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子野心圆盘大佬粗

第四百零八章 赐名忠嗣

正月末,

薛嵩的奏疏被送入京师,宣政殿上,很多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在范阳,做为三大本土势力之一的薛嵩,既然支持契丹归平卢,那么这事就好办了。

朝堂上的官员,清一色的认为薛嵩说的对,按照地理形势,契丹旧境怎么都应该归给平卢才合适。

李林甫建议道:“薛嵩公忠体国,应授光禄大夫,拜御史中丞,继续兼任蓟州刺史。”

“臣赞同!”卢奂点头道。

裴宽则是道:“此番北击,尹子奇为范阳首功,最好召回长安,乌承恩为平卢首功,应加封游击将军,安禄山与李光弼,可开府仪同三司。”

李琩点了点头,看向韦陟道:

“就这么拟旨,尽快发往范阳平卢,一应将领,各以军功论赏,以示朕对边关将士的慰劳。”

韦陟点了点头,开始拟旨。

李琩是前天下午收到的奏疏,当时就已经召见李林甫他们都商量过了,尹子奇是张守珪系的一个重要人物,其人不但非常能打,手底下除了清夷军之外,还控制着一支胡人军团,势力强劲。

那么此番有攻灭契丹王庭之功,趁机给对方升官,调回长安,可以很大限度的瓦解安禄山的势力。

颜杲卿奏请薛嵩回长安做官的奏报,李琩也收到了,但是与中书门下商量之后,大家都认为不妥。

因为一旦调走薛嵩,安禄山在范阳就没有人能制衡了。

那么为了安慰薛嵩,中书省会以皇帝的口吻,给薛嵩下一道旨意,大概就是称赞夸奖之类的,并且会将薛嵩的儿子薛平召回长安,出任兵部要职。

做事情,不怕你做错,也不怕你捅娄子,只要你大方向是对的,那么就只有好处。

薛嵩也知道,朝廷一定会嘉奖他,但是范阳这边,恐怕会朝他吐唾沫。

因为朝廷在发给范阳的圣旨当中,会说是薛嵩奏请契丹归平卢,陛下准其奏请,设契丹旧境为赤州,奚地为承州,并入平卢,由平卢节度使从河北地区雇佣兵勇,分设二镇,迁百姓入境,鼓励开垦畜牧。

承州刺史为杨澍,赤州刺史武令珣。

算是一锤定音了。

二月初三,高尚进京了。

李琩在紫宸殿见了他。

当下的李琩,已经从颜杲卿和老黄狗的奏报中,完全了解了那边发生的事情,但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询问高尚道:

“静塞军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薛嵩说了算,还是史萃干说了算。”

高尚当下,已经得知新设二州已经归了平卢,板上钉钉了,但是他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回答道:

“回禀陛下,不单单是静塞军,薛嵩在范阳势力极大,北平军、静塞军、卢龙军,都是当年薛帅的嫡系,三镇兵马使也都以薛嵩马首是瞻,虽历经多年,内中旧将新老更迭,但薛嵩的影响力没有多大变化,张守珪上任之后,正是因为要排斥薛帅旧部,因而扶持番将,所以这些年了,薛嵩一直在遭受打压,与安禄山是面和心不和。”

李琩对高尚的回答还算满意,点头道:

“静塞军迎敌不战,又是什么原因?”

高尚回答道:

“一开始,薛嵩力主三番为主力先锋,其实明摆着就是要消耗安禄山的胡人军团,安禄山将计就计,明里答应了,但是暗地里,却故意让阿史那承庆改道,将奚军主力诱至静塞军北部,薛嵩没有上当,避开了,但也直接导致李光弼迫不得已转向迎敌,错失大好良机,被安禄山占据契丹。”

吴怀实听到这里,冷哼一声:

“大战当头,他们却在军中搞这样的阴谋诡计,此番幸好是胜了,若是败了,枭首也不足以赎其罪。”

高力士则是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眼下殿内三人,都是高尚曾经的恩主,先是吴怀实接着高力士,最后李琩。

李琩这样的安排,就是要让高尚清楚,谁才是你的大哥。

就目前对方的回答来看,高尚还算聪明,知道他头顶那片云,到底在哪里。

“你继续说!”李琩面无表情道。

高尚点头道:

