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他的结局

“不名宗?”


“不名宗!”


“不名宗......”


不名宗之名在渡口各艘灵船上此起彼伏响起,语调不一,有疑惑的、有震惊的、也有语焉不详的。无论如何,姬行旸自报家门之举,成功令准备痛殴他一顿的修者停下施术动作。


“不名宗。”弘启宗的年轻弟子木桓徽许是未曾听说过此宗门,再一次确认宗门名号后,神色如常地作好登记,而后把不名宗众人带离。


“没想到不名宗竟没有灭门,还派人参试,我看那小孩也是筑基巅峰。”轮到鼎盛宗船只停靠,观妄臻犹意犹未尽道:“这次灵修大比有点意思。”


循例报上宗门名号,鼎盛宗船只停靠在木筏船旁。


“还请参试的道友随我来。”另一名弘启宗弟子道。此番同乘船前来的,除参与比试弟子外,还有前来观赛的弟子,灵修比试作为灵修界顶级盛事,围观者只多不少,过往发生过修者观赛顿悟继而升阶之事,故而赛点落脚客舍一向紧张,弘启宗也只能为参试修者安置膳宿,其余弟子自理。


宗门修者抵达后,一般兵分两路,参试者同住一处,其余人则前往城郡客栈等处休整。季明燃作为率队者,则与沈轻洛等一行人同住入弘启宗内。


离洛水海岬最近的,是弘启宗的了望山,了望山山脉连绵,终日云雾缭绕,层峦叠嶂藏于其间,颇有几分仙境画卷意境。


季明燃等人随弘启宗弟子步入山中竹林,七拐八绕,周遭愈发静谧,直至来到竹林最深处,一青瓦白墙的小院落轮廓才在迷雾隐隐可见。


此处此景,应是渺无人烟、僻静无声,偏偏一道怒骂刺破幽静——


“这是什么劳什子居所,别的宗门住的可是琼楼玉阁,你们把我不名宗安排在这,瞧不起我是不是!我看你们就是xxxxx!”


连串不停的唾骂实在熟悉,季明燃一下就认出这属于不名宗小少年的声音。


“我们与他们同住?”季明燃问。


送他们来此的弘启宗弟子听见唾骂声,眉头皱起,向季明燃等人解释道:“宗主考量各宗修行之法各异,故尽量安排各宗独居一处。此居所由两院合抱小径相连,虽只隔一墙,但也是独立空间。“说着,弘启宗弟子拱手礼貌道:“此次灵修大比参试者众多,安排难以尽善尽美,有失周详,还望多多担待。”


解释得合情合理,如若抱怨似蛮不讲理。


季明燃:“确实不周,但我们心胸广阔,会包涵的。”


姬行旸似出言不逊,实则句句属实。一路行来,谁看不见落在云雾之中的玉宇琼楼、瑶台阆苑。而且她们也分明看见其他宗门修者跟随弘启宗弟子向那处而去,只有她们,来到此地。


残旧院落瓦上蛛网横陈,石阶苔痕斑驳,小路荒草漫径,这样的废弃之处,也真难为弘启宗宗主费脑子想起。


想也知道,他们之所以被不名宗扔在此,不外乎曾经作为头号劲敌的他们落魄如斯,队伍中修为最高的人竟只是筑基。


“瞧不起人就瞧不起人,光明磊落些呗。”观妄臻嗤声道,“谁没有瞧不起人的时候,还做一套说一套。”


祝世白温声道:“弘启宗虽为道宗十修之一,但比试接待诸事繁杂,应接不暇有所疏失亦属常情,我等自行整理便可,无需劳烦。不过略施几个净术罢。”


沈轻洛冷笑:“还是说,弘启宗如此不济,连净术这般简单的术法也不会?”


“筑基而已。”见无人与他委与虚蛇,弘启宗弟子也不再应付,态度冷下,眼神尤其轻蔑地扫量季明燃:“诸多要求,你们也配?”懒得说什么,他转身就走。


“你看谁呢你!”金玉勃然大怒,与金缕冲前就要打去,季明燃一边一个拉住:“不着急。”


祝世白把两人拉至身后,嘱咐道:“先且忍耐,参试弟子如若无端对别宗弟子出手,当被褫夺应试之资。他是存心。”


观妄臻已双手交叉枕着后脑勺走进院落中:“若论报仇,可别让咱明姥姥失去机会——”散漫的声音在入院那刻戛然而止:“哇,你们快来看,里头比外头还要破!”


