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众官纷纷怀疑裴砚是不是吃错了药,脑袋不好用了?


裴砚向着陈崔遥遥一拜:“节度使以为如何?”


陈崔轻哼一声,圆滑地转向李昭宁:“但凭陛下心意。”


李昭宁本来做好了自己担责的打算,此刻裴砚一插手,她有些不知所措。


白居简走上前,正欲说话,却被杜黄拦住。


杜黄并未上前,而只是侧着身子拱手道:“考官人选,还请陛下三思。”


再多说也是碰壁,陈崔又作壁上观,李昭宁只得将此事暂时搁置。


但是话已经放出去了,拖得越久,学子对她的信任度就越低。


李昭宁看了看殿外,红彤彤的一只小太阳孤零零地站在屋檐上,正努力地往广袤天穹上爬。远处飞来几只喜鹊,圆滚滚胖嘟嘟的,跟太阳一般大。


退朝后,陈崔在大明宫安排了几日的歌舞戏剧和品酒会,给李昭宁“解闷儿”。


李昭宁甚少参加这样热闹的场合,她喜静不喜闹,但她没法拒绝,因为话本一事,陈崔对她有了疑心,再不许她单独闲着。


午膳后,李昭宁才刚刚眯了一会,就被陈崔派来的人叫起来,梳洗打扮一番,头上插满繁密的发饰,衣裙也是一件套一件,金红配色,繁复华丽,走路都要慢上三分。


李昭宁平日圆领袍穿惯了,偷溜出宫也是挑轻便的坦领裙穿,从未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过。


她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那些贵族女郎要人扶着——穿的戴的这么多,怎么可能好好走路?


小轿穿过重叠宫门,很快就到了大明宫。跨入主殿,李昭宁看到一屋子人都在等她,便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众人行过礼,刚坐下,便有太监过来倒酒。李昭宁端起酒杯闻了闻,一阵清雅的茶香混着酒香钻进鼻子,醇厚与清淡完美地融在一起。


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李昭宁不贪酒,但这酒也太好闻了,她想尝尝。


“臣妇林氏,恭贺陛下登基之喜。”一位美艳妇人机灵地举杯,一饮而尽。


李昭宁感受到了她动作里暗暗的阿谀奉承,但还是利落地举杯喝酒。


其他妇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找了由头与李昭宁喝酒,虽举止大都端庄文雅,但颇有种不灌醉她不罢休的架势。


李昭宁从未应付过这样的场合,面前的人一波又一波,都言笑晏晏,她不知该怎么拒绝;况且这都是陈崔党羽家的媳妇和女儿,她也不好得罪,只能笑吟吟地喝,不一会儿,胃里就开始有些翻涌的不舒服。


眼见着又来了一位妇人,身材丰润,面庞白净,钗环不多却精致非常,不知为什么,李昭宁觉得她有些眼熟。


但李昭宁可以肯定,自己绝没见过她。


她举杯,虽嘴角含笑,眉尾却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臣妇王氏,敬陛下千秋万代,福寿绵延。”


李昭宁正准备和刚才一样喝酒,却被她按住手腕,淡淡笑道:“陛下已经喝了许多了,抿一口就好,臣妇才要满饮此杯,以示诚意。”


李昭宁本有些晕乎乎,听到这话,胃中烧燎的感受稍稍好了些。


她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在闲聊,没人盯着,便稍微往前凑了凑,笑问:“姐姐眉目间有些担忧之色,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王氏吓了一跳:“臣妇怎当得起陛下一句姐姐……臣妇名叫王婉,是礼部范侍郎家妻。”


李昭宁还未开口,突然胳膊底下钻出来一个熟悉的白净面孔:“漂!亮!姐……”


话音未落,便被王氏按了下去,她忐忑地笑笑:“这是臣妇的外甥,今日不上学,闹着要跟我来宫里玩,生性顽劣,冲撞了陛下,望陛下赎罪。”


李昭宁突然间明白为什么这人看着眼熟了。


李昭宁看了看被按住手脚、捂住嘴的裴子游,抬眸问王婉:“你与裴砚的母亲王娇是亲姐妹吧?”


王婉性子胆小,听到这话瞳孔猛地瞪大,扯着唇角磕磕巴巴地开口:“是……不知陛下为何……”


李昭宁笑:“你跟她,很像。”


王婉看李昭宁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便娇娇地笑道:“我与姐姐是一母所生,虽差了十几岁,但见了我们的人都说像。”


她的举止不像个成□□人,而是充满了小女儿家的娇羞的媚态,娇而不妖,让李昭宁想起夏日清塘中盛放的粉荷。


王婉刚放开裴子游,小家伙便开始叭叭叭:“姨妈在担心妹妹呢,昨天我吃了姐姐的‘仙药’好起来了,但是姨妈家的妹妹还病着,请了好多大夫都没用。”


王婉垂眼看裴子游:“陛下?仙药?”


李昭宁笑道:“裴子游是朕给……的方子,不知令嫒是什么症状?”


王婉皱眉,叹了口气:“她回家便腹痛,呕吐,高烧不止。子游也让我煮了柿子给她吃,但还是不见好。”


李昭宁思忖片刻,问裴子游:“你们昨日都吃了什么蘑菇?”


