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舍不得杀他母后爱过我

吗?


“我们打探了一些事情据说沈小将军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这次贸然单独出去是为了将那女人接回来但是这一接就再也没回来。”


亲兵的声音迟疑着落下隐隐间还有些不安。


廖家军即将启程前往神都洛阳关键时刻沈小将军突然失踪这不是个好消息——沈小将军的年纪在廖家军中是最轻的但功夫却是最高的眼下到底是因何失踪?


坐在案后的廖寒商抬起眼眸淡淡的瞥了一眼窗外。


窗外夜色正浓屋内点着的烛火明晃晃的亮着将外头映衬的越发昏暗秋风正起吹来一阵湿冷潮风今夜又有雨。


“不必找他。”廖寒商收回目光道:“明日一早启程。”


沈时行没有回来但是他的鹰已经回来了。


每一个西洲人都会养鹰人如果战败被俘或者死亡鹰会自己回来。


不管沈时行是怎么失踪的只要失踪了他就不会再管。


西洲雄兵无数有的是人争着给他做养子想跪在他的地上分食他的血肉而他向来吝啬要让这些人挥杀百次才肯给他们向上的阶梯。


他手下从不养废物死外面了就是死外面了大不了再收一个。


一念至此廖寒商无意再谈只将手上的密函放下道:“出去吧。”


下面的亲兵应声而下。


廖寒商披起一旁椅上摆放的狐裘起身走出书房的门走向听叶殿间。


绕过长廊回亭踏入枫叶林间小路再走过一个通水小桥廖寒商便到了听叶殿。


——


正是夜色。


听叶殿中太后正在照看沉睡的幼帝。


幼帝前些时日在常芳宫后门口处跪了许多日又经了一场雨一直高热不退太后便从常芳宫出来直接入住到听叶殿中日日照看。


此时的幼帝刚用完药倒在床榻间昏睡一张小脸烧的通红


为了防着寒气殿内门窗都封上了廖寒商走到偏殿厢房后窗户旁时能从窗外瞧见李万花落在丝绢窗上的身影。


丰腴的腰线挽起的鬓发发间的簪着的金簪子随着她的动作摇晃。


暗色的影子被融融的火光照的分毫毕现连她唇瓣的弧度都能瞧见廖寒商隔窗见她只觉得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他像是一个刚刚忙完政务下职回家的丈夫回来见他的妻子。


只要一想到他的妻子外面的风雨便也不显得冷了。


廖寒商缓步走向厢房间轻轻推开厢房的门。


随着门小声地“嘎吱一声响,坐在床榻边的李万花回过头来,便瞧见廖寒商从门外走到外间来。


她便轻手轻脚的站起身来,迎着廖寒商走过去。


从内间出去的时候,她顺手将内间与外间阻隔的纱帐放下,里外一阻隔,外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李万花抬眸看向他。


今日他穿了一套灰色上绣云虎的长袍,外衬着一件狐裘,这人在外面忙了一日,瞧着神色倦倦,唇瓣淡的像是没有血色,瞧见了她,才微微抿唇,弯了眉眼。


他不再像是少年时那般张扬恣意、步伐冲撞,西洲的风沙侵入到他的骨头里,摩擦着他的血肉,他连鹰都熬不动了,走过来的步子也很慢,像是旧疾隐隐作痛。


“叫你久等。他声线压得很轻,语句中带着几分歉意:“公事太忙。


风沙也磋磨了他的性子,叫他说起话来都轻声满语了。


李万花便走上来,将他身上的外氅退下来,随意搭到一旁去,问道:“是北定王打过来了吗?


“不是。廖寒商的手搭在她的腰上,低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低声道:“是我们的婚事,我想办在神都,神都的牡丹是最好的,不知深秋,还有没有开。


神都洛阳,以牡丹闻名。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长安。


李万花眼底里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以前跟廖寒商在一起时,也谈论过婚礼,她说成婚的时候,想簪一头牡丹花,后来兜兜转转,她再也不肯赏牡丹。


“会有的。她短暂的忘了北定王,忘了乱七八糟的局势,只依靠在他怀中,轻声道:“牡丹的花农多,听说他们那边建造了专门的丝帐温室,冬日间也有牡丹。


那样好的牡丹花,就应该簪在她的发间。


廖寒商低头吻她,两人渐渐倒在临窗的矮榻上。


窗外寒风正烈,卷来几丝雨意,窗户被拍的来回响动,外间内却其乐融融。


两人共剪西窗烛,同听夜雨时,沉溺在彼此的胸膛与爱意之间,忘记了外面的风,也忘记了内间的小皇帝。


——


内间之内,幼帝陈世乾正从昏睡中醒来。


高热使他骨节酸痛,浑身无力,头晕脑胀,喉头干渴的要命,醒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看向旁侧。


