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张良看着她清澈却充满决绝的眼睛,点了点头:“好。从今往后,你便叫霓裳。”

最终,他将她送入了咸阳城外的楚馆。那是巴家开设的销金窟,是权贵们寻欢作乐之地,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是最佳的潜伏场所。霓裳凭借着绝色的容貌、过人的才艺和八面玲珑的手段,很快便在楚馆站稳了脚跟,甚至成为了头牌之一,代号“韩”。

前些日子,张良冒险进入楚馆,除了他需要确认霓裳这条线是否安全可靠,还有就是要交给霓裳第一个任务,那就是确认丹炉府发生了什么,他总觉得此物会有大用!

霓裳的表现没有让他失望,她将探听到的消息都通过张良留下的渠道进行传递,而最近她竟然说猜到此物是用什么制作的了,这才让张良决定巴忠出逃此事,让她来主导。

当张良听闻楚地封君全家皆死的时候,他就知道巴家要出事了,这才派荆无涯去巴家搞财物,令传递消息,秘密把巴忠弄走。

那夜,廷尉府的人尚未抵达,楚馆便已陷入一片混乱。巴忠正在西厢房与那赵牌绾星饮酒作乐,突然,外面传来喧哗和浓烟的气味。他本能地感到不妙,想要逃离,却被几个突然闯入的黑衣人打倒在地。为首一人,身形与巴忠有七八分相似,正是张良预先安排在此的死士之一。另外两人,也是身手利落的亡命之徒。

巴忠还未反应过来,那黑衣人已熟练地用麻布塞住了他的嘴。

死士们用最快的速度结束了巴忠两名护卫和那绾星的性命,确保他们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外面火势迅速蔓延,浓烟滚滚而入,呛得人几乎窒息。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活活烧死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浓烟之中。

是霓裳。

她身披一件湿透的斗篷,脸上蒙着布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她动作迅速而冷静,指挥着几个同样装束的黑衣人,在房内泼洒了大量桐油等易燃物。

接着,为首的死士脱下自己的外衣,换上巴忠的衣服,并将从巴忠身上取下的那枚刻有“巴”字的玉佩和印信,小心地放在自己腰间。

一切准备就绪。

霓裳最后看了一眼被火焰吞噬的房间,绾星,不要恨我,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波澜。

她带着巴忠和几个得力手下,趁乱从楚馆的后门,隐蔽地离开了烈火熊烟的咸阳城。

章邯率领的大军已然抵达巴郡,开始了地毯式的清剿。巴家在巴郡的势力,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那些私开的矿山被查封,私铸的兵器被没收,巴家的族人和门客,无论是否参与叛乱,几乎都遭到了清洗。一时间,巴郡血雨腥风,人人自危。

然而,让章邯感到困惑的是,除了巴信的零星供述和现场找到的一些蛛丝马迹外,他始终没有找到巴家谋反的更深层次证据,也没有找到巴信供述中提到的“楚人”的直接证据,更没有找到巴信的主力,以及那十几艘满载金银财货的楼船。

他将巴礼打入死牢,严加看管,但巴礼除了哭嚎着喊冤,反复强调自己是被巴信逼迫,以及巴信要投奔张良之外,再也问不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仿佛巴家的这次“叛乱”,就像是一出精心策划的戏码,在最关键的部分,戛然而止。

而远在汉中的扶苏,虽然受了箭伤,但因为救治及时,性命无虞。只是那支箭矢射入肩胛骨,伤势颇重,短时间内无法行动,只能暂时留在汉中郡府养伤。

王贲抵达汉中后,见到扶苏无恙,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下。然而,当他听完扶苏关于遇刺过程的讲述,以及汉中郡守王纮的汇报后,他眉头紧锁,心中疑云更甚。

巴家?荆轲之子?伏击扶苏?

这三者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巴家为何要伏击长公子?仅仅是因为被巴信逼反?那荆轲之子又为何会参与其中?是为了报当年刺秦之仇?还是受何人指使?

王贲在汉中郡府坐镇,一面调集四郡兵马协助章邯围剿巴郡,一面派出黑冰台精锐沿着荆无涯逃窜的方向追击,同时严密盘查汉中郡内所有可疑人员。

然而,荆无涯如同泥牛入海,再无踪迹。

扶苏在养伤期间,对巴郡之事也多有思索。他召来随行的张苍,与他探讨巴家叛乱的疑点。

“苏先生,”扶苏靠在床榻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很清明,“你觉不觉得,巴家此次叛乱,有些……蹊跷?”

张苍坐在床边,手里把玩着一个新制的纸团,闻言点了点头:“公子所言极是。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巴家此举,疑点重重。”

“首先,巴家为何要伏击公子?对他们来说,公子活着,对他们并没有直接的威胁。反倒是叛乱伏击公子,一旦失败,便是灭顶之灾,这完全不符合商人的逐利本性。”

“其次,巴家虽有势力,但其力量主要集中在巴郡的财富、人脉和私兵上,并非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竟然敢公然对抗朝廷,伏击公子车驾,这等胆量,令人匪夷所思。若非被逼到绝路,或是有恃无恐,绝不会如此行事。”

“还有那个荆无涯……”张苍眼神微凝,“荆轲之子,刺秦之后,销声匿迹多年。此番突然出现,参与伏击,其目的为何?仅仅是为了复仇?还是受何人指使?”

扶苏轻叹一声:“我总觉得,巴家之事,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巴家或许只是一个棋子,被人推到了台前。”

“公子英明。”张苍说道,“臣也以为如此。只是,这幕后的棋手,究竟是谁?其目的又是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

扶苏沉默了。棋手?在咸阳,谁有能力,又有动机策划这一切?他的那些兄弟?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