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1
血色笼罩下的尧失洞,纪采茶一身虹衣手持赤龙伞,此刻的赤龙伞被撑开,失去了一把破烂伞的障目术,显现出它原本猩红鲜亮的样子,每一根伞撑都是深血骨色,整把伞就好像是一朵妖艳的赤芍花,绽放在此刻即将崩坏的尧失洞中。
而另一端,娄啸篁的手中拿着一块破木头,另一只手指尖掐着几只系着透明线的飞镖,镖尖似乎还在闪着血光,上面是君傲的血。
或许该叫他娄啸珩
纪采茶只身一人,脚边尽是血族闯进来的弟子尸体,娄啸珩身边只余一位赤脚蒙面的黑衣女子与她四目相对。
而娄啸珩看着纪采茶,一言不发。
赤龙伞还在狂吼,压抑着低怒,君傲的剑在颤抖,似乎是迎合着赤龙伞的怨气,但他也硬撑着伞不让自己倒下,他的膝盖已经被娄啸珩的飞爪捅了个大窟窿。
罗婵卿卿虽然脸是蒙着的,但身上该露不该露的都一点没少露,手臂、香肩和赤足,连脚腕子上的铃铛还在叮叮当当的响着,身后残破的披肩仿佛一个装饰披在那。
纪采茶面色冰冷的盯着娄啸珩,两人的灵息在这个小破山洞里发生了数次剧烈的碰撞,在她击倒血族的一大片族人之后,这个山洞也要撑不住了。
罗婵卿卿纵身一跃冲向君傲,君傲此刻已是遍体鳞伤摇摇欲坠,而罗婵卿卿却依旧显得精力旺盛,毫不费力地一鞭抽在君傲胸口,君傲提剑要挡,可罗婵卿卿的速度实在是太急,君傲的胸口再一次皮开肉绽。
“我记得你!”罗婵卿卿笑了:“你的嵌灵怎么都种不上,麻烦得要死。”
罗婵卿卿靠近君傲,鞭子一甩卷住君傲的手臂,使劲一甩就听咔嚓一声,君傲闷哼一声,虽然扯着筋骨的疼,但他依旧咬紧了牙。
罗婵卿卿一脚踩着君傲的腰,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纪采茶。
“别以为我好糊弄,你们杀了我锻堂那么多人,陪上多少都不算过分吧。”娄啸珩冷笑着看她:“我要是你,识相……”
纪采茶看都懒得看他,也实在不爱听他那些发癫的废话
“害了你锻堂的是你。”纪采茶无情打断:“尧失洞禁止狗叫。”
山洞的外檐开始崩塌,石块频频下落似要堵住洞口,纪采茶身后站着一个白衣少女,手上的红线如同脉搏缠绕着,上边的铃铛作响。
她撑着封魔印的最后一道防线,将后背交给了纪采茶。
“云岚到现在还不现身,还挺沉得住气。”娄啸珩冷笑着看向纪采茶,他不认得这个女人,但他认识他手里拿把伞。
要是也能顺便抢过来……
“原来这把伞是你的。”娄啸珩摸着下巴,略带些玩味。
在自己那个蠢弟弟的记忆力,那是云岚房中的宝贝。
那些乱七八糟没用的记忆力,总有那么几段云盟主抱着把破伞在深夜里沉思的片段。
后来不知道怎么得,这把伞不见了。
他记得当时那个蠢弟弟好奇的问当时还称作师父的云岚。
“师父,你最喜欢的那把伞去哪儿了?”
拎着酒壶,仍然存着满身少年风发气的云岚却总是带着颓势,摇摇头晃晃脑,笑的特别苦。
“物归原主了。”
“你是来打劫的,还是来谢师的。”纪采茶无语:“如果来尊老的,老老实实的上山拜见,莲花峰也不至于弄死你,顶多打你一顿。”纪采茶抿抿唇:“毕竟当年的事,跟你关系不大。”
娄啸珩好心情的拍拍手:“你们还挺恩怨分明。”
纪采茶蹙眉:“你闹得天翻地覆堆尸成山,莲花峰必须清理门户。”
‘娄啸篁’抬起头,眼中已经满是血丝:“清理门户?”
纪采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个人的情绪一下子起伏很突然,刚刚还是阴恻恻的,此刻却显得有些狂躁。
纪采茶只能静静地盯着他。
“那他倒是来啊!”娄啸篁的掌心一推,一股巨浪冲向纪采茶,纪采茶的手腕一转,赤龙伞卷起一股狂风,与娄啸篁夹杂着锋刃的巨浪对冲,再次掀起了一波震荡。
“蠢货,别抢!”纪采茶听见‘娄啸篁’不知在对着谁喊。
“滚回你角里去。”
纪采茶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又似乎觉得无话可说了。
叶西还是猜的不够准确,血族秘术保住了娄啸珩的命,竟然没直接弄死娄啸篁给他哥倒地方。
两人不知道是哪里没商量好,此刻到底像人格分裂般吵起来,隐隐有左脚踩右脚的趋势。
纪采茶不再思考,她抬手,拧伞,满眼的红色笼罩住了一片山洞。
虽然想不明白,但可以打明白。
若问若问变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大概就是下一刻。
就在纪采茶反应过来的下一秒,一道黑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娄啸篁胸口,烟气圈成一个圆,圆里面伸出一只素白修长的手。
直接捅进了娄啸篁的心脏。
这样的变故令众人都无法反应过来,那沾满血污的手抽出来,再看黑烟已是人形。
是萧惭。
“我不太喜欢别人骗我。”
萧惭冷眼看着娄啸篁戛然而止的声浪,反身轰然倒下。
很难说被杀的时候,是谁醒着。
纪采茶刚撂下的心又再度高高提起来,萧惭眨眼间杀了娄啸篁,罗婵卿卿的脚立马踢开了不省人事的君傲,转头一溜烟的撞在石墙上,竟然逃了。
娄啸篁至死都没有说出来最后的一句话,只来得及看见云岚紧随而至的背影。
他倒在地上,对着云岚的白衣伸出手,师父二字似乎就卡在喉咙里,可云岚却抓住萧惭冲向纪采茶的肩膀,两人再度混战到了一起。
好似没有看到他这个人。
“他难杀的很。”萧惭平静的跟纪采茶对掌:“不补一刀吗?”