沈轻洛闻言随即与季明燃一同走入,看见里头景象也拧眉来:“欺人太甚。”


院内东倒西歪的石桌石凳被杂草藤蔓遮掩得严严实实,青苔蔓延至墙壁脱落大片墙皮,房间破洞一个比一个大,风呼呼地往里钻,屋顶瓦片木椽断裂,整座房屋似要随时坍塌。


一身锦衣华服的金玉、金缕与此处格格不入,站在门口不愿进去:“倒不如去外头城镇住着,再说,”金玉朝祝世白喊话:“咱们不是也能去祝家住?你可是祝家继承人,你要回去,他们可不得欢天喜地、吹锣打鼓迎咱们。”


祝家就在清洲,负责接应飞行而来的宗门。


祝世白摇头:“我既代表鼎盛宗弟子参与比试,就没道理回到祝家住着。不过......”他思忖片刻,转而问季明燃:“我们去比试后,在元留师兄到来之前,只有你一人住着,不如我们与郡城内的弟子聚集合住。”


元留因交待宗门事宜有所耽搁,过几日才与季明燃汇合,季明燃扒拉着他交给自己的手册,查阅灵修大比注意事项:“暂住而已,能住就行。比试明早就开始,再去别的地方也是折腾,大概收拾收拾,你们也好休整片刻。”


季明燃这么说,金玉、金缕也只得不情不愿地走进小院。


所有人中,只有季明燃对收拾破败房屋颇有心得,众人围在院子内,听季明燃分配收拾房屋的任务。


隔壁院落叫骂声减弱,随后传来一阵乒里乓啷的声音,想来也是如他们一般,修补房顶墙面破洞。


“弘启宗该不会是故意让我们来给他们修房子的吧?”观妄臻与金玉在一道除草。


祝世白蹲在屋顶比划洞口大小,道:“我们暂住弘启宗,他们如何给我们,自是如何还回去,用竹板与棉絮稍作填补,待我们离开时也好拿走。”


金缕与沈轻洛则分头施用净术:“说的有理,沈师祖,你把灰尘垃圾交给我,我留着原数奉还。”


沈轻洛闻言点头,舞剑般挥动两把扫帚,一屋子杂乱肮脏之物转瞬被拢在一起。


祝世白已经从上至下地转了一圈:“修补倒不难,只是需要些竹料。”话毕,目光灼灼地看向季明燃。


......


于是季明燃也就来到竹林外,勤勤恳恳地砍竹子。


先把竹子砍倒,再砍成一节节的,而后垒起来。


孟应阳就这么看着灰衣少女挥着斧头砍竹子,看了足有两刻钟。他并没有遮掩行迹,到来伊始,季明燃就已经发现他。


但她也只是略顿下手中的斧头,朝他颔首当作打招呼,而后便专注于竹子,认认真真地砍、认认真真地堆、认认真真地数数。


少女莹白的指尖点在最后一截竹子上,确认数量齐全,高高兴兴地把竹子放入储物锦囊中,俯身抱起余下的一摞,折身返回。


对于他的出现,反正是从头到尾的毫不关心。


......


“季道友。”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孟应阳头一次主动地、正式地唤她。


那抹灰色的身影停下,少女侧颜:“你找我?”


但衣袍下脚尖已抬起,她是迫不及待地想走。


孟应阳只好直言:“我知道他的消息,禹天行。”


抬起的脚尖放下,季明燃的目光聚焦向他,开始用心回忆,片刻后道:“啊是你,王茂的亲戚。”


禹天行在小世界,而他知道禹天行的消息。三阳师兄曾告诉她,灵修界只有一个途径能够获知小世界消息——以秘术联系血亲。她记得她曾经的好远邻——王茂,他的表哥还是表弟,好像也是一名修者?


“王茂如何了?”


“凡世弘阳宗修者告诉我,他活到八十九。”


“八十九?”季明燃微讶,以为听错。


“你不知道?三千世界时间流速不一,灵修界与三千世界时间更是不同,灵修一日,或抵三千小世界一年、两年皆有之。”


那禹天行.....


