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子野心圆盘大佬粗

第四百零二章 冬日最宜

从李世民开始,契丹这个地方便被设立了松漠都督府,属于羁縻州之一,首领被赐姓李,李光弼他们家的姓氏就是这么来的。

实际上,李光弼本姓大贺氏,他们这一支本为契丹酋长,后来被遥辇氏所驱逐,也就是现在的可汗迪辇组里这一支。

所以说,李光弼跟当下的契丹政权,是有深仇大恨的。

契丹在大部分的时间内,都是依附于后突厥汉国,历史上后突厥被回鹘所灭之后,他们又依附了回鹘,反正对大唐是不怎么忠心的。

因为他们与草原政权比较接近,都是游牧民族,而大唐已经是农耕社会了,融入起来比较困难。

他们不想融入,大唐也不想接纳,两边就这么扯着扯着,契丹成了大唐与草原东部的缓冲区。

李光弼对契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感情的,他也不想大开杀戒,但是李琩给他的任务,就是大开杀戒。

一个俘虏都不要,身高超过车轮子的全都杀,占领地盘和夺回地盘,这都是最有效的方式,杀人安人,杀之可也。

契丹是由八个部落组成,然后在一个大部落领导下的草原联盟,与突厥类似,这些部落当中,兵多者三千,少则一千,有征战,则酋帅相与议之,若国有灾疾而畜牧衰,则八部聚议。

李光弼大举犯境,迪辇组里惊慌失措,赶忙召集各部首领紧急议事,并派出一千五百人的骑军,前往东南方向抵御李光弼。

奚那边,也发现了平卢军的动向,完全出于默契,奚王阿笃孤派出了一支三千人的部队北上,迎着李光弼去了,同时传信安禄山:你到底想干什么?背信弃义的小人。

奚为什么要帮助契丹呢?因为在中原人眼里:契丹与奚言语相通,实一国也。

他们这边叫做饶乐都督府,也被大唐赐姓李,与契丹一起,被大唐称之为东北二藩。

九月初,

边境游骑传信范阳蓟县。

“李光弼撤回去了,这前后不过十余日,却声称斩贼首级二千余,但是契丹、奚那边,却说李光弼是大败而回,折损千余,到底信谁的?”

严庄在节帅大堂内,将边境传来的消息读给了堂内其他人听。

已经赶到蓟县的薛嵩闻言道:

“自然是要按照李光弼的说法来,我们届时向朝廷奏报,也只能是引用李光弼的说辞,难道我们还能告诉朝廷,契丹人说我们输了吗?”

他在范阳地区,属于某一军阀派系的头子,坐地虎之一,官职一般,话语权却是大得很,从他一直称呼安禄山为安胖子,就能看得出来。

高尚朝传信的游骑斥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竟一点不知道吗?”

那名游骑摇了摇头:“奚王派人在边境拦阻,我们不能往前,所以平卢到底打成什么样,我们暂时也不知道,他们也不跟我们说。”

边境的四路经略军,接到的命令就是虚掩,做做样子,虽然派出游骑与平卢取得联络,但是李光弼那边,一切军事动向都对他们保密。

就连隶属于平卢方面的徐归道、田承嗣,以及安东副都护王玄志,都是缄口不言,这才是让安禄山等人最感到疑惑的。

这仨可都是自己人啊,他们怎么也对我保密呢?

安守忠说话道:

“三州的军粮已经过境,颜真卿、许远、张镐做为李光弼的后勤保障,看样子是收到什么消息了,才会紧急运送军粮,平卢已今非昔比,无需看我们脸色了。”

高尚点头道:

“朝廷为什么将三州划给了平卢呢?又为什么会派颜真卿来?颜氏兄弟可都是裴宽帐下出来的,这样的安排,说不得是裴宽在背后主导,陛下在长安若是询问范阳事宜,裴宽无疑是最佳人选,此人这是趁机报复,扶持平卢做大,以制衡范阳。”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李光弼败,而且是大败,”阿史那乘庆道:

“借此证明朝廷对于平卢的安排是完全错误的,倒逼朝廷纠正当下,当然了,我们也需要配合做戏,要摆出尽全力配合李光弼的架势。”

薛嵩闻言大怒,抄起自己的面前的茶杯便朝阿史那承庆扔了过去,大骂道:

“好一个贼子!出卖袍泽,置边防于不顾,朝廷都是傻子吗?一旦被窥破,被问罪的只能是安帅,平卢那边不少可都是咱们的弟兄,自己人出卖自己人,你干的出来,我可干不出来。”