裴子游摇头晃脑想了一阵:“她吃的是一从带绒毛的小白伞蘑菇,我们用铜锅煮熟了吃的。”


李昭宁仔细问了裴子游同窗们昨日吃的蘑菇,便笑着对王婉道:“不用太担心,蘑菇毒性不大,若是大人吃了不会有什么,令嫒年纪太小,症状才较严重。多喝水,等毒排出来就好了。”


王婉这才宽心,眼中含泪,不住地道谢。


裴子游一身白色圆领袍,戴着小幞头,背着手,歪着脑袋,在李昭宁面前调皮道:“陛下姐姐真厉害!什么蘑菇都懂!”


小男孩的声音很大,殿内突然安静下来,大家纷纷看向李昭宁。


李昭宁尴尬一笑:“朕与小孩子玩闹聊天呢,无妨,大家继续。”


酒劲缓缓地侵入脑袋,李昭宁觉得身子有些轻,往后坐了坐,就被各家妇人围在了中间。


“陛下竟懂蘑菇?臣妇家有个孩子,昨日吃了蘑菇,回家腹泻不止……”


一个妇人默默拭泪。


“臣妇家的也是!闹了半夜,不住地叫娘……”


另一个妇人也难过地闭上眼。


大家吵吵嚷嚷,说的都是昨日孩子们春游中毒的事。


李昭宁本不想管这些与她对立的人的家事,但幼子无辜,她还是一一仔细问了症状,给了解决之法,那些关心孩子的人得了方子,就都先回去了。


终于不用喝酒了,李昭宁长出一口气,歪着身子倚在靠垫上休息。她的视线扫过整个大殿,除了王婉、裴子游,竟还有另一位老妇人。


她刚才没有扎堆过来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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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现在也只是一个人端坐在案前,静静地吃果子。一身青色衣裙,皆是礼服制式,仪态端庄,神情淡雅。


她似乎察觉到李昭宁的目光,抬眸拱手道:“妾晋昌县太君陈氏,失礼了。”


陈氏?


李昭宁晕乎乎,完全记不起来她是谁,王婉却微微一笑:“令郎白居简年轻有为,臣妾想必定是母亲教子有方,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


原来是白居简的母亲。


王婉坐在李昭宁身边,轻声道:“白居简为官清廉,人也很孝顺,陛下刚登基,若想要白郎君的支持,或许可以从他母亲这里入手。”


李昭宁眉毛一扬。


王婉看着娇娇软软的,但话中的见识和筹谋却一点也不差,难怪性子胆小却能嫁给兵部侍郎。


李昭宁端着酒杯过去,莞尔一笑:“朕是小辈,敬夫人一杯。”


陈氏缓缓站起,躬身道:“妾怎敢让陛下敬酒,失礼了。”


说罢,她一饮而尽。


李昭宁笑道:“朕知太夫人酿酒技艺非常好,白家的酒,有些比宫里的都要好上几分呢。”


陈氏脸上的神情微微缓和:“陛下喜欢,妾明日命人送些给陛下尝尝。”


李昭宁笑道:“太昌远,来去不易,不知老夫人可有长住长安的打算?”


白居简在长安一直都是住官家馆驿,手上俸禄只够平日用度,买不起房。


若她给他一套房子,说不定能说服白居简做科举考官。


陈氏身上的傲慢消失了,她抬起眼帘,认认真真地看着李昭宁。半晌,还是低下头:


“无功不受禄,我儿虽官小位低,俸禄微博,但奉养父母还是够的。”


李昭宁淡淡一笑:“献酒之功也是功。况且太君家里有位千金,若白卿在长安有座府邸,就算不太大,作为落脚之处也会很方便,也免了令嫒抛头露面之嫌。”


这样的世家大族,最在意清名,也很在意女孩的名节。


李昭宁心中忐忑,面上不动声色地看着陈氏坐下,正不知所措间,陈氏笑道:


“想不到陛下对妾的家事也这般关心。”


李昭宁坦诚道:“朕素闻令郎文采裴然,有治国安邦之才,颇为欣赏……”


陈氏冷笑一声:“欣赏?”


“我儿不与伶人词臣沆瀣,承蒙陛下垂爱,不敢领受,还是请回吧。”


她自顾自坐下,重重地将杯子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王婉走上前,正欲开口,又被李昭宁拦下。


李昭宁冲王婉一笑,请她宽心,便回头对陈氏拱手道:


“夫人,朕并非要限令郎于下九流之道,而是为了他在千秋万代的声名。”


陈氏并不看她,只是倒了一杯酒。


李昭宁继续道:“若史书有载,是重开科举、负重前行的人受人称颂,还是隐于世外、只求清名的人更高洁?”


她浅浅一笑:“科举不开便罢,若开了,陈崔就拦不住了,改制是最容易的事。”


陈氏抬眸,看向李昭宁。逆着光,她看不清李昭宁的脸,只觉得她眼中清澈执着的光芒,似乎比身后刺眼的阳光来得更为盛大热烈。


良久,陈氏轻轻叹了口气:“劝我没用,你得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