季明燃一言不发地凝望对面的霜色锦服青年。


“他仅用半年就收复大禹六十八郡三十四城,成功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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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励精图治三十载,驾崩于当年天门开启后的第三十三年。”孟应阳注视眼前的少女,她并没有露出预想中的惊疑、失落、不信,相反地,她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神使鬼差地,孟应阳讲出他本不想告知的结局。“旁人不知,他密葬于一偏僻小镇破落房屋内,是王茂为他设的道祭。”


孟应阳心中情绪复杂交织,他既希望季明燃能表现出些什么,又不希望她表现出什么。


他也不懂自己。


可季明燃面色不变,只简短道“我知道了,有劳告知。”旋即抱着竹子继续前行。


就连这消息,也仅能让她顿足片刻而已。孟应阳哑了哑声,最后只能注视那抹灰色背影远离。


......


“你在干什么?”季明燃头顶传来观妄臻惊诧的声音,以及六道投来的视线。


“金玉说你带回竹子后,说有要事处理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半天不见人,你竟在这里......”沈轻洛蹲下,跳跃的火光倒映在她眼里,见火盆又被季明燃放进一沓纸钱,疑道:“烧纸?”


季明燃闷声道:“烧给我的搭档,他在小世界寿终正寝了。”


“搭档?”祝世白目光疑惑地望向沈轻洛,无声重复二字。


沈轻洛摇头,低声道:“我与她是在越世时相识。”


“不是。”观妄臻也蹲下来,抓起地上的纸钱也往盆里洒去,“你哪里来的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搭档?你又怎知下界的消息?”


季明燃用竹枝拨开叠在一起纸钱,好令纸张能够被彻底烧净,她逐一回答道:“我自己做的,我在小世界就做过这些。他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人,我认识的第六个人把这消息告诉给孟应阳,孟应阳刚刚告诉我的。”她幽幽道:“我用玉牌问过元留,原来小世界与灵修界的时间流逝速度果真不同。”


沈轻洛轻声说道:“各界时流速度的确不一,我曾听族人提起。”


祝世白从储物戒中取出葫芦,敬重地往地面倒三遍酒水,才道:“孟应阳,与你们同是近次越界而来的修士,被弘启宗宗主重珏尊者收作关门弟子,原来与你们来自同一小世界。”


“孟应阳?”仔细观察季燃烧纸动作,观妄臻学着把纸钱分开,一张一张地往火盆里投,“你不是说不认识他?”


“见过三两面,没啥印象,才想起来。”季明燃目光落在左脚上。


第一次见面,她被弘启宗孟应阳、俞月容带来的狗咬伤,禹天行因此教自己剑法,带自己去报仇。二人由此逮住弘启宗俞月容魂魄,也就生出后续孟应阳与她第二次见面交手之事。


当初为让姜老板出手保她,她向姜老板赊账买来棺木。禹天行知道后便说要出钱买下,季明燃只当他为报答自己出手捉拿俞月容的恩情,棺木此后一直存放在姜老板店铺中。后来小胡渣来店中一眼相中,季明燃还让姜老板另做一副同木料的棺木替代卖出。


棺木被她当摆设放着,结果禹天行死前回到风生镇,想来他还是用上了那副棺木。


季明燃叹气,站起身来,指着半人高的纸屋,与沈轻洛道:“帮我点个火。”


沈轻洛瞟向地面堆积的纸屋、纸人以及大摞纸钱,双手搂住季明燃肩头:“节哀。”


火焰窜起,从纸屋屋顶烧落,灰烬纷飞四扬。


扬手挥走飘至鼻尖的灰烬,季明燃语调重新变得松快起来,“放心吧,我没事。这是他的选择,而且寿终正寝是个好结局,很好的结局,我把东西全部送给他就回去。你们走吧。”


被季明燃推搡着走,沈轻洛、观妄臻、祝世白三人也不得不先行回到院落中。


院落已被几人收拾得齐整干净,观妄臻坐在石凳上,眉头皱起,“我感觉她好像其实还是不高兴。”


沈轻洛报臂站在一旁,视线本未离开门口,闻言斜他一眼:“废话,谁会高兴。”


祝世白端正坐着,考虑更多:“孟应阳在比试前特意告知她这件事,不知是否存心让她分神。”


三人议论着,并没有留意到竹林阴影处,金色的袖袍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