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久别重逢

要说起授受不亲，那还真是个棘手的事儿。

早在数年前，雪花落得满头那时，他便一步步试探，他还记得她趴在他肩头边解着他俩的头发，边问他这句话。

“三太子，到底要不要授受不亲呢？”

她皱起了眉头，颇为头疼，这副模样倒是叫她身下红衣少年觉着好笑：“我说的话平日里也没见你听个几句，怎么偏偏把这句记住了？”

“我可不敢不听啊，我吃的苦头还不够吗？”她颇为委屈道。

她这话令少年不解，俩人倒像是回到初见时那斗嘴的模样，他颇为不服气地反问道：“我怎么你了？”

“咿，三太子你怎么能不记得呢？”她不由撅起嘴道，满脸喊冤：“我们第一次下凡去洛阳，我刚靠近你半寸就被你掀水里头了，这也罢了，我本就是鱼，可刚回过神你就又跳了下来，把我撞了个半死。”

她抱怨着，话音未落，却觉身下的少年一颤一颤地笑起来。

她抬头一看，果不其然，红衣少年嘴角微微扬起，眼角漾起几分笑意。

怎么好笑了？

“所以...”红衣少年闷声问道：“你只是因为怕我掀你...”

不是因为不想触碰他。

“对啊。”她在他面前眨巴着眼睛，软乎的颊皱了皱，一副“不然呢”的表情。

又是这个眼神。

他忍不住地目光闪动，盯着她的眉眼，想从那双眼睛里找出半点戏弄的成分。

那双眼睛灵动又透彻，倒映着他的窘态，却又满是笑意，似是...

似是在看什么宝贝一般。

“为何...”

他又一次魔怔了，那份侥幸之心再次作祟，竟凑前一寸开口问她，连抓着她的手都不自觉收紧，眼中莫名溢出的急切惊得青鲤不自觉往后一缩。

“为何每每扑过来？”

青鲤抬头，却正撞进他低垂的视线里。少年凤眸潋滟，却收敛了所有锐利，唯独在此刻透出一点缱绻的深意，似真似幻。

他们缠绕的发丝早已解开，她莫名一慌，下意识一瑟缩，却被少年一把搂住了背脊，叫她动弹不得。

明摆着是一副不回答就不放人的模样。

而在少女眼中，这千丝万缕却又只化成了那一句：他为何这样问？

少女不自觉抿起嘴唇，苦笑着按压下心口那一点不切实际，深吸一口气。

“因为……久别重逢。”她低声开口，慢慢抬眸看向他，“因为三太子……”

话至此处，她咬了咬唇，终是垂下头，轻声道：“是我的恩人啊。”

说罢，她竟有些不敢看他，可又怕少年看出她在说谎，只得硬着头皮抬头。

她看见了，他原本望着她眼中的迫切像是燃着一盏灯。可她语毕，他那眼中唯一的光，便“啪”地一声灭了。

只是一瞬间，他便低下头，长睫垂落，将所有神情遮蔽。他恢复得极快，快得仿佛刚才的光从未存在过。

又是那副清冽冷淡、桀骜自矜的模样。

许是苦意爬上心头，冲淡了刚才的暖，她这才感受到雪花落在她脸颊上的微凉。

在她茫然又怯懦的目光中，他再一次将她抱住，下巴靠上她的头顶，叫她看不见他神色，而论到她问“为何”时，却只听少年低沉的嗓音传来。

“要抱便多抱会。”他默默闭上眼，掩住双眸中的寂寥，终是露出一释怀的笑。

她听罢，不知是在骗自己还是骗他，竟也靠上他胸口，听着他那总令她安心的心跳，淡淡接了他的话茬：“嗯，久别重逢，是该多抱的。”

她听见那少年也是一顿，学着她，沉沉重复了一句。

“是啊，久别重逢，是该多抱的。”

话至此处，他半夜梦醒，又辗转难眠，便掏出那片鳞细细打量，怔怔瞧着月光透过半透明的青绿恰似她那日的裙摆，他却想在这一刻找出答案。

她怀的不是和他一样的心意，不正是他所期盼的吗？

想到这，少年又恨不得起来一巴掌打醒自己。他连自己都看不懂自己了，道理他分明都明白，此刻又在多愁善感些什么？

少年悄无声息地摩挲着那片鳞，思量许久又似是忽然想通，眼神晦暗地将其紧握于掌心。

无所谓，反正此情终是错，又何必问那因果？她若无意又如何？

他只需享受她怀抱便是，又何必在乎她是为了什么理由奔向他？

故此，翠屏山下，他一步步走近，似踩在一场不真切的旧梦里，最终低头，将下颚搁在她颈侧。

他知她不会推开他的，因为久别重逢，就是要抱的。

这次，他贴得很近，近得能闻见她发间残留的木樨香。是熟悉又陌生的，独属于人间的味道。不属于天界，也不属于他。

雾色浓了，山鸟归林，一声唳鸣，像断线的念头。

“以后永远不会授受不亲。”

他沉声说道，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面前的少女听，见她并无抗拒地枕在他肩头，心中迷茫又深一寸，却也终化为无奈的笑，在少女抬头时将额贴上她发顶。

“小东西，我们回去吧。”

既无果，不如在还能拥抱时彻底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