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从稻妻城求救无果后,倾奇者不得不再次返回踏鞴砂,即使没能搬来救兵,他也希望能够在最后的灾难时和踏鞴砂的大家一起面对。


当他驾着小船在海上漂泊数日后回到踏鞴砂,却发现几乎找不到人,唯一迎接他的是一位身着枫丹服饰的机械师。


倾奇者记得他,这位机械师,因为改造锻冶的新技术来到踏鞴砂,是莫里茨的上司,叫埃舍尔。


他记得莫里茨也并不是特别喜欢他。


埃舍尔交给他一件装置,告诉他丹羽已经抛弃了踏鞴砂和踏鞴砂的所有人,在逃跑的最后,他选择让倾奇者来成为进入御影炉心吸收污染的人。


倾奇者不肯相信,他死死捏着手里的装置,问埃舍尔。


“丹羽他不是这样的人……丹羽,他去哪里了?”


埃舍尔反问:“你又凭什么认为丹羽会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和大好的前程,和踏鞴砂一起埋葬在无端的污秽里呢?人都是自私的,没有踏鞴砂,没有你,丹羽大人依然可以过得很好,不是吗?”


“我不信你的话,你让我见丹羽!”


埃舍尔:“这要让我如何回答你呢,丹羽大人已经叛逃了,就连我,也无法得知他的踪迹。相比于纠结丹羽大人的行踪,我会更建议你先办正事,比如,关停御影炉心。”


他打开窗户,从这个方向正好能看见岛屿的正中央,那枚悬于空中的巨大锻冶炉,正不断散发着漆黑的烟雾。


“踏鞴砂的人们还在等着你呢,倾奇者。”埃舍尔看向人偶,“看看如今踏鞴砂的样子,想想那些被丹羽大人抛弃的,只能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踏鞴砂的人们,你还觉得,现在在此继续纠结丹羽的事情,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吗?”


倾奇者咬了咬牙。


丹羽或许真的逃走了。他想。


要不然他为何找遍那么多地方都没能发现丹羽的影子呢?


最终,倾奇者答应了独自带着吸收装置进入炉心关停污染的事。


污染远超预期,火舌舔舐上倾奇者的身体,即便是人偶,他也感到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炉心,但他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倾奇者离开炉心的时候,碰到了莫里茨。


他已经很久都没能见到莫里茨了,倾奇者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怀里的书本。那是莫里茨送他的礼物,不知为何,在炉心的大火里并未被燃烧。


莫里茨似乎等了他很久,那双绿色的眼睛都累得没了光泽。


倾奇者记得那双眼睛,很温柔,在阳光下像一滩绿色的湖水。


莫里茨交给他一封信,倾奇者接过的时候被烧毁的手指在白花花的信封上留下了黑色的印记。


他想要抹去印记,却是越抹越黑。


莫里茨说他准备了船送他走,也替他找好了一份新的工作,让倾奇者以后就在那里生活。


倾奇者于是又被一艘船送回到了鸣神岛,在那里,他又遇到了熟人。


是埃舍尔。


这位枫丹的机械师看着他,倾奇者感到一阵不怀好意的冷意。


埃舍尔叹了口气,语气拉长:“我的这位副手,还真是拥有一颗无论如何也无法染黑的善良之心,实在是让我自惭形秽。”他对倾奇者说:“你活了下来,真是一件好事。”


倾奇者觉得埃舍尔身上有一股他不喜欢的气息,他远离埃舍尔几步,拿出熏得有些黑的吸收装置,问出那个疑惑了他好几天的问题。


“我在炉心的时候,这个装置似乎保护了我,里面是什么?”


埃舍尔轻轻地笑了。


“丹羽大人畏罪潜逃之前替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据说是你一直渴求之物。是从无辜的随从身上弄来的。”


倾奇者打开装置,里面装着的,赫然是一颗枯萎的心脏。


他捏着装置外壳的手指发紧,带着被背叛的心痛,他狠狠将装置摔在地上,那颗心脏也跳出来,落到埃舍尔脚边。


埃舍尔佯作惊讶:“天啊,这是……是一枚人类的心脏,丹羽大人怎么会准备这样的一份礼物,实在是……”


倾奇者愤怒地开口:“够了,你闭嘴!”


