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占为己有

六重天上，哪吒接过柴童递来的荷包，低头瞥见那绣的双莲并蒂，看了片刻，没说话，只是随手一拈，将荷包的系绳解开。

布囊微微松开，一片如弯月般的，指甲盖大小的青色鱼鳞赫然掉出，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她让你带来的？”哪吒语气不轻不重，皱眉道：“她还会掉鳞片？”

“回元帅，柴童觉着姐姐当是特意拔下来给元帅做护身符的。”

护身符？她护他？

真是个傻玩意儿，干嘛还拔自己的鳞？

“她还说了些什么？”

“她说还有三五年她便回来了，叫元帅不要担心。”

三五年...

柴童见他少见的悄然一笑。

“嗯，还有呢？”

“还有...”小孩一时语塞，想到这忙低下头，低头努力掩盖住自己的表情。

他回想起少女说的话，死死咬住了牙关，心中不停摇摆。

哎...怎么办呢，要不要说呢？

他正想开口，却恍然间想起少女那双澄澈却略带忧伤的眸子，暗叹果真不能说吧。

柴童没想到那少女看似单纯好骗，人却活的通透。

方才翠屏山寒风渐起，大学压塌了枝桠干，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回荡在山间。

那时的他刚问完那话，抬起脑袋悄悄打量面前姑娘的反应，只见她收起红线，沉默了半刻，抬眸望向面前小童子，忽然笑了。

“怎么可能不喜欢？”

少女笑的眯起双眼，却又看向窗外夕阳，似是能透过那云瞧见少年英姿迸发模样，想着想着，明丽双目中却是悲从中来。

还没来得及等柴童心中激动，少女却又缓缓开口：“小弟弟比我聪明，定知道这话不能落在别人耳中。”

柴童一愣，恍惚间又想起了自家师父的话。

“若我是那中坛元帅，便藏着掖着。”

如此看来，就算是那情人，也是要藏着掖着…

他回过神来，见少女痴痴看着天空云层，恍然说道：“其实啊，我小时候总爱追人放的花灯。”

她笑着抬手比划，眉眼间像是映着旧时的灯火。

“那金光映在河面上，晃得眼睛都花了。我曾追着一盏游了半厘远，只觉得它真好看，真暖和，似是能让我忘了先前的伤与冷，便忍不住想要更靠近些。”

她顿了顿，唇角的弧度微微收敛，像是忆起什么，语气放轻：“可到底还是没忍住，撞上了那灯。”

“璀璨的花火跌入水中，我也烫伤了自己。”

夕阳透过斑驳树影，将少女侧脸辉映成碎金，也凭空打亮出了眼中的那份怅然。

“在那之后，我便想通了。若是我那时不是一直追寻那片灯火，只是遥望，便能意识到那些光亮映在我身上已经足够暖和，我当守护那片来之不易的光，又何必痴心妄想，占为己有呢？”

他本该是漂浮的明灯，而不是被她追搡着随波逐流，化为河泥。

少女笑道，眉宇间倒是多了几分豁达。

她生得愚笨，旁的兴许不知，可却从未忘却自己身份，和他的身份。

不是不喜欢，只是叹相遇已是不易，又怕离别更添凄楚。

她纵然再贪恋喜欢，也不想那看到这百年欢喜成烬，似春去冬来般，落得一地梨花泪。

.....

柴童回想起来，在殿内依旧是支支吾吾不敢出声。

想了半日，却还是不敢开口，只是偷偷瞥了眼中坛元帅，见他不动声色，又是探问：“元帅可是有什么话要带给姐姐？”

哪吒指尖摩挲着掌心的鳞片，凉意顺着皮肤沁入心底，却压不住那一点异样的躁动。

他垂眸看着那枚鳞，青色微透，薄如蝉翼，像是才从她身上剥落不久，尚且带着生机。

连自己的鳞片都舍得给旁人。

他轻哂一声，翻手将鳞片扣在掌心，拇指微微用力，按压着那层细密的纹理。

他忽然想，人间又过几年，她还是不是那般自己熟悉的模样？

是不是瘦了？亦或是...又长大了些？

少年不自觉地拧起眉心，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荷包的布料被揉得微皱，直到柴童在一旁小声唤了他一声，他才微微回神。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鳞片半晌，猛然抬头。

“你我一起下去。”

还是下去看看她好了。

念头一旦生出，便如火星落在枯草，顷刻间燎原蔓延，不可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