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子野心圆盘大佬粗

第四百零四章 棉花

“皇后的变化,你们都看在眼里,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李琩私下里,询问严衡、王卓等近侍,其中王卓主要就是伺候郭淑的,郭淑的日常没有比王卓更清楚的了。

王卓回答道:“奴婢以为,问题出在梁国夫人身上,皇后最常接触的便是梁国夫人,而且对宫内的很多安排,都是在夫人的建议下,才着手布置的,皇后应是受了夫人的影响。”

“错不了,”严衡也点头道:

“奴婢发现,很多时候皇后本来已经决定了一件事,但是在见过老夫人之后,便随即推翻,重新做出决定,不得不说,皇后对内宫的管理,还是张弛有度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就连高将军都非常佩服。”

李琩点了点头,又看向吴怀实:

“你觉得呢?”

吴怀实无奈道:“陛下家事,臣不宜......”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琩挥袖打断:

“你还是朕的家臣呢,有什么不宜说的?”

吴怀实讪讪一笑,想了想道:

“总之,郭子仪的夫人,没起什么好作用,她觐见皇后的次数过于频繁了,如今诞子之后,皇后更是每天都会派人往郭府,偶尔也会亲自离宫探视,大事小事,都会询问郭夫人的意见,宫禁之事,于郭家而言,已非秘辛,那么......到底是皇后在管理内宫,还是郭夫人呢?”

郭子仪,因为是皇后之父,已经被李琩册封为梁国公,那么妻子王氏,便是梁国夫人了。

王氏为郭子仪生下了第四个儿子,月子都快坐完了。

李琩叹息一声,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吴怀实三人点了点头,悄悄退了出去。

李琩其实也感觉到,郭淑自从当上皇后之后,变化非常之大,不能说跟以前判若两人,但行事作风确实转变太多了。

他一直都觉得不对劲,郭淑的性子他是了解的,耿直,眼里容不得沙子,有时候也心狠手辣,但本质上,还是属于非常传统的那类世家千金,一心为了丈夫孩子。

但是眼下,他觉得郭淑似乎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如何巩固她皇后的权力和地位上面,而忽略了丈夫和儿子。

你儿子还在泰陵呢,都没见你探视的那么勤快,你倒是天天去找你妈。

半个时辰后,郭淑从外面回来了,见到丈夫一个人枯坐在龙椅上,赶忙上前将一枚柿饼掰开,递给李琩道:

“陛下尝尝吧,刚从阿娘家里拿来的。”

李琩冷冷道:“谁的阿娘?”

郭淑一愣,表情瞬间呆滞,短暂的愣神后赶忙跪在李琩面前:

“臣妾失言了,是臣妾的阿娘。”

李琩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跪在下方的妻子,淡淡道:

“知道为什么朕拒绝郭氏入宫吗?朕就是担心她们熏染到你,你自己说,宫里的事情,你那个阿娘都知道多少?”

他口中的这个郭氏,就是当初充盈后宫时,郭家推荐上来的那个女子,李琩当时大笔一挥,直接将其划掉了。

这已经在提醒郭淑了,后宫是朕的后宫,不是你的后宫,朕让你管,并不是让你什么都做主。

郭淑听到这里,已经是吓得花容失色,因为自从嫁给李琩之后,丈夫就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训斥过她。

“臣妾知罪......请陛下降罪。”

李琩长长叹息一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郭淑上前。

郭淑缓缓起身,轻手轻脚的来到李琩身边坐下,主动伸出自己的手掌,任由李琩握住。

“你十六岁嫁给朕,从那时候开始,你的后半辈子都会陪在朕的身边,你要分清楚,谁才是你最重要的人,”李琩耐心道:

“一开始的时候,你做的很好,隋王宅一切内事,朕全都倚仗你来打理,但是自打入宫,你瞧瞧你都在干什么?”

郭淑低垂下头,不敢说话,只是手指在丈夫的手掌上轻轻摩挲着。

李琩继续道:

“宫内的事情,有些朕交给你做主,有些交给高力士、吴怀实、牛贵儿他们去管,但真正做主的,还是朕,皇城各部官员尚且知道,禁中之事最忌漏泄,你倒好,宫里的事情,你娘家那边一清二楚,你是李家的媳妇,孰轻孰重,你分不清楚吗?”

