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阴云

铃——


下课铃在施轻语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响起,尖锐的铃声像是要穿透江盛林的大脑,一道闪电划破阴云,轰隆一声闷响,一连几日阴雨连绵的天下起了细雨。


雨势渐大,斜飞的雨滴砸在防护栏上,飞溅起的水花在校服上洇出点点湿痕。


他的确知道办公室的监控是坏的,在那天被韦栓骚扰之后。


他找了借口去监控室想要调监控,但却被告知,办公室的监控自从韦栓来了以后就坏了,而他也没有报修,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那天午休时同学传话,说韦栓有事找他,他原先并没有多想,只是看到拉满窗帘的办公室时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韦栓坐在办公椅上向他招手,说要给他讲题,可本就阴沉的天气拉上窗帘更是见不到一点光亮,韦栓也没有开灯。


他心里存疑,但还是走了过去,韦栓一开始也是真的在和他讲解那道题的解法,但渐渐的手就搭上了他的肩。江盛林虽然排斥,却也没有挣脱。毕竟男生之间勾肩搭背很正常,哪怕和韦栓的关系没有好到那个地步,忍忍也就过去了。


题讲到一半,韦栓的手也慢慢地从他背上往下滑,江盛林心里发毛,刚要挣开他的手,下一秒那只手就落到了他腰间,掌心直接贴上了他的腰。


江盛林头皮一炸,惊怒、恶心、厌烦,所有的情绪一瞬间爆发,他伸手就要拽开韦栓,动作过大还碰掉了办公桌上的摆件,但韦栓手抓得很紧,他一下子没拽开。


韦栓抬起头,眼中暗含警告,江盛林强压火气表达了离开的意愿,韦栓还没来得及回话,门就被踹开了。


江盛林一开始是庆幸的,但在看到施轻语后心又凉到了谷底,这件事他本没有错,但依然感到羞耻。


他不希望被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她。他私心里希望施轻语什么都没看见,但施轻语对韦栓十分不客气的举动和言辞又在告诉他,她看见了,并且很生气。


他希望她不知道,她便当做不知道。


直到今天,遮羞布被她扯下,江盛林像是被人迎面甩了一巴掌,脸上一片火烫,难堪到无以复加,握着施轻语手腕的手也无意识收紧。


施轻语皱了皱眉,她无意让江盛林难堪,但有些事,她得让江盛林知道,“我知道你很难受,但这不是你的问题,而且有些事,不是只要忍气吞声了就能过去的。”


外面的雨还在下,施轻语的校服已经洇湿了一片,水渍印在黑白的校服上,晕出更深的颜色。


那片黑色还在逐渐向外晕染,江盛林定定地看着那块儿湿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把她拉离那个区域。


下着雨的天气更加阴冷,即将到来的中考让每一分一秒都显得格外宝贵,即使是下课时间走廊上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场雨,没人愿意出门淋湿自己。


江盛林做了几个深呼吸,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他没再找过我的麻烦。”


“他只是没再找过,你。”施轻语刻意咬重了你字,迎着江盛林错愕的眼神投下另一颗重磅炸弹,“你也不是第一个被找上的。”


想起这段时间和她们走得特别近的男生,江盛林不敢置信地开口:“向……阳?”


施轻语一点头,拿出了她从韦栓办公室拿走的东西,一只录音笔。


“韦栓到校没两天就开始骚扰他了,一开始只是对他好,经常给他送吃的,还给他开小灶讲题,天天让向阳去他办公室。”


“几天下来向阳感到不对劲,韦栓总是有意无意地触碰他,他一开始也没在意,直到那天韦栓摸上了他的屁、股,还揉了,他才反应过来韦栓是同性恋,并且在猥亵自己。”


“他当时很生气,质问韦栓干什么,韦栓没再装模作样,威胁他说就算他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而且校长是他的人,不会管的。”


“哪怕闹到警察局,他没有确切证据,警方也不会立案。”施轻语平静地复述着向阳的原话,冷冽的声音被淅淅沥沥的雨声盖过大半,余下的一字一句敲进江盛林心口:“他还说,让向阳做事之前想想含辛茹苦拉扯他长大的单身母亲,能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出了这种丑事。”


江盛林苦笑一声,他会选择忍气吞声又何尝不是因为这些原因。且不说没有证据,就是有,他也不确定男生被猥亵是否能立案。


从某些方面来说,韦栓真的很会挑选受害者,无一例外的家境贫寒或者单亲家庭。


施轻语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韦栓有恃无恐,从那以后开始找各种机会试图猥亵他,行为也越来越过分。向阳不死心,买了录音笔想要留下证据,但被韦栓发现抢走了。”