他的这番话,获得不少人的认可,毕竟平卢是安禄山发家之地,那边太多亲信子弟了,安守忠首先就不同意这么干。

阿史那承庆,看姓氏也知道这是个突厥人,而且是王族,突厥内斗当中被迫南下依附大唐的一支,被安顿在了幽州境内的归顺州、夷宾州、鲜州等地,随着时间发展,已经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

突厥跟大唐的风俗不一样,他们内斗的次数是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部落之间一直在上演吞并和被吞并的过程,也就是说,他们的主子一直在变幻,谁最强大谁是老大,等我强大了,我还

要去挑战老大,也就导致了他们的集体归属感少的可怜。

汉人不一样,不是不能内斗,但是要分时候,也要分清楚自己人,心里有大义,而且都是忠于皇帝,忠于国家的,所以容易被团结在一起。

阿史那承庆做为范阳境内突厥移民的首领,被砸了一下,心中虽也有怒火,但仍不敢对薛嵩发作,老薛家在范阳,是仅次于张守珪系的第二大势力。

“不要吵了,”安禄山无奈道:

“本没有计划,突然要出兵契丹,我们当下并没有准备好,但是朝廷的心意我们也不得不考虑,趁着李光弼暂时撤回,派人去一趟平卢,问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就我去!”薛嵩起身道。

高尚也起身道:“还需派人去一趟太原,王忠嗣恐怕最近会针对突厥有所动作,我们最好也清楚河东的动向。”

“我亲自去一趟太原,”清夷军兵马使尹子奇起身道。

他不单单统领清夷军,他还节制从同罗、仆骨迁入妫州的胡人军团,是安禄山手底下的心腹大将之一。

这个人精通突厥语等多种少数民族语言,与突厥人交往密切,在北方草原人脉颇广。

安禄山点了点头:“封锁边境,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任何人擅自出入。”

.......

李光弼真的杀了两千人吗?没错。

但是呢,不是契丹正规军,而是屠杀了几个沿途的小部落,李琩的本意是车轮以上全都杀,但是行军在外,那是收不了手的,士兵挥舞兵器的时候,可不管你有多高。

战争的残酷,其实我们是很难想象的,很多时候史学家也不想记录,所以草草几笔便做交代。

实际情况是,战争就是地狱。

契丹那边损失了几个边境部落,也不会感到痛惜,因为八大部落的酋长,考虑的只有自己的利益,在他们看来,这几个部落死光了,那么他们空出来的放牧之地,他们就可以瓜分了。

游牧民族看天吃饭,生存环境极为恶劣,那么有限的资源便成了争相抢夺的对象,本土没什么可抢的,就会南下进入大唐疾掠。

迪辇组里已经派出使者往平卢,与李光弼接洽,询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干。

双边战争,不是两个人打架,火气一上来打就完了,它牵扯的因素非常多,可以这么说,往往真正的大战开启,双方都是一清二楚的,很少会存在超出预料的战争。

而李光弼的答复是,边境这几个小部落,进入我大唐境内劫掠,被我揪住了,所以我要报复。

这样的借口,没有人会相信的,而迪辇组里也从李光弼的答复中判断出,契丹与大唐即将开启一轮战争。

但是这次战争的规模有多大,他就判断不出来了。

所以他紧急派人往突厥求援,希望得到盘踞在突厥东部的一支葛逻禄部提供支援。

葛逻禄部,属铁勒人,分布在三个地方,其中谋落部在阴山都督府(阿尔泰山西南),炽俟部为大漠都督府和金附州都督府(疆新一带),踏实力部为玄池都督府(北庭一带)。

其中炽俟部在去年的突厥内乱当中,从西域迁入草原,与回鹘、拔悉密部攻杀后突厥乌苏米施可汗,立拔悉密酋长阿史那施为颉跌伊施可汗。

随后回鹘丈骨力裴罗成了西杀左叶护,葛逻禄部长谋落勒成为东杀右叶护,收服了突厥东部边境的绝大多数部落,成为了草原上又一派新势力之一。

王忠嗣抵达太原之后,待了没几天就北上了,这地方不用他整顿,半数都是他的老部下。

当他抵达单于都护府之后,便与去年还是他的下属,当下的单于副都护张齐丘开始商议突厥的事情。

“骨力裴罗在暗中一直在联络葛逻禄部,看样子是要针对阿史那施为有所动作了,我这边收到消息,骨力裴罗与阿史那施为当下关系恶劣,似乎已经闹掰了,”张齐丘在都护府向王忠嗣汇报道。