郭淑已经哭了,没有抬袖擦拭眼泪,就这么任由泪水簌簌而下,滴在手掌。

李琩在训斥她的时候,她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其实是在抱怨李琩,抱怨李琩自从入宫之后,陪伴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夫妻俩晚上虽是同塌而眠,却几乎没有交流。

自己也累啊,我也是第一次当皇后,皇宫里里外外的事情都需要我来操持,我累了一天,见到你的时候最想倚在你的怀里,跟你说些心里话,但是你呢?倒头就睡。

宫内那么多繁杂的事务,我一个人扛得起来吗?你不跟我商量,我总是要找个人商量的。

李琩低头审视着妻子的脸庞,他能看的出,

郭淑当下的垂泣,绝不是因为认识到错误了,而是在抱怨委屈,你瞧瞧她那紧咬牙关的样子,分明是在恨我嘛。

“今后不要让你阿娘再进宫了,有什么事情,你跟朕商量,”李琩已经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

妻子抱怨丈夫,还能是哪方面呢?

“臣妾担心陛下,没有那个时间,”郭淑这句话的语气,很明显是在阴阳李琩。

以前在隋王宅的时候,他们夫妻俩躺在床上能聊半个时辰,而且几乎每天都是聊累了,困意上来了才会相拥而眠。

而如今,李琩确实是太忙了,每当天一黑,就已经没精神了,自然没有时间跟妻子说说枕边话。

李琩摇头苦笑,抬臂抱着妻子的肩膀道:

“好了,朕知道你心里有怨气,这样吧,你答应朕,从今往后不要什么事情都跟你阿娘商量,朕即使再累,今后也一定会多听听你的想法,如何?”

郭淑这才将头靠在李琩的肩膀:

“若是有陛下做主,臣妾又何须询问他人意见,臣妾得陛下垂怜,执掌后宫,如履薄冰,一件事情都不敢出错,害怕一旦做错了,就无法挽回,这才需要旁人帮着商议,臣妾也清楚,其实我做错了很多事情,陛下却并没有因此而怪罪我,臣妾心里非常感激。”

今天夫妻俩的一番交谈,郭淑已经动心了,打算慢慢将杨玉环的事情说出来。

她就等着李琩问她,都做错什么了?

但是李琩没有问,只是道:

“以前的都不必再说了,你我夫妻一体,自该坦诚相待,记住了,你抛弃任何人,你都还是皇后,但你不能抛弃朕。”

郭淑一愣,瞬间泪如雨下,这次是真感动了。

她和李琩的夫妻关系,本来就是非常恩爱的,正因为太过于在乎,才会怨恨,她怨恨杨玉瑶,又何尝不是在怨恨丈夫的沾花惹草呢。

于是她激动之下,将弄死杨玉环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反正今晚夫妻之间已经说开了,干脆趁机都交待清楚,也做好了迎接雷霆风暴的准备。

而实际上,李琩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你总算说出来了。

“这件事情当中,你只做错了一件事,”李琩的语气非常柔和。

郭淑泪眼婆娑,点头道:“臣妾不该让阿兄们掺和进来。”

“你这不是也清楚吗?怎么做起来就这么糊涂呢?”李琩道。

郭淑抬头道:

“因为臣妾当时信不过旁人啊,臣妾害怕陛下会知道,也害怕别人会知道,所以只敢用最信任的人,但是事后,臣妾也知道用错人了。”

“既然如此,他们俩就不能再留在禁军了,对此,你有意见吗?”李琩道。

郭淑赶忙道:“绝无意见,臣妾的两位兄长,确实不宜待在禁军了。”

“那好,朕来安排,不会委屈他们的,”李琩将妻子拥入怀中:

“他们是你的娘家人,是我大唐的外戚,冲着你,朕都不会委屈他们。”

郭淑已经不想再说话了,她现在只想和丈夫水乳交融......

......

棉花,是从南北朝时期传入中国的,《梁书·高昌传》记载:草木,有实如茧,茧中丝如细纑,名为白叠子,国人多取织以为布,布甚软白,交市用焉。

事实上,棉织品在大唐并不怎么流通,因为棉花靠进口,而大唐进口用的是黄金,那么用黄金换来的物品,自然会处于比较高的价位,一般人用不起。

大唐最为通行的过冬衣服,还是襦,主要分为两种:单襦近乎衫,复襦絮里则近袄,也就是单层双层的意思,双层的里面有填充物,用来过冬,填充物大多以蚕丝、麻、动物毛羽以及植物纤维为主。

高端的有袍和袄,《唐六典》载:冬则袍加绵一十两,袄子八两。

能在衣服里面加棉的,都不是一般家庭。

棉花在中原地区没有得到推广种植,但是在安西那边,种植棉花的其实还不少,安西和北庭每年给朝廷的贡品当中,就有棉花。

李琩今天与郭淑一起,带着李林甫等官员进入了基哥的大盈和琼林二库。

这是皇帝的内库,一般除了管理这里的官员,是不会让其他人进来的,但是今天特殊,李林甫李适之,外加司农寺卿崔瑶,户部侍郎武崇晖以及被李琩召回长安的李齐物,都进来了。

他们眼睛里看到的东西,是绝对不会外传的,皇帝都有哪些宝物,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难不成你还敢惦记?