“向阳没办法了,因为韦栓的骚扰成绩下滑得很厉害,怕妈妈担心一个字也不敢说,但……”施轻语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但他妈妈却指责他的为什么不好好学习。”


孤立无援又有口难言,一根根稻草压死了年幼的骆驼。向阳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楼下是他想方设法想要逃离的痛苦,他只需要往前一步,就可以结束这种痛苦。


春天还没到,太阳也没出来,世界是一片灰败。寒风彻骨的冷,肆虐的风卷起他的校服衣摆,向阳张开双臂,身形摇摇欲坠。


就在他要迈出那一步时,心口剧烈一颤,身体紧跟着一晃,强烈的失重感腾起巨大的心慌恐惧,楼下的地面好似在他眼前无限放大。


隐藏在身体深处的求生本能在这一刻被唤醒,大脑尖锐地叫嚣着后退。


向阳瞪大眼睛向后仰去,后退的脚步却踩到了台面上泥泞的青苔,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摔了出去。身体悬空的一瞬间,他对死亡的恐惧达到顶峰,不由自主地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屁股砸在地上摔得很疼,手背也在粗粝的地上擦出血痕,心脏急速跳动得仿佛要破出胸膛,向阳双手抱头,胸口不断起伏。


他没死


他还活着。


过度的刺激让他感到头晕目眩,手脚发软。他喘着粗气平躺在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忽然感到不解。


为什么?


凭什么?


他为什么要去死?


他凭什么要去死?!!


该为这件事付出代价的不是他,是韦栓!!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沸腾,向阳支撑起发软的双腿,甩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让他重新感到真实,他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颤乱的呼吸间眼神逐渐清明。


他没有错,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韦栓,他要是就这么窝囊地死了,韦栓受不到应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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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妈也接受不了。


他就算豁出脸不要,也绝不能让韦栓就这么逍遥!!


可是没有证据立不了案,校长也不管,还有谁能帮他?向阳痛苦地抱住头,风吹来楼下嘈杂的人声,正是饭点,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建筑,想起什么,转身朝楼下跑去。


一路狂奔出校,离校不远的奶茶店里,施轻语接过店员递过来的热奶茶打算离开,宋忆先她一步去开门,还没碰到把手,门被猛地从外拉开,向阳携着一身冷气站在门口,看见宋忆,眼眶忽地红了。


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领口,话未出口声先哽咽:


“你能帮帮我吗?”


宋忆富有的家境在班里不是秘密,而她为人仗义成绩顶尖,在学校里人缘极好,属于那种一呼百应的孩子王,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很喜欢她。


所以向阳走投无路之下会选择找她帮忙江盛林也并不意外,宋忆的确有着超乎同龄人的聪慧,和一个能让她横着走的家世。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还是学生。”江盛林垂下眼,哪怕宋忆再聪明,家里再有钱,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又能把韦栓怎样?还没消沉两秒,他便听到了施轻语坚定的声音:


“所以,他判刑会更重。”


施轻语攥紧手里的录音笔,“我们咨询过律师,韦栓对向阳做的一切已经达到了量刑的标准。”


“向阳因为他的骚扰已经产生了精神问题,甚至有自杀的倾向。宋忆今天请假带他去做精神检测了,晚上我会请假,把录音笔里保留的证据交给律师。”


“韦栓,不配为人师表。”


江盛林看着施轻语坚定的眼神,忽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宋哥她也知道我被……”


施轻语抿了抿唇,“她很聪明的。”


是了,江盛林苦笑一声,那天办公室里只有他和韦栓,施轻语踹门的动静那么大,她多半也是听见声音才下来的。看到她们剑拔弩张的气氛和拉满窗帘的办公室能猜出来也不奇怪,所以她才会突然组局,才会在那个时候给纪予泽打电话。


江盛林闭上眼,再一次深切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在他选择逃避和忍气吞声的时候,她们已经在有条不紊地谋划着准备反击。


他以前从不认为原生家庭能给人多大的影响,毕竟父母沉默寡言他却能言善辩,交友广泛。但和她们逐渐接触下来,那种‘本质’上的不同就越来越明显。她们更圆滑的处世方法,更加玲珑的心思,还有那随时可以翻脸的底气,都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差距。


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站在这头,难以跨越。可每当这时,他总能听见:


“我们是朋友。”


他睁开眼,见屋檐上的水珠接连滴落。


她说:“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产生心理问题,也相信你不会乱说。韦栓不会再找你,也不会再有下一个受害者。”


有风吹过,上课铃响,施轻语反手抓过江盛林的手上楼,“你安心复习准备中考,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


站在走廊上吹了十分钟的冷风,施轻语的手很凉,但和他的握在一起,又渐渐暖和起来。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江盛林看着她的发顶,忽然笑起来:“轻哥,我感觉……”


“你刚才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