“臣此番入京,是向安禄山主动申请入京呈奏战事,主要目的,是帮范阳诸将传递他们不愿失去契丹的心意,陛下已经下旨,断不会收回成命,臣回去之后,会将责任都推在薛嵩身上。”

高力士终于忍不住笑了:

“你倒也机灵,但是用得着你推吗?薛嵩自己已经全都认领了。”

高尚道:

“安禄山他们是不愿意放手的,如今又占据契丹,等到平卢来人接收,双方恐怕会发生摩擦,臣跟在安禄山身边已经有两年了,此人麾下的番将极难约束,都是些军中刺头,他们恐怕不会心甘情愿交出契丹,臣在这方面会想点办法,另外还要将矛头全都指向薛嵩,方可适当的转移矛盾,薛嵩在范阳,可能会出事。”

吴怀实皱眉道:“你的意思,范阳

可能会发生内斗?”

高尚点了点头:

“有这个可能,经此一事,薛嵩与安禄山的矛盾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加上薛嵩这一次在范阳犯了众怒,安禄山正好趁机利用大多数人对薛嵩的不满,对薛嵩的人身安危造成威胁,薛嵩的三弟薛崿,就是被尹子奇故意搞死的,薛嵩恐也不会善罢甘休。”

李琩身体后仰,点了点头,高尚不是傻子,到底该忠心于皇帝,还是安禄山,人家心里清楚的很。

刚才交代的也基本都是事实。

高力士就说过,高尚这个人脑子特别好使,去鸿胪寺负责对外事宜简直是最合适的,因为他那张嘴特别会说。

“那么你觉得,如何才能避免安禄山与薛嵩正面冲突?”李琩问道。

高尚道:“无法避免,只能是多加提醒,以薛嵩的谨慎,自然也不会轻易中了安禄山的计,安禄山胆子并不大,做事情还是有分寸的,是他手底下那些胡子胆大包天。”

“哪几个?”吴怀实冷冷道。

高尚回答道:

“阿史那承庆、阿史那从礼、李怀仙、李归仁、李钦凑、李宝臣、康阿义、安思义......”

这些人不是突厥人,就是契丹或者奚人,这就是为什么安禄山没办法对契丹下死手,他手底下的人不答应啊。

“张守珪真是一个废物,”高力士低声骂道:

“都是他干的好事,提拔了这么多番将,我大唐十节度,就没见过比范阳还乱的。”

李琩淡淡道:“功过参半吧。”

说罢,李琩朝高尚道:

“你回来一趟也不容易,皇后在里面等着你呢,进去问安吧。”

“是,”高尚微笑起身。

他对李琩还是忠心的,心知李琩对安禄山不放心,需要他在那边盯着,而他想要获得安禄山的信任,就必须摆出一副事事为安禄山着想的态度,否则范阳那边没人会信任他。

目前来说,他做的非常成功。

唯一的闺女高孝娘,眼下是皇后的心腹女官,与其说陛下让他给皇后请安,不如说是让他们父女相见。

高尚这个人,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但还是有软肋的,那就是他闺女。

......

高孝娘在郭淑的撮合下,嫁给了李琩的绝对心腹李无伤,已经给李无伤生了一个儿子。

这个孩子,今天在郭淑的授意下,也被高孝娘给抱来了,当高尚进入后殿之时,孩子在郭淑怀里抱着。

“给你阿爷奉茶,”

郭淑抱着孩子轻轻摇晃,然后朝着无动于衷的高孝娘说道。

高孝娘肯定不乐意跟高尚接触,但是郭淑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违背的,只好端着一壶茶,来到了高尚面前,放在了她爹的小方几前。

高尚见到女儿过来的一瞬间,赶忙起身,可惜从头到尾,高孝娘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倒也习惯了,谢恩之后,在郭淑的示意下,重又坐了回去。

“陛下的寝殿,不是谁都能进来的,”郭淑淡淡笑道:

“不危是陛下潜邸之臣,被陛下派至河北,山水相隔,千里迢迢,陛下一直在记挂着你,你这个人呢,又不喜欢诉苦,平日里也记不起给陛下来封信,还是......不方便啊?”