那语气,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悲伤。


埃舍尔看着人偶色厉内荏的模样以及脸上流下的泪,语气怪异。


“好吧,好吧。看来丹羽大人准备的礼物实在是有些拙劣,无法获得接受之人的感谢。不过这也没关系,我的好副手这不是送了你一份足够美好的礼物吗?”


埃舍尔从喉间挤出一声笑。


“友善淳朴的打铁匠人,安静祥和的村庄,多么美好,美好得足够让人忘记踏鞴砂那个糟糕的地方,糊涂地度过未来的所有生命。你看,我的好副手,他虽然对我阳奉阴违,却很喜爱你呢。你完全可以忘记所有的一切,忘记踏鞴砂的那场灾难,忘记叛逃的丹羽大人,然后开启你美好的未来生活。”


倾奇者突然感觉自己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他攥着衣襟,一瞬间有一种把怀里的书丢掉的冲动。


但他最终没有。


埃舍尔离开后,他便也离开了。


他没有去莫里茨给他安排好的那户匠人家,还烧掉了信封。


烧得火花四溅的火堆旁,倾奇者发着呆,注视那封信被烧成灰烬,然后落在地上,风轻轻一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倾奇者开始了自己流浪的生活,他遇到了一个同他一样被抛弃的孩子,他与那位病弱的孩子相约好要永远在一起,然而在某个不知名的早晨,脆弱的生命戛然而止。


他再一次被抛下了。


他想起很多事。


在温暖的篝火旁,有一抹红色挑染的青年郑重地说:


“你不是人偶,而是人类啊,最多也就是少了一颗心。”


……


“骗子。”


在躲雨的木棚下,那双温柔的绿眸注视着他:


“当然。等你看完就来找我吧,我会送你新书。”


……


“骗子。”


在简陋的房屋里,倾奇者的尾指与那苍白脆弱的手指碰上。


“那我们拉钩,要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


“不许违背誓言。”


“嗯!”


……


倾奇者沉默很久,最终不甘地嗤笑一声。


“啧……骗子。”


他遇到了一个戴着半脸面具的怪人。


怪人说,他名为【丑角】,来自至冬,要邀请他加入愚人众。


就如此吧。


人偶如此想。


人绝不可信,神亦令人憎恶。


从现在开始,他将遗忘并抛弃软弱且可悲的过去,作为一个新的个体,作为“斯卡拉姆奇”,行走在这世上。


他将过去的事物都抛弃,包括那本被无数次翻阅的书。


记录着两种不同的笔迹,纸张泛黄但边角却被保存得没有一丝翘边的书落入湍急的河流,连同人偶最后的眷念也一并带走。


……


我在第二天见到了【女士】,【女士】看见我,挥手让身边的人离开,然后才拿出原封不动的书和信封递给我。


“我按照你给我的地址找了那户工匠家,但是没人看到你的朋友出现在那里。”


我接过,将书抱在怀里。


“没事……我已经见到他了……”


“那个人偶,‘斯卡拉姆奇’?”【女士】的脸色有些扭曲,“很难想象你会和这种人是朋友。那家伙说话太难听了,我和他相处不来。”


我苦笑两声。


【女士】问我:“你不准备和他说清楚吗?”


我摇头。


“身份不方便,踏鞴砂的事件……您也知道,我也是坏人中的一员,要是被知道,恐怕会被杀死的吧。”


我忍不住扶了扶发疼的额头:“或许我早该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一边做坏事,一边又去大发善心……真是可笑。”


“呵,【博士】如果知道你的这番感悟说不定会很开心。”


“……那说不定也算一件好事。”


【女士】沉默了,她将我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最终笑了一声。


“你变了很多,塔德纳。”


“在主人身边一直维持原样才是最难的事情吧。”


“呵,看来我之前对你的告诫没能起到作用。不过你的胆子也变大了,敢在我面前说【博士】的坏话。我说不定会原封不动地告诉【博士】哦。”


“您随意就好。”我有些自暴自弃,“反正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那么多了,如您所见,我现在仍然还在呼吸,甚至可以早睡晚起,消极怠工。主人已经在实验室待了两个多月了,我这个废物,顶多干点跑腿的事。除了不能离开主人视线范围太久,没什么不好的。”


【女士】似乎是被逗笑了,竟然还有心情顺着我的话接几句。


她意味深长:“确实,现在整个至冬可能都找不出来比你更清闲的人了。不过,我想代价是其他的东西吧。”