内库里,就有棉花。

而棉花是被一层一层卷起来的,个头不小,一卷棉花可织二锭布,一锭大概就是二十五斤,那么五十斤的棉布,大概也就五匹不到的样子。

“岭南也产木棉,但是跟安西进贡来的棉,区别还是很大的,只是织造不易,产量不高,每年各大织造坊的产量,也不过只有一千多匹,”

李林甫对这方面是非常熟悉的,为李琩介绍道:

“早在贞观年间,其实已经尝试过在我大唐境内种植棉花,几番尝试之后,当以黄河及江淮流域为最佳,难以普及,是因其占了耕地。”

粮食和棉花,肯定还是粮食重要,老百姓是舍不得拿出一亩地来种植棉花的,因为那时候你种出来,也卖不掉,大唐关于棉花的织造工艺,还不太行,仍处在摸索阶段,所以没人愿意去种。

唯独能织造棉布的,眼下只有三家织造坊,一家在洛阳,两家在江南。

李琩点了点头:

“此物最宜过冬,应予普及,百姓之所以不肯种棉,实因收益甚微,如果收益大过种粮,自然趋之若鹜。”

说罢,李琩看向李齐物道:

“先在河南府试一试,你来想办法,棉种由司农寺对外采购,种出来的棉花,官府以高价收购,或交由织造坊,纺织成布,或为絮里。”

李齐物一愣,我就知道召我回来没好事,又一个大差事啊?改粮田为棉田,陛下真瞧的起我啊,这得花多少钱才能推广?

见到李齐物没吱声,高力士一脚踩在对方的脚背上。

李齐物吃痛之下,赶忙道:

“臣自当尽力,只是这样一来,河南府未来一两年的赋税......”

“种棉者,免除棉田之税,怎么个减免法,你自己去合计,也可以跟右相左相他们商议商议,”李琩道。

李齐物点头道:“是。”

华夏古代,有一套等级严格的礼仪制度,礼法礼法,礼在前,法在后,礼就是最早的法。

子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意思是尊卑之分是不可改变的。

那么穿衣,也是有严格的阶级限制,

贵族衣物的主要材料是丝织品:绫、绢、锦、罗。

老百姓是麻织品:火麻布、班布、纻布、麻布、葛布、胡女布。

颜色也有规定,唐朝尚黄,除皇帝皇后太子之外,黄色在宗室当中都有严格的使用限制。

平民的衣服颜色,除了麻布、葛布的本色外,还有赭绿色和绿色,贵族为紫、红、绿、蓝、青等。

要么说人看衣裳呢,你穿什么衣服,大概就能猜到你什么出身。

那么李琩既然要推广棉布,自然不会给棉布划分等级:

“棉之一物,御寒所用,不宜分阶层,士与民共穿之。”

李适之在一旁点头道:

“那么司农寺就需要委托安西北庭,采购更多的棉种,户部是不是要动用黄金储备?”

“这次算朕的,”李琩看向众人道:

“尝试嘛,朕不能让国库亏钱,一应黄金所需,户部报上来个数字,朕从内库给你们批,好了,你们也不用推辞,随朕去一趟织染署。”

织染署归少府监,就在皇城,主要织造的织物,一曰布,二曰绢,三曰絁,四曰纱,五曰绫,六曰罗,七曰锦,八曰绮,九曰繝,十曰褐。

就是没有棉。

但是呢,李琩前段时间每天都会抽出一些闲暇,来织染署指导织机的改造,其实他也不是很懂,只是根据一些后世的印象,在某些关键步骤,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见解,然后让那些织工自己去琢磨领悟。

你还别说,那些织工们也是一点就透,还真就领悟出来不少东西。

所以当下的织染署,已经成功尝试着织出了二十多匹棉布,而且工艺精美,被染成了青,绛,黄,白,皂,紫、赤七种颜色。

当李林甫等人看到这些五颜六色的棉布之后,也是讶异万分,因为这些棉布的质地,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种棉布,都要好,都要厚重保暖。

李琩打量着众人惊艳的目光,与郭淑相视一笑,随后看向李齐物道:

“朕从织染署借给你几个人,让你带回洛阳,棉布一事,朝廷可就托付给你了,做不好了,你也别回来了,跳黄河吧。”

李齐物一愣,苦笑揖手,其他人也是哑然失笑,气氛一时融洽。

大家知道,这是陛下在调侃李齐物,非是真的要让他跳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