高尚一愣,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本宫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在那边有难处,别人不知道,陛下与本宫,最是清楚,”郭淑抬手道:

“坐。”

高尚顿时汗流浃背,坐下后道:

“臣虽身在边疆,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二圣,然范阳及其复杂,臣又因出自陛下潜龙之处,故而被人盯得很紧,稍有差池,恐祸事临身,故而不敢轻易给陛下写信,请皇后体谅臣的难处。”

他倒也说的是实话,他和老黄狗其实是一样的,只要放在外面,百分之百会被认为是皇帝放在这里的眼线,但是他比老黄狗又更为复杂一点,因为他参与了太多的机密。

不像老黄狗,纯粹就是盯梢的,而高尚则是已经跟安禄山团伙打成一片了,好事坏事都跟着干过,好处自然也没有少拿。

在高尚看来,安禄山是外粗内细,是一个心思极为细腻的人,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偷偷给李琩写信汇报情况,因为他怕被人发现,发现一次,安禄山不会将他如何,但是那帮胡子,很可能会阴了他。

“本宫刚才已经说了,知道你是不方便,”郭淑皱眉道:

“听说你回来,本宫还跟陛下提了提,不如干脆这次便将你留在长安,别再去边境了,但是陛下极为器重你,有心让你在外面多磨砺几年,你莫要让陛下失望,等到那个时候,三省六部,必有你一席之地。”

高尚一脸感动的掩袖垂泪:

“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臣万死难报,更不敢奢望中枢之职,只求鞍前马后,为陛下牵马执鞭。”

“呵!”高孝娘忍不住冷哼一声。

郭淑顿时蹙眉,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高尚的人是谁呢?没错,只能是他闺女,高孝娘特别厌恶他爹的虚伪,所以很多时候会觉得,她爹对她也是虚伪的。

其实不是,高尚还没有到那个份上。

高孝娘因为成长经历有些悲惨,所以她特别的感恩,感谢每一个能带给她温暖的人,因为她实在是受过太多的欺凌和侮辱,所以对她好的人,她总是希望更多的去回报。

是李琩将她带回王府,随后郭淑更是一直将她当做自己人培养,一个本该在绣坊劳作的绣娘,成为了大唐皇后的近侍女官,所以她是愿意为郭淑去死的。

“将孩子抱给他外祖看一看,”郭淑朝高孝娘道。

高孝娘点了点头,接过孩子,朝着高尚走了过去。

高尚激动的站了起来,望着女儿襁褓中与他有血脉联系的婴儿。

“陛下赐名忠嗣,与王大将军同名,”高孝娘道。

高尚一愣,点了点头,接过了孩子。

李忠嗣这小子,将来注定了会混的非常好,亲爹是皇帝的人,亲妈既是皇帝也是皇后的人,起步无疑非常的高。

郭淑也没有打扰他们父女,而是在心里牵挂着自己的儿子,她现在已经在期盼着儿子回来了,还有两个月,服丧期就会结束。

届时十王宅的亲王们也都会回来,丈夫眼下也正在为此事头疼,因为等到这帮人回来,必然会有诉求。

板上钉钉会外放的,是盛王琦和永王璘,而且都是担任要职,开了这个头,其他人难免蠢蠢欲动。

这时候,侍女阿青进来禀报,老夫人入宫了,求见郭淑。

自打上次夫妻俩开诚布公之后,郭淑只是在过年的时候,派人从宫里赐给了娘家一些例行的财物,以及上元节,邀请母亲和姐姐入宫,吃过一顿饭。

与以往相比,接触的频率,可谓断崖式暴跌。

因为她也想明白了,母亲给她出的那些主意,固然是为了她好,但也确实不符合她皇后的身份,我乃一国之母,做事情又何必拐弯抹角、煞费苦心,绞尽脑汁呢?

光明正大,坦坦荡荡,才应该是皇后的威仪。

“告诉夫人,本宫无暇,宫内事务繁多,实在没空见她,”郭淑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事实上,她私下里给她爹写过信,让她爹,管管她妈,但是呢,她也没有抱多大希望。

她爹似乎管不住她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