河东节度属于一级行政单位,都护府是二级,都督府三级。

王忠嗣是一级一把手,张齐丘是二级二把手,属于上下属关系。

只见王忠嗣喝了一碗水后,笑道:

“正常,去年三部攻突厥,拔悉密部势力最弱,本轮不到他来做可汗,远交近攻,离强合弱,是我们将阿史那施为硬给推上去的,如今过去一年,另外两部肯定已经不服气了,三部之间的战乱,只差一个引子。”

张齐丘点了点头:“三部之中,回鹘与咱们的关系最好,骨力裴罗给朝廷的进贡也是最多的,他一直都派人与我联络,看样子是希望我们将来能够支持他。”

“那么你觉得,我们该支持谁呢?”王忠嗣问道。

张齐丘笑道:“我认为还是回鹘,回鹘本世居天山一带,为铁勒部的一支,信奉摩尼教,而塞北突厥,则大多信奉天地日月,自然万物,尊自然神,与回鹘是格格不入的,扶持回鹘,会造成草原地区的长久分裂,于我大唐有益。”

突厥信奉

原始神灵,与后来蒙古的萨满教有很多相通之处,所以也可以称之为萨满教。

除此之外,拜火教、摩尼教、佛教在突厥也有传播,但效果并不理想。

武则天时期,曾经大力向塞北推广佛教,鼓励突厥建立寺庙,却被认为:寺观之法,教人仁弱,本非用武之道也,不可置也。

被人家给否决了。

张齐丘利用信仰的冲突来扶持回鹘,其实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但是李琩可不这么认为,事实证明,一个地方信什么教,是由统治者说了算的,历史上回鹘统一塞外之后,立摩尼教为国教,此教在塞外一时大兴。

王忠嗣闻言摇头道:

“自隋始,我中原针对塞外各部,向来是离强合弱,万没有扶强抑弱的道理,我们还是要站在当下的可汗阿史那施为这边,看如今的架势,他们应该快要起内乱了,我们要加快他们内乱的速度,你现在就派人联络阿史那施为,河东与朔方,会给他提供足够的保障,支持他统一三部。”

张齐丘皱了皱眉。

面对张齐丘的疑惑,王忠嗣又道:

“你再派人告知骨力裴罗,我大唐天子对他的印象非常好,只要他效忠天朝,没有二心,我们会支持他的一些决定。”

张齐丘哈哈一笑:“明白了。”

还是老一套,鹬蚌相争,就怕人家不信啊,当然了,信不信,这得看张齐丘的本事,去年就是他分化离间突厥各部,所以他现在在塞外各部落的印象,就是个骗子。

高端的骗子,即使别人明知道他的话不能信,但有时候还是会上当。

这就叫专业。

张齐丘就是吃这碗饭的。

......

李光弼当下的心思,可不在契丹,而在范阳。

范阳的反应才是他最在乎的,经略军已经往边境集结,但是形势大于内容,一看就是走过场的。

那么他知道,接下来范阳一定会有人来找他,他也在等着这个人。

离开河西之后,李光弼奏请朝廷,从那边带走了几个人,白孝德、孙立明、论惟贞、辛云京、辛京杲,这几个是他的心腹。

不论去哪,去做什么,身边必须有自己人,否则你什么事都干不成。

这五个人是李光弼在河西培养起来的心腹,他一走,盖擎必然要清算他们,所以五人也心甘情愿的拖家带口跟着李光弼离开,免得被盖擎收拾。

后来李琩问他,还需要什么人,朝廷这边都会给你配备,于是李光弼直接开口要了火拔归仁、臧希晏和荔非元礼。

这八个人,有文有武,全部都是藩镇出身,当下已经成为李光弼强有力的臂助,随他主政平卢。

在为薛嵩介绍完自己的团队之后,李光弼笑呵呵的请对方坐下。

薛嵩先开口道:

“我阿爷认识你阿爷,他们俩当年,似乎交情还不错。”

最可以拉近距离的语言,必然是最为淳朴的,咱俩的爹认识,这就已经拉近了。

李光弼举杯笑道:

“我也有听闻,对兄更是仰慕已久,今日得见,足以慰藉,安帅能派兄来,实是正中光弼下怀,先敬兄一杯。”

薛嵩点了点头,举杯喝光,随后道:

“自己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光弼来平卢,是中书门下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搞清楚这一点,我才知道该怎么跟你谈。”