母后不在他的床旁边。


幼帝的身体太不好,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而这时候,他听见外间传来了说话声。


“我们明日出发,一日一夜便可到洛阳,洛阳那头的婚事已经筹备妥当。从帘帐那头传来的是男人的声音。


幼帝慢慢的从床榻间爬下来,赤着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步靠近。


男人——是那个胆大妄为的反贼吗?他竟敢欺辱母后!


幼帝左右寻找没有武器干脆去将床头处摆放的木莲花圆凳拿起来费力的提在手中慢慢的走到帘帐旁。


他走过来的时候恰好听见外面的声音。


“永安我已经在找了但是一直没找到。”廖寒商提起她语调中更多了几分愧意:“我会找到她的——她见了我会恨我吗?”


幼帝微微一顿。


永安他的姐姐。


这乱臣贼子为什么怕他的姐姐恨他?


而且姐姐不是已经找到了吗?为什么要说还在找?


幼帝对眼下的情况知道的都不多他只知道那一日几个侍卫一直通禀说找到了长公主然后母亲就冲了出去再然后天落大雨他被浇了个通透浑身冰冷起了高热。


高热到半夜是廖家军的士兵将她拖出来送到了听叶殿的后来来了两个军医给他医治一直到现在他才算清醒过来。


而这时候他听见母亲的声音轻轻响起其内饱含柔情:“她不会


攥着椅子的幼帝震惊的呆立在帷帐后。


他看着面前重叠遮盖的帷帐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又以为是自己病重幻听了。


他的姐姐长公主永安怎么会是一个乱臣贼子的孩子?


母后不是说她是被此人囚禁的吗?为何母亲所说的和她真正做的不同?


“我怕她恨我。”那道男音道:“她在宣和帝膝下长大如何能不恨我?”


“不会。”母亲的声线里带着淡淡的厌恶她道:“我从没有爱过宣和帝她也不会爱永安记得我们母女俩幼时在宫里的可怜模样她知道她从不是宣和帝真正爱的女儿她心底里也没有宣和帝这个父亲的位置——如果她见到你她会知道父亲该是什么样子。”


永安幼时正是李万花在宫中拼命宫斗的时候她虽然年幼但那时候永安是记得她的地位的——宫中姐妹足足十几个呢只要是个公主就没有长得不好看的永安在其中都排不上号永安也试图争取过宣和帝的喜欢但她实在是笨拙心眼子转起来都不如不转也是从没争上过。


那时候宣和帝给永安的爱浅薄到令人发笑。


直到后来李万花发迹才一个个开始拔除这些不顺眼的嫔妃、公主、皇子她平等的、狂热的恨着皇宫里的每一个人那些人里没得罪过李万花的好歹还能活着只是被赶出去在一处穷山恶水里封一块


地终身不得出得罪过李万花的比之当年戚夫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之后永安


才变成大陈唯一的“长公主。


想起来这些,李万花又道:“若不是宫中无子,实在艰难,我又怎么可能会生下宣和帝的儿子?在我的心中,只有你,和我们的女儿,在永安心里也是一样。


幼帝听见李万花的话的时候,只觉得一把榔头从天而降,将他的脑子砸的稀巴烂。


母亲没有爱过父皇,姐姐也不是父皇的女儿,姐姐是乱臣贼子的女儿,母亲生下他,只是为了宫斗,为了地位,为了权势。


那——母亲爱过他吗?


幼帝不清楚,**。


他小时候、有意识的时候,母亲就已经是皇后了,他的父母恩爱,他也是父亲唯一的孩子,他一直以为,这世上的一切好东西都理所应当的是他的。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以为的美好下面其实早已经爬满了蛆虫,只是**,而父亲又早已死亡,他无人可问。


听着纱帐那头的话,他突然间孤立无援。


被母亲抛弃的孩子,站在那里都是手足无措。


而这时候,幼帝听见母后轻笑道:“若是以后有机会,你见到永安就知道了,她只喜欢强壮的男人,和无边的富贵。


男音便笑起来:“像你。


母后娇俏道:“像我?像我你不喜欢?