我嘴角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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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想接这番话。


【女士】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我。


她说:“现在愚人众里关于你和【博士】的传闻,已经多得可以写成一本轻小说送到稻妻发表了。”


“怎么您也跟着信这个……”我语气虚弱。


我一瞬间想起这两个月查到的东西,那些关于我和多托雷的故事,什么用情至深不惜从须弥一起跟到至冬只为待在多托雷身边,或者是多托雷强制爱,结合被扒出来的我刚到至冬被多托雷惩罚关进黑屋的情报,那些传闻简直就是……


不堪入目。


至冬可能还是文娱产业不发达,连涉及执行官的这种离谱谣言都能传得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最离谱的是,多托雷似乎没有要约束管制的消息!


搞得我失眠了好几天,现在还在犹豫要不要主动请多托□□一下这些谣言。


【女士】轻笑:“毕竟就事实来看,那些传言也不能说完全是错的,不是吗?”


我捂住脸:“求您,放过我吧。”


怎么【女士】去了一趟稻妻还变得爱开玩笑了。


“好了,不逗你了。”【女士】收起笑意,“既然你也知道这些传言,那么想必对于你如今的处境,你也应该很清晰了。【博士】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他的意图,你我都清楚。”


我的心情一下子又沉下来。


如何能不清楚。


如今我的名声在至冬可不算太好,说是多托雷的附属物都毫不为过,即使哪一天我彻底消失在大众的面前,恐怕也只会被归为一件“执行官的香艳传闻”,然后隐没。


多托雷想要消除掉我身上属于“个人”的痕迹。


从社会层面。


“好自为之吧,塔德纳。”【女士】拍了拍我的肩,“我可不想以后只能在【博士】那里听到你的只言片语。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和他说话。”


“和主人的意志对抗吗……”我苦笑。


【女士】摆摆手,选择换一个话题:“我答应你要把东西送到你的朋友手上,但很可惜,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就算我没能帮到你吧,我们之间的约定未能达成,你欠我的人情也不必记着了。”


“不用。”我看着这位火之魔女,这位和传闻中的形象大相径庭的火之魔女,心中稍微平静了些许。


“我欠您的人情依然作数,就当是对您‘没有向主人揭露我的事情’的感谢吧,当成您对我的多次提醒的感谢也行。也算是我对您的一个承诺,承诺即使很久之后,我依然能够作为‘塔德纳’行走在外面。”


【女士】愣了一下。


“很有气势嘛,塔德纳。”她的眼神稍微柔和,“那我就如此期待着吧,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辞别【女士】之后,我又去找了一趟请求帮忙带书的人,这位听到我的来意,连忙得意地拍着胸脯向我保证。


“您放心吧,大人,书我已经买好了,不只是专业的书籍,甚至是一些不在市面上正式流通的,我也通过我特殊的线路搞到了!绝对包您满意。”


不流通的?那是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一些讲人体生理知识的书吗?又不是禁书。


我皱了皱眉,感到一种不妙的预感。


我压下心中的不安,将准备好的摩拉递给他。


“那书呢?”


那人掂量一下沉重的摩拉袋,谄媚地一笑。


“我已经差人已经送到您的住处了,您回去就能看到。”


于是我回了一趟我如今的休息处,离实验室不远,是愚人众统一配发给执行官的住宅,我在须弥就和多托雷一起住,到了至冬自然也不可能被放过,所以也搬了进来。


日常多托雷住一楼,我在二楼,稍微有点动静就会被多托雷知道,隐私不能说很差,只能说完全没有。


但好在这个房子里需要睡觉的正常人类如今也只剩下我一个了,我还是能每天在昏睡后获得短暂的“个人空间”的。


毕竟多托雷总不能在我梦里还纠缠我。


开门的时候我发现房子里好像有人,多托雷坐在沙发上,对面的桌子上摆着一大摞已经开封的书,而多托雷也正翻着一本,书的封面是一副相当露骨的图画,两个赤条条的人交织着。


多托雷听到声响,朝我的方向看来。


“回来了。”他说,语气里夹杂着诡异的笑意,“我回来的时候看见这些书摆在门口就拆开了,是你买的吗?”


他朝我扬了扬手里那本不堪入目的书。


我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