李光弼笑了笑,立即招来一名侍卫小声嘱咐了几句,片刻后,一身光鲜铠甲的老黄狗进来了。

几乎所有的边军,对铠甲都是非常痴迷的,河西五十人,这是当今皇帝的近身侍卫,李琩刚一上台,就让卫尉寺为他们每人量身打造了一副铠甲。

老黄狗直到离开长安前,他的铠甲才做好。

人靠衣装,美靠靓装,虽然奇丑无比,但是穿上这身甲,也将老黄狗整个人的气质,拔高了几个档次。

“为薛兄介绍一下,这位李兄弟,人称老黄,是陛下宿卫侍从,来自河西,”李光弼朝薛嵩介绍道。

薛嵩也起身道:“竟是陛下宿卫,果然人不可貌相,老黄请坐。”

宰相门前七品官,皇帝座下不能惹,薛嵩世家出身,在范阳也很吃得开,但对皇帝身边的人,肯定是得客气的。

老黄狗笑了笑,在坐席上坐下,道:

“诸位商议大事,不必喊我,我听不懂的,也不认识字,就是一个粗人,倒是有什么交代,可以跟我说。”

商议大事,真的不用叫你吗?李光弼可不敢啊,你就是来这打瞌睡,也得在这。

薛嵩一愣,哈哈笑道:

“我就喜欢跟敞亮人打交道,那我就闲话不谈,直入主题了,敢问老黄,陛下让你来平卢,做什么?”

老黄狗一点不带思考,直接抬手指向李光弼道:

“奉旨,盯着他。”

薛嵩一愣,李光弼也是托额苦笑,接着,堂内众人纷纷大笑,他

们似乎对老黄狗的回答非常满意。

是的,有些事情,说开了,大家就没有芥蒂了。

“快人快语,好!好!好!”

薛嵩现在知道,该怎么跟老黄狗打交道了,但凡长脑袋的,都知道老黄狗被派在李光弼身边,就是陛下的眼线,但是像老黄狗这样直接说破的,薛嵩还是头一次见。

说明什么,说明你跟人家说话,也不要拐弯抹角,你以为人家傻吗?脑子真不好使,能被陛下派来?

薛嵩热情的与老黄狗碰了一杯后,笑道:

“范阳那边并不知道光弼要做什么,但既然是陛下默许,我回返之后,定然会告知安禄山,范阳当尽力配合。”

说罢,薛嵩看向李光弼道:

“范阳平卢,向来是一主一副,光弼有些时候,也要照顾一下范阳诸镇的面子,虽然当下平卢多了三州之地,地盘骤增,但是范阳那边对待平卢的态度,还是没有改变的,攻略契丹,主要还是靠范阳,光弼也不要过于耿直了,该放下身段的时候,还是要放下身段的,不然惹得范阳诸镇不满,咱们两边还如何同心协力呢?”

李光弼微笑点头:“是弟太冒失了,理该先知会安帅的。”

他先是在安禄山与契丹谈判之后,突击契丹,就是要断了范阳与契丹的联系,免得安禄山走镇抚的路子。

要灭契丹,需要范阳平卢总动员,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办到,而当下的范阳,不愿意跟契丹大干一场的,占了大多数。

就连薛嵩以前,也不认可这种方式,但是自从知道王忠嗣调任河东之后,他就看明白了,这不是他认可与否的事情,而是必须按照朝廷的要求去做。

另外,李光弼不告而战,也是向范阳摆出了一个态度,平卢当下是节度区,跟你们是平起平坐的,你们指挥不了我,当然我也指挥不了你们。

但是这样的态度,让范阳非常不满,毕竟范阳习惯了对平卢地区指手画脚,就好像平卢还是归他们管一样。

如今成功将范阳拉了进来,李光弼适当的放低身段,还是有必要的,为了大局嘛。

薛嵩拍胸脯道:“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力劝安禄山调集兵马,十月初,我定然给光弼一个答复,攻略契丹,冬日最宜。”

李光弼双目一睁,起身揖手道:

“那就拜托兄长了。”

冬天打仗,尤其还是在北方,听起来似乎是在胡闹,但契丹比较特殊,他们这块地方是个养马地,马匹非常多,也就导致骑兵为其作战主力。

但是冬天,战马也受不了啊,那么只能马下战了。

如果步军对步军,契丹可以说一点优势都没有,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好的甲胄盾牌,当然了,大唐这边的军士也受不了。

但是,打仗,是不看士兵能不能忍受严寒的,军队会尽量提供保暖冬衣,记住,只是尽量。

那些没有分到冬衣的士兵,冬日作战,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