“喜欢。男音又道:“是你,我就都喜欢,以后找到了永安,她在我这里,也是长公主。


“只是长公主吗?李万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撒娇,也带着几分试探之意,道:“你就这唯一一个女儿,就不能将皇位传给她吗?


如果真是廖寒商赢了的话,她不一定坐的上皇位,因为廖家军根本就不服她,她的娘家又损失惨重,她不一定能翻身做女帝,但是若是把皇位传给永安呢?


永安虽然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但是永安是个女人,女人就可以生孩子!只要给永安开一个后宫,叫永安去生下来一个孩子,她可以越过永安去培养这个孩子。


男人是谁无所谓,只要是永安生的,那就是她的孙辈。


“能。廖寒商连乱臣贼子都做了,早都是千古骂名了,祖坟说不准都要让长安的人给刨了,还管什么男女?


更何况,他身子骨损伤严重,早些年为了救命,烈药用多了,根本生不了孩儿了,这条命都不知道能活多久,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给她皇位又如何?


“只要你喜欢。他道:“要什么都可以。


李万花就被这句话迷醉了,她爱极了廖寒商,忍不住靠向他,和他沉溺在美梦之中。


这时候,外间内的两人言语亲热,仿佛正是热恋。


他们忘记了那些痛苦的事情,他们不去谈那


些不喜欢的人他们只剩下风花雪月爱在痛中滋生又生长出花儿来颤巍巍的开着。


唯有帘帐后的幼帝浑身发颤。


幼帝以往常听朝臣说李太后表里不一贪慕权势那时候他是不信的他的生母给了他生命不管她是什么模样幼帝都觉得她是对他最好的人这群人只不过是看不惯母亲偏袒他的母族才会说那样的话。


那时候幼帝听到那些话只觉得这群人是欺骗他挑拨他与母亲之间的关系还隐隐会愤怒但是现在那些话像是一根根利刺刺在了幼帝的心里。


他突然发现母亲与他想象之中是不同的。


当他遮挡住母亲那张慈爱的脸窥探到母亲的真正想法的时候他突然惊醒。


母亲爱的不是他是永昌帝是永昌帝代表的权势。


而现在当他不再是“永昌帝”母亲甚至不再爱他。


不母亲本来就没有爱过他那些真真假假他已经分不清了他只知道他不是被爱的那个**他和他的父皇那一个更可怜。


也许是父皇因为父皇的皇后没有爱过他因为父皇的皇后生了一个别人的女儿甚至在父皇死之后还跟别的男人滚在一起也许是他因为他现在还活着。


他清晰的感受到痛苦他的血肉被切割他的人被凌迟他人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但是身体却已经碎成了几份。


他的魂魄在哀鸣


但他不能问。


他不能暴露自己。


他以前听说太傅说过这世上有一种蜥蜴在刚刚冒出蛋壳之后就会想办法离开自己的巢穴因为它的兄弟、甚至它的母亲都会吃掉它。


他现在就感受到了这种急迫的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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蜥蜴还可以爬走可以去别的蜥蜴找不到的地方但他不能爬走他只能藏起来假装自己听不见捂着耳朵当聋子闭上眼睛当瞎子。


时年不过八岁的幼帝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皇家无亲”他颤抖着退后将手中的木莲花圆凳慢慢放下轻声轻脚的爬回到床榻上用厚厚的棉被再一次将他自己捂起来。


