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渡我之愿

彼心之所思，伊人自未可知也。

“扑通扑通...”

她被挤得倒也动弹不得几分，便靠在他胸前听他心跳，似是抓到了他说谎的证据。

“你心跳得这么快，就是在骗人。”

她见少年沉默半刻，眸色依旧黯淡无光，却抬起手指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

“没骗你。”

他这话又叫青鲤皱起眉。怎么还不承认，他骗她有什么好处？又为何不开心？

她满肚子疑惑，却又有些委屈。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他却拉垮个脸，又想到自个上了一年香也没有回应。

下次见面不知道猴年马月了，难道他不想见自己吗？

人潮轮转，衙役管着秩序，信徒插香进炉后便须离开换后人叩拜，人群推搡着往前挪，青鲤低着头，身后又被人群挤了个踉跄，整个人几乎罩在他怀里。

“欸欸！庙前莫要卿卿我我。”

一名衙役走过来，呵斥道，一把将他们分开：“叫中坛元帅瞧见了不好。”

还没等面前男女反应过来，那衙役皱着眉在他们二人手里各塞了三支香：“到你们了，拜神要紧，要谈情出去再谈，莫耽误了进香！”

“诶，我们不是...”

青鲤急忙否认道，默默瞥眼看向身旁少年，却见他又似昨日那般耳尖通红，满脸不自在。

这又是怎么了？

她莫名不敢问，眼神恍惚之际倒是看见了那正背着身子在角落中祈祷的老祭司，却又被身后排队之人一挤，只得上前。

来都来了，拜吧拜吧。

她用香炉点燃手中香，心里还是泛起层层云雾。她且不问三太子为何骗她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不高兴，可若是她问他，他多半也会说“没有不高兴”。

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她这才回过头，问他道：“三太子这个不渡那个不渡，那渡不渡我许的愿？”

哪吒的脸色消下来点，瞧她又豁然开朗兴致勃勃的模样，皱眉问道：“你有何求？”

“哎呀，我就试试嘛。”

少女说罢，从袖口中掏出钱袋，捐了两文香火钱。闭上眼睛提着裙摆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只剩少年一人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神像泛呆。

她默念着什么，白嫩的脸颊泛起梨涡。

“小哥，你到底拜不拜啊？”

衙役见这富贵公子哥站在原地挡路，问道，颇有些不耐烦意味，引得百姓纷纷附和。

“哎，你们都等等！别碰那郎君！”

众人回头，才见着老祭司拄着拐大睁着眼睛向前，手指颤颤巍巍地抬起，满是震惊。

“我就说我老汉不是做梦...”

他轻声呢喃道，见那年轻衙役一脸莫名其妙，佯装要拿拐杖打上去。

“你小子眼瞎，那可是三...三...”老翁转头盯上那少年眼睛，颤颤巍巍开口。下一刻却见那玄衣少年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旁作噤声状，轻轻摇头。

“老伯，你说啥呢？”

“那怎么看也是个富家公子，你这般不敬，是要吃苦头哩！”

老祭司忙改口低声道，却见哪吒沉默着，抬眸遥看香客来来往往，终也跪在蒲团上，吓得他老头心里一紧。

“这怎么可...”

“无妨。”

听到少年这话，老祭司心里的大石头才落地，瞧见少年脊背直挺地跪在蒲团上，那俊美面庞转头瞥向面前虔诚的少女，怔怔出神。

她有何愿望？

香客们的心声在他脑中翻转不断，他合上双目，似在人海中寻寻觅觅，终才找到那稚嫩少女声。

“祈愿三太子保佑自己，日后一定要高高兴兴、顺顺遂遂的，不要总冷着脸，也不要不理我...嗯，还有...”

他听见她轻笑，婉转又说道：“还要多笑笑，笑起来好看。”

他忽然睁眼，见面前少女叩头起来的少女笑着看她，庙中中烛火将她侧脸照亮，眼中星光熠熠。

那老汉随着少年视线这才注意到蒲团上跪着的少女，他有些老眼昏花看不清脸，却隐约瞧见那熟悉身形，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惊喜，忙低头小声问道。

“敢问尊神，可是找着那姑娘了？”

他见面前少年听闻一笑，视线不变，却淡淡应道。

“是。”

他找到了。

炉烟袅袅映海灯万盏，磐铃声过莲花影，轻烟沉沉绕烛台。香客过客皆走过，他抬眸，却只独见她。

———“三太子，我许完愿啦。”

少女提着裙摆站起身，见面前少年盯着她似个木头般沉默不语，还没来得及疑惑，却转头又见身后老祭司一脸欣喜看着她。

“老伯！”她笑道，一把拽起三太子衣袖退到一旁，不妨碍其他香客。

“哎，我...你...”那老祭司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牵着三太子袖子的手，语无伦次一阵，这才反应过来，忙行礼道：“小老汉有失远迎，望仙神恕罪。”

哪吒刚想叫他起身，却转头见小姑娘已经上手扶住老人，也急忙上前去一把将其扶起。

“小老汉不敢，小老汉不敢，早该认出三太子与神女天人之相，失敬失敬。”

“老伯，我不是什么神女呀，没事。”

“此番我等便是来告诉你，人找到了，不要再为无谓之事费心。”少年倒是少有地好脾气，又淡淡道：“你既认出我，那便知道见到我之事不好外传，劳烦你守口如瓶。”

“是，是，小老汉定当谨记。”

老翁忙恭敬低头应道，却再抬头时只见面前神仙身影早已不见，只剩其余香客你来我往，以及炉上三支还飘着烟的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