纪采茶的口中不断咽下的血腥气再度上涌,她狠狠地咽下去,用赤龙伞相抵,萧惭的折扇甩向那颗被保护得很好的心脏,千万缕红线缠绕的壳子如钢筋铁板密不透风,云岚的剑再一次横在萧惭身前。
折扇再度飞回萧惭身边,萧惭笑拢起扇骨:“在莲花峰护山大阵之中违背阵法,很疼吧。”
他卯足了力气再度飞出扇子,一扇敲碎历悠然的封魔印,斩断了几丝红线,擦过历悠然的耳边。
“松手!”
纪采茶的瞳孔一缩,朝着历悠然大喊,可随着一阵邪风刮起,萧惭的身影消失在云岚即将劈到眼前的剑下,再定睛却发现云岚劈开的是一把纸扇。
萧惭已站到历悠然身边,一手捏着少女怀中保护的心脏,另一只手掐着少女的脖子。
他和扇子迅速调换位置,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
他赢了。
纪采茶正欲要拦他,她背后的石砖突然蹿出一道人影,毫无技法魔气,只是凭身体狠狠的撞击向纪采茶。
是罗婵卿卿。
纪采茶不屑回头,脚下轻移,下一秒云岚的剑架在了罗婵卿卿的脖子上。
但自始至终,丹修,是不擅长近身格斗的。
即便她以丹修的身份挤劲小赤龙,所有人也都默认,近身打斗,她必输无疑。
历悠然轻轻的笑了。
她轻轻的举起纤细的手,就那么举到萧惭面前,不顾自己脖子上的手,轻轻的合拢手指。
“关门。”她轻启唇瓣,微笑着直视着萧惭的眼睛。
那万千红线如花苞骤然合拢,一个巨大的铃铛从天而降,历悠然的另一只手死死的拉着萧惭。
一瞬间的失神,萧惭轻飘飘的的看了眼罗婵卿卿,在铃铛砸下的最后一秒,轻叹一声,再次移形换位。
只是这次是跟罗婵卿卿换。下一秒萧惭犹如她刚刚消失一样的撞向石墙,最后一刻依旧如她刚刚一样不曾回顾。
罗婵卿卿就那么被压在了铃铛之中。
最后一尾黑烟消弭之前,空气中隐约传来叹息。
“变得好强,大梨。”
历悠然要疯梨你脑袋……
神奇的是,云岚与纪采茶也没有要起身去追的意思。
两人的脚下仿佛扎了根,尧失洞外兵荒马乱,各方领队和弟子兵刃交织声不绝于耳,洞内如今只有三个清醒的人。
和一个被罩在铃铛里的罗婵卿卿。
“当初师父和元哥可怜他……”纪采茶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竟为他修改了护山大阵的名录。”
“师父错了。”云岚垂下手,叹息一身转身走出尧失洞。
还有许多事要他去做。
比如外边混乱的战局
比如受伤的弟子
又比如,林子中的某两个人
脖子上吹毛断发的剑刃近在咫尺,只要任般若动动手腕,他即刻就可以升天。
戚殊倾感到背后一阵阵发凉,面上却不显:“别激动,我还知道很多呢,你可以慢慢问。”
任般若却没了问下去的兴致,她举着剑显得有些呆,不知道在等什么。
这里是莲花峰下山的必经之路,任般若和戚殊倾就站在风中对峙不语,仿若两尊雕像。
“小戚走了。”
如一阵黑雾飘过,萧惭攥着戚殊倾的肩膀将他提溜起来,锁情剑随之偏移,狠狠扎在萧惭身上。
这一扎,不光是戚殊倾,连萧惭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任般若。
“任姑娘……”萧惭不得不被迫按住伤口,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捋了捋头发:“好久不见哈。”
任般若提剑,剑尖在空中缓缓流过,留下银白的光晕。
戚殊倾知道她在等谁了。
任般若没有理会萧惭的自来熟,她凭空起手,没给俩人一点思考的空间,随着她起剑,刚刚聚拢在莲花峰上的黑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拢而来。
她微笑着看向萧惭。
“九天玄刹”
“走吧!走吧!”戚殊倾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拼命扯着萧惭的袖子:“咱们跑吧……”
“惶惶天威”
萧惭置若罔闻,依旧固执的看着任般若:“任姑娘,我没有要跟你动手的意思。”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戚殊倾的语调肉眼可见的尖锐起来。
“化为天雷”
任般若的剑横亘在身前,直指天宫。
“以剑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