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凡尘因果

“那泼皮居然肯放你下来?”龙女见她当真跑来南海,有些吃惊道,却难掩高兴。

“正是三太子主动叫我回来的。”

“哦?”

龙女抬眉,诧异难掩。

“我和三太子说好下凡来修炼十年。”她躬身作揖:“还请姐姐多关照了。”

“哪里?我巴不得你别走了。”

龙女笑道,一把拉起她:“正好惠岸师兄此番不在,不必听他多唠叨,你我认真修炼,我再教你些心法。”

“等等...”

龙女表情一变,回头一把叫住一少年身影,皱眉道。

“灵儿,你又这般无规矩。”她广袖一甩,责骂道:“前辈难得回一趟南海,你可要恭敬对待。”

青鲤见罢赶紧趴在龙女耳边劝道:“姐姐,不需要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不必叫那灵儿过来了。”

如此强押着他来,他们我不情你不愿地也没意思。

“你呀要在这住十年,我这是在给你立威呢。”龙女轻声回道,又正了脸色,看向那少年:“还不快来?”

那灵儿听罢瞧了瞧她,又瞧了瞧龙女,不耐地“啧”了声,这才上前来冲她点头。

“见过前辈,你...”那灵儿抱着竹简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她,颇为妍丽的眉眼透出一股鄙夷:“该不会要跟我住一个缸吧?”

“不了不了我自己再找个缸。”青鲤头摇得像拨浪鼓,而龙女则是一把将她拽入身后,冷声道:“你们男女有别,我自有安排。”

灵儿听罢皱着眉头便要离开,却刚转身又被龙女叫住:“先别走,你也到了要练功地时候,便和我们一起吧。”

天光澄澈,海潮温润如絮。她和那灵儿各立在一座珊瑚台上,赤足没入微凉的水波,望着前方的龙女。

龙女轻抬素白指尖,四周潮水顿时轻漾,她声音柔和而带些漫不经心:“你二人虽是畜生道,可既是水族,便该学会听水的声音。”

青鲤微微蹙眉,静心感知,耳畔却只余风过浪面的窸窣。

“水无形而有性。”龙女缓步而行,广袖拂过水面,漾开圈圈涟漪,低语如吟:“水者,遇壑则奔,逢石则止,承天光而流照,藏幽潭而无声。”

说话间,她指间轻旋,一道清泉自她掌心升起,凌空化作游龙般的水丝,盘旋萦绕,忽而落入水中,竟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

她转头,见那灵儿面无表情地挥指,清泉一瞬化作水龙,虽没有龙女的强劲,可也算是像模像样。

她还比他大呢,他可真厉害啊...

青鲤怔然低头盯着自己手指头,龙女却微微一笑:“慢慢来,你这般火急火燎,难道是心中有困?你太执着形了。”

她素手抚过青鲤的腕,示意她摊开掌心:“试着去感受它,而不是控制它。”

青鲤屏息凝神,指尖微颤。片刻后,一缕水光竟自她掌中生出,先是微弱不定,而后缓缓延展,如月下潺潺的溪流,轻柔而绵长。

龙女望着这道水光,眸色微动,缓声道:“不错。水不在汹涌,而在随心。你是鲤鱼,水便是你的骨血,不必驱策,它本就会因你而动。”

“是,多谢姐姐指教。”

“十年还长着呢,慢慢来。”

南海正值初夏,她抬眸难得望着这熟悉的景色,有些怅然。

哎,她已经有点想三太子了。

......

与中坛元帅府的随性不同。三重天的各路仙文官相辅相成,层层相扣掌管着世间万物命理,这才保得天下太平。

可惜,天庭被那石猴属实折腾得够呛。自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倒,那三昧真火可是差点将整个三重天烧穿。那日各路仙圣皆下凡避难,在夜间看来似是繁星坠入凡尘,叫凡人看见了直呼奇观!

如此变革,缘起缘灭都随之一瞬错乱。

少司命边嘀咕着,边紧锁眉头清点命谱。她自己本身就火烧眉毛,这些碎本也是烧的烧毁得毁,又逢各路仙神下凡,如此看来,人间又要深陷乱世了。

到头来麻烦的只有她。

她正烦心呢,她的弟子柴童却忽然跑来禀告中坛元帅府求见。

“是那叫风烈的天兵吧?不见。”她把理好的一沓命谱递给仙童边说道:“就说本君不在,打发走了便罢。”

她漫不经心说道,皱着眉头读完手中书信,随手扔进长明灯中,化作一缕黑烟。

她忙着呢,而她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吃力不讨好,她没工夫搭理他。

“禀星君,是那天兵,可中坛元帅本尊也来了。”

“他本尊?”少司命抬眉惊讶,后又恍然大悟:“请进来罢。”

大门一开,她还真见到哪吒本人带着那天兵站在门口。少年抬头,见庭院里种满常青之木,繁茂的枝干遮住了院中大半的光,却又在枝头挂着数以百盏的长明灯,虽是白日,却又酷似夜晚星河。

“真是稀奇。”少司命前来迎接道,扫过少年那一副并不想见她的模样,顿感莫名其妙。

“咳。”哪吒背着手咳嗽一声,身后的大块头急忙将手中锦盒奉上。

“上次之事是我鲁莽。”他抿了抿嘴唇,目光落在别处,似是不喜欢这种场面:“不该冲撞于你。”

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少司命虽惊讶,却举起手止住了童儿想要接过赔礼的举动。

“元帅好意,心领便可,虚礼便不必了。”她笑盈盈道,似是想起什么,转头对着身后童子喊道:“柴童,别点谱了,看茶。”

哪吒见他这般举动倒也是一愣,见风烈一脸不解地看看少司命又看看他,只好让他退下,自己倒是要看看她要搞什么名堂。

“中坛元帅来得巧,我正有事找你。”她带着哪吒入殿,将童儿和风烈都留在门外,倒是叫哪吒皱了眉头。

“有事便有事,你非要躲里头说?”

“此番是我唐突。”少司命一挥袖,门“哐”地一声阖上。

哪吒瞥了眼门扉,神色未动,淡淡道:“讲。”

“你可知天蓬元帅刚被贬,天河便传来水军军心动荡之事?”她严肃说道,而哪吒却是翘着腿翻了个白眼。

“那又与你我何干?”

“此番天庭大劫,玉帝本就圣心不安,而又有一武将待命在君侧时打碎琉璃盏。”

她皱起眉头说道:“陛下不听那大将解释,当他是摔杯为号,要斩了他。念在赤脚大仙替其求情,这才改变心意命我也贬了他,并且刑罚更甚,不光贬入畜生道,还要每七日遭受飞剑穿胸胁之刑。”

她的话叫哪吒挑眉,却并无耐心:“扯了半天,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少司命闻言沉默半刻,却又无奈地直视他,语气不复平日的冷静自持,隐隐透着几分急切:“织女被凡尘因果羁绊,拒不归位。”

“织女?”

哪吒脸上闪过几分惊讶,却并无其余反应。

“凡尘因果,你不会是在说...”少年微微眯眼,似开玩笑道:“她是动了凡心?”

少司命听罢倒也不装。指尖微蜷,面色微沉:“不仅动了凡心,她已和那放牛的凡人成了亲。”

织女下凡三日,人间便已是冬去春来第三年。

哪吒闻言,眼神一凛,笑意顷刻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