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翠屏山上

二人腾云驾雾来到翠屏山顶，她见众村民拖家带口地牵牛骑马聚在山顶元帅行宫，人多得连衙役都赶来支援管辖，倒是稀奇。

她知三太子庙宇香火不断，可在这一年半载造访时却从未见过这么多人，都快赶上过节赶集了。

人潮汹涌，如江海决堤。青鲤被这股浪潮冲撞得踉跄后退，眼前尽是人影交错。

等她转头寻找那片红衣时时，却不见其身影。她仓皇踮脚寻找，想要喊他。

喊“三太子”？喊“哪吒”？好似不管什么称呼都不得在人间喊。

还在她迷茫之际，蓦地一只手破开人流，如逆光直直向她伸来，一把抚上她后脑勺，轻轻一拖，将她脑袋转过来。

“这呢。”

沉寂如孤山，清俊似寒月。

抬眸之间却见少年一袭红衣不再，反倒是一身玄色劲装凌厉挺拔，金环穿耳，暗金发带高束长发，简单不过的打扮却衬得少年英气。

少女惊讶一瞬，却又了然。这么多人呢，三太子若还是一身鲜红衣裳倒是显得招摇。

只见少年摸着她的脑袋一愣，半是惊讶，还有一半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你长高了些。”

不多，或许就一丝，却也让少女有些欣喜。

“诶，是吗？”她暗戳戳地抬眸看三太子，却见他面露怔色，令她不解。

难道她长高不是好事吗？她想高一点，以后和七仙女姐姐们一个模样，就不用抬脑袋看他了呀。

“三太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青鲤歪着脑袋问：“我长高了便很快能和三太子并肩了呀？”

“是么。”她见少年僵硬地露出一笑：“恭喜你。”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他却一把抓住她手腕，恍惚间似是隔绝了纷乱人声，及那与风中银杏一道飘落的莲花香灰屑。

“三太子，今日可是你的庙会？”她瞧着这人山人海不解问道，却见少年也皱起眉。

“不知道。”

她听他这么说，转头恰好见到一手挎香篮的大娘路过，便好奇问道。

“大娘，请问今个是什么日子？怎么这般热闹？”

“小娘子不是本地人吧？”大娘笑眯眯抓着她说道：“这儿啊，昨个有神仙显灵了！”

“显灵？”

青鲤眨巴着眼，下意识地瞥了身旁哪吒一眼，见他有些心虚地别开眼，心里这才有了个所以然。

“是啊，那庙里祭司，好几个下山的人都见着了。说是日落时三太子显灵和他说话，要找一姑娘...哎，谁啊？别挤我。”

拜神的人络绎不绝，那大娘还没说完呢便被上山的人潮挤走。

真的好多人啊...

凡人这般多，他们也不好施展法力，又被推搡着，只好被挤着随着其他人一起排队入殿。

庙中香烟缭绕，檀香气渗入石砖，朱红色的廊柱上挂满祈愿之词密密匝匝，如同交织成网的虔诚。庙门口人流如织，香客手捧贡品，争相向殿中叩拜，额头几乎抵在地上，喃喃诉说。

木门槛乌黑，还真被踏得凹陷下去一寸，祭司忙得脚不沾地，衣袖被炽热的炉火熏得微微泛黄，不时高声提醒信众不要拥挤。金身神像在层层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少年元帅横眉立目，足踏风火，长枪微抬，似俯瞰众生。

蒲团上跪拜之人不绝，有妇女跪在神像前，虔诚举起三炷清香。亦有风华少年紧攥长香叩拜响头，直挺的背脊满是愤怒与不甘。

“三太子。”她就算长高了丝却也还是身板小，如今被挤得只得窝在哪吒胸口。她踮起脚，趴在他耳前小声问道：“你听到他们许什么愿了吗？”

“听到了。”

少年微愣，抬眸看向雕像微垂的双目，又低头望向胸前少女真挚的眼，将头撇向那妇人，说道。

“那妇人求她儿子战事早归，别跟她丈夫那般死了。”

青鲤听罢，又问道：“那那少年呢？”

“那人父母死于仇家毒手，自身年幼又身患顽疾无力报仇，愿我庇佑他长成，他成年报了此仇便除恶扬善来此还愿。”

少女微愣，不知为何听哪吒语气带着些许嘲讽之意，却又摸不出所以然。

“三太子慈悲，定会助他们吧？”青鲤不自觉问道：“那少年生得孔武有力，日后定能成为一方豪杰。”

“我为何要助？”哪吒没说话，见少女面露不解心底却泛冷，默默开口，似是将二人又拉回了昨日夜里。

“怎么？可是意外了？如今可还觉得我慈悲？”

少年忽然的淡漠之语令少女摸不着头脑，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问他，迷茫之际又被旁人一挤扑进三太子怀中，正觉失礼推开却又被少年一把抓住手腕。

“莫再说慈悲一事。”

她抬眸，见他长睫之下墨瞳难掩落寞之色，只听他幽幽道。

“我肉身已死，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这儿，这儿...”

他将少女手掌抵上自己胸口，眸中寂寥无光。

“都是拼凑的，都是假的，不会生长，不会变。”他笑道：“你怎能指望我有慈悲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