不，世叔，原来你我血缘竟是如此亲近啊。”
高乾微微一笑，心情显然更加好了几分：
“你我虽同出一族，但多年来未曾相见，今日既然有机会，可得好好叙叙旧。”
高欢点了点头，重新为高乾斟了一杯茶，语气中带着几分诚恳：
“世叔，今日既然你我相认，不知世叔此来，究竟有何要事？”
高乾放下茶杯，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如今的北疆，你觉得如何？”
高欢微微一愣，随即笑道：
“世叔何出此言？北疆虽有些动荡，但太原王尔朱荣已平定河北，局势渐稳，何须多虑？”
高乾摇了摇头：
“你我都是同族，何必在我面前打这些官腔？尔朱荣虽平定河北，但他野心勃勃，早已不满足于区区一个太原王的位置。如今他手握重兵，虎踞晋阳，下一步的目标，恐怕就是洛阳了。”
高欢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世叔此言何意？太原王乃朝廷重臣，忠心耿耿，怎会有不臣之心？”
高乾冷笑一声：
“你当真以为尔朱荣是忠臣？他放任葛荣残部逃窜，故意让宇文肱去追剿，不过是为了养寇自重，借此机会扩充自己的势力。
如今他派尔朱兆来巡视边防，表面上是关心边镇，实则是想试探你的态度。你若稍有异动，恐怕他立刻就会对你下手。”
高欢沉默片刻，随即叹了口气：
“世叔果然目光如炬。不过，我高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边镇将领，手中兵权有限，尔朱荣为何要对我如此忌惮？”
高乾摇了摇头：
“你太小看自己了，你在六镇中的威望，早已超过了尔朱荣的预期。
他之所以迟迟不敢对你动手，正是因为你手中握有六镇的民心。若是你稍有异动，六镇的百姓和将士恐怕十之七八会站在你这一边。”
高欢闻言，心中暗自思量。但他还是想再试探试探高乾现在的意思：
“世叔今日前来，莫非是想劝我反了尔朱荣？”
高乾目光炯炯，语气坚定：
“如今尔朱荣野心勃勃，洛阳迟早要为其所控。若是任由他继续坐大，天下必将大乱。
你手握六镇兵权，若能振臂一呼，联合河北、山东的豪强，未必不能与尔朱荣一争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