棉被被他的体温烘的极暖但他的心是冷的他几乎能够听到血肉凝结成冰的声音。


李万花和廖寒商情爱正浓永昌帝躺在床上假装自己已经死掉。


他用厚厚的棉被包裹自己希望能够这样昏一辈子。


这一夜窗外正雨。


这一场雨初时淅淅沥沥但到了后面便狂暴无比疯了一样抽撞着窗户雨点中还夹杂了冰雹不知道是要砸死谁。


直到后半夜冰雹才散了只有雨声依旧。


这一场雨冲洗了大别山沉闷的山脉与枝丫土地间泛出几分土腥气夜间寒露暗升到了明日枝丫上会挂出几分霜意。


因明日要出发去洛阳所以今夜的大别山廖家军都在收拾行李。


——


此时大别山冬云殿最深处的一间厢房中传出了些许锁链声。


是夜。


厢房深深其内点着烛火床榻上的美人儿缓缓醒来正在摸索着从榻间走下来。


美人儿纤细柔弱上半身只有一个粉色的肚兜堪堪当着身下套着一个翠绿色的纱裙动起来隐约可见几分色/气足腕间的银链子随着美人儿的动作来回哗哗的响。


深夜锁链玉一样白的肌理红润的唇拼凑成了一副旖旎的画卷。


美人儿身穿绫罗纱裙赤足发鬓高盘经过梳妆台面时铜镜之中倒影出了一张绝美的面。


唇如红珠眸若点星身上的衣裳紧紧包裹着美人儿的腰线隐隐可见其下修长的双腿——美人儿未曾穿亵裤。


若是再仔细看隐隐还能看到些许不同。


比如美人儿的肩膀宽直比如美人儿个头太高些再比如美人儿脖子上有喉结。


当美人儿经过铜面的时候下意识的对着铜镜整理自己的容貌理着理着发觉眉间被刮成柳叶眉的地方又生出了些许细小的黑眉依稀可以看出原先的模样。


美人儿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镜子试图从镜子之中找出来自己原本的模样。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对方身着一套锦缎白绸上绣云鹤的长袍这衣裳被雨浇过粘贴在她身上但她并不在意一抬眸间眉长入鬓身高顶门面貌雌雄莫辨见了他眉目一挑冲他浪荡一笑:“李大人这幅模样当真惹人心疼啊。”


正是昔日控鹤监左控鹤今日反贼头号军师林元英。


饶是李观棋心性沉稳、能屈能伸也被她这一笑讥红了面。


自前些时日他被林元英从树林间抓到之后便被林元英带回到了冬云殿。


林元英那一日瞧见他穿女装兴许觉得他穿女装有趣好看又兴许是为了折辱他便将他做女儿打扮。


他本就男生女相一上了胭脂颜色更如同真正的女人一般乍一看颜色十分。


林元英每每欺辱他时都会在他面前说一些难听的荤话比如:长成你这个模样若是将你丢到这帮军痞子堆儿里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李观棋并不知道但是看林元英的模样他也能猜到几分听说那群军痞子男女不分的什么样


的人都敢抓去玩儿。


他因此也不敢违逆林元英,林元英说什么,他便顺从的去做什么,哪怕是穿女装,做女人模样。


眼下见了林元英,李观棋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放软了声音,轻声道:“林大人才回来,嗯——”


他话还没说完,林元英已经走到了他近前,在他身上下手。


她是喜爱他—


—这幅身子的,而且特别喜欢在他身上玩儿些不能见人的手段,就算是她是个女人,也能玩儿出来男人的花样儿,不知道她是跟那帮太监学的,还是在控鹤监里学的,总之,十分耻人。


彼时外面恰好闪过一道惊雷,雷光闪烁间,可见李观棋涨红的面。


他被林元英摆在矮榻上,这人的手随意在他身上游走,将他两条腿随意掰开,后道:“有一个好消息要告知李大人。”


李观棋后仰躺在矮榻上,说不出一句话来,只颤抖着呜咽了一声。


林元英从来不用他的身体,只是把他当成是一个好玩儿的东西来玩一玩,直到他到达崩溃边缘,被迫流泪的时候才肯停下。


“北定王已至,援军快来了。”


李观棋的心里在盘算,但是身体却开始颤抖,他的欲念要将他淹没,让他无暇去想那些事。


林元英慢悠悠的拨弄他,后道:“还有一件好事,廖寒商欲娶太后,婚期就定在两日后,在洛阳办婚宴,明日,我们要启程去洛阳。”


李观棋听到这消息,惊讶地睁开眼。


而在这一刻,林元英突然对他下了重手。


李观棋的喉咙中冒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后在她的手指间昏了过去。


林元英的手背随意在他腿间擦了两下,低头瞧着这张人的脸,想来想去,还是没舍得杀他。


她将他随意用被子裹起来,带着出了冬云殿,提着人在楼檐上飞奔,提人下山之后,她找到了一个早早藏匿下来的一个马车,将人塞到马车里,随后抽了马一鞭,让马自己行驶在路上。


她抱着胳膊,目送这个人离开。


廖寒商和太后那些事儿,林元英隐约听说过一些,她知道,廖寒商一旦要娶太后,她就不能再留下了。


她背叛过太后,太后不会留她活口,所以她连夜奔逃——离开这里的时候,她甚至感觉到几分轻松。


她驾着一匹马,转而冲向另一个方向。


天地一孤啸,匹马又西风。


山林外的旷野无边无际,她昂起头,享受这一刻。


她能做的都做了,大陈完了一半,她的仇人在自相残杀中消亡,她也终于,能嗅一嗅风的味道。


江湖路远,自此,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