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天生地长

她听罢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吞了口口水挪着步子过来，却在离那猴子两尺之外便不敢再靠近，捡起地上荷叶顶头上，做了个斗笠便蹲下。

那猴头也没为难她，只是用鼻子嗅了嗅，盯着她问道。

“小鱼精，有吃的吗？”

青鲤一怔，脑子还没完全转过来，愣愣地看着他：“……啊？”

谁知那石猴竟撇撇嘴角，用仅剩的那只胳膊指了指她的行囊：“这如来老儿耍我，将我压这动弹不得，都饿了几年了，你有啥吃的给俺老孙垫垫肚子不？”

青鲤看他那副无奈又恳切模样，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荷包，直到指尖碰到半块干巴巴的饼，她才猛地想起来。

那是哪吒庙里的老祭司给她的，她掰了一半啃完还剩一半。

“哦……”

她有些犹豫地取出那块饼递过去。

“那个，我只有这个，野菜饼，你吃吗？”

问题是猴子吃饼吗？

果真，那猴头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饼，表情一言难尽。

“小鱼精，上次见你你还捧个仙桃，如今怎么只剩个饼了？”他嘀咕道，却也没太计较，拿着那饼便啃起来：“你可是被玉帝老儿贬谪了？”

“没有啊，我本身就不是神仙啊。”她老实巴交说道，见这猴头真没有敌意，也就稍稍挪近了些。

“那你可是和俺老孙一样，被招安上天的？”

“我是被带上去的。”

外头雨越下越大，她缩了缩脖子，把荷叶又往下压了压。

忽然间，她眼角余光瞥见那猴子的脸——

他只顾着狼吞虎咽吃饼，全然不顾雨水顺着他毛发滴落，金色的眼瞳半阖着，被压得动弹不得的身体连抖都不能抖一下，只能任由风雨浇打。

有点可怜。

青鲤顿了顿，咬咬牙抬起手，把头上的荷叶揭下，往他那边也撑了些。

荷叶不大，只能勉强遮住半边，那猴子边吃着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雨水晕开了些，倒是透出几丝光。

“你这小鱼精倒还有些良心。”他眨巴着眼睛，瞳中金光一闪，颇有些疑惑道：“瞧你半天了，你真身到底是个啥？怎么这个花色？”

呜呜呜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问啊？

青鲤瘪了瘪嘴，幽怨道：“大概是鲤鱼吧。”

那猴子没说话，咽下最后一口饼，偏头打量着青鲤，眼神像是要把她从头到尾看个透。

“你可和俺老孙一样？”

“一样什么？”

“无父无母，天生地长？”

青鲤怔住，指尖微微一紧，连手里的荷叶都忘了撑。

她一时间没说话。心里麻麻地，似是有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齐天大圣见她半天没回话，歪了歪脑袋：“怎么，被俺老孙说中了，可是天庭拿此事欺负你？”

青鲤听罢摇摇头，却又想起那时仙女姐姐说过的那番话。说他总归天生地长，分不清强弱善恶，故此才招安。

“那个，齐天大圣...”她小心翼翼开口道，转眼却看见这猴头展眉解颐，一副受用模样。

“难道天庭欺负你吗？”

“你当俺为何闹那天宫？不正是为讨回个公道？”

石猴哼笑一声：“天庭那帮鸟人不就是欺俺自生于天地，有法力又无亲无故，便叫人拿个官册封个虚名，拘束手脚？”

他见那少女眨巴着眼不说话，当她也是因着出生受了天庭的委屈又不想承认，便又豁达说道。

“没爹没娘又如何？大不了你我两个凑一家，日后碰上麻烦，你报俺齐天大圣威名，看谁欺负你？”

“可你现在还被压在这呢。”她忍不住提醒道，垂眼看了看他被巨山镇住的身子，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她这么一说，却见那猴头撇撇嘴，不服气笑道：“即便他如来压俺老孙百年千年，只要俺长生不死，便总有出去的一日！”

他们聊着聊着便忘了时间，再抬头时只见天光初亮，雨势渐歇。

漫山遍野的水汽此间蒸腾而起，缭绕峰峦之间，如云似雾，恍若仙境。

“那个，大圣，雨停了，我要走啦。”

青鲤抬头，这才垂下举着荷叶的手，暗想这荒山倒也没那么可怖。

“小鱼精，先别走，你同俺老孙说实话。”他见她要走，又冲她招手：“你如此怕我，可是大闹天宫之时波及到了你？”

他这般说，青鲤才会想起那日情景。

的确，他掀翻那金砖玉瓦之时，她和七仙女姐姐们都还没来得及跑走，好在有三太子相救，这才得以逃生。

“那时我的确在。”

她如实说道，却并不愤恨。

或许是瞧他如今凄惨，又或是同病相怜，又或是她好似觉得他并不坏，逐渐理解了他的...事出有因。

她将荷叶递入他手里，也勉强能当个伞用。

“我下次给你带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