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仲春廿二日,取陵阳!
第245章仲春廿二日,取陵阳!
乾元会的盛况口口相传,很快就传遍江东各郡,成为大街小巷热议的话题。
严毅的风头进一步压过许贡、王朗,成为江东的标志性人物。世人但凡提起江东,第一个想到的往往都是他。
这种局面给许贡、王朗、刘繇带来很大的心理压力。
明明他们才是占据优势的一方,明明多数人都看好他们能够胜出,可为何形势竟会如此被动呢
刘繇站在震泽湖畔,苦苦思索这个问题。
寒冷的朔风从震泽湖面掠过,掀起稀碎的波纹,撞在他的脸上,如刀割一般。
震泽碧波千里,烟水浩渺,素来是江东胜景,故而被刘繇选为盛典会场。
十来天过去了,会场的施工断断续续,时快时慢,就如同刘繇起伏的心绪一样。
匠人们私底下都在议论,以这个施工进度,再不提速,这个雷声大雨点小的扬州盛典,怕是就办不下去咯。
再过大半个月,就是新春佳节,在那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鬼才有兴趣来参加什么扬州盛典。
吴郡匠作监少匠吴何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计划中的施工没有按期完成,责任是算在他身上,还是眼前这位面色阴冷的扬州刺史身上
他陪着笑脸请示道:“刺史大人,各个分会场的测绘,记里鼓车已经完成了,下一步便是夯土。下官斗胆向大人请示,今日要开工么”
刘繇没有回答,只是神色不虞地望着水天一色的震泽湖。
昨日,从乡亭采风回来的斥候向他禀报:吴县士庶在茶余饭后,为这场扬州盛典冠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刘繇当时还饶有兴致地发问。
斥候目光躲闪,说话结结巴巴:“东施效颦。”
刘繇听了这四个字,气得浑身直哆嗦,夜晚更是辗转难眠,还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一群人追在他身后大喊:‘丑八怪!’
第二天早晨起床,他便有些失魂落魄,直到抵达震泽湖畔,寒风一吹,才回复几分精神。
“若是全力施工,还需几日,才能将会场建好”面对吴何的询问,刘繇沉默许久,问出一句让吴何心凉半截的话:“工料钱还需多少”
‘需要多少钱,你心里难道没数吗’吴何心里咆哮,忽然想起十日前,刘繇针对会场施工做出的那句指示:‘不管多少钱,也要按期完工’。
这才过去十天,刺史大人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吴何偷偷瞥了一眼刘繇,内心生出几分鄙夷,神色恭敬如常:“禀大人,若是全力施工,二十日便可建成,大约还需费三千万钱。”
刘繇确实怂了,眼下的他,就像是在进行一场赌博。
这场赌博才刚开始,就已显露出不妙的迹象。如果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最多是损失一些名声。但若是一条道走到黑,一旦盛典结果不理想,那他真的就要连底裤都赔进去了。
“为何乾元会场十多日就能建好,我们却要三十日”他双眉紧蹙,问出心中的疑问。
吴何满脸的苦笑:“大人有所不知,严毅为了尽快建成会场,动用了近万驻军。我们目前只是以征派徭役的方式推进此事,故而慢了许多。”
刘繇一口郁气憋在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不看好扬州盛典的前景,许贡在这件事上一直置身事外,片叶不沾身。
刘繇如果要加快施工进度,就只能动用自己的部曲。
但这些部曲都是他的心肝宝贝,各镇要冲,牵一发而动全身,轻易调动不得,哪有时间来修会场
刘繇考虑良久,烦躁且疲惫地挥了挥手:“施工暂停,你先退下,等我通知。”
玛德,皇帝不急太监急。许贡这个吴郡真正的主事人都不当回事,他来瞎操什么心。
他打算回城与许贡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倘若仍得不到许贡支持,他也只能选择摆烂了。
做出这个决定后,刘繇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心不慌了,走路也利索了。扬鞭策马,权当散心,不疾不徐地回返吴县。
这个世界往往就是这么奇怪,越是想得到什么,越是困难重重。反而是躺平后,惊喜不经意间便出现了。
刘繇回到府邸,屁股还没坐热,便听到一名亲随来报:“禀使君,府外来了一个汉子。自称东莱太史慈,言与使君有同乡之谊,特来拜谒。”
刘繇闻言大喜:“快请他进来。”
太史慈与他并非同乡,只是同郡而已。但太史慈近来做了一件大事,那便是在黄巾贼围困北海的情况下,单骑出城,突出重围,为北海相孔融请来援军,杀退贼寇,解了北海之围。
此事经孔融、刘备等人传扬,太史慈的威名遂在江淮之地渐起。
刘繇此时寄人篱下,壮志难伸,正值困顿之际。太史慈却不以其势弱而轻之,毅然来投,怎不令他喜出望外。
少顷,亲随领着一名身长八尺、美须髯的大汉步入正堂。
这大汉年约三十,姿容雄毅,眉目疏朗如刀裁,顾盼间自有一股锋锐之气。或是常挽硬弓的缘故,臂膀筋肉格外虬结,指节粗大如核桃,掌心层层老茧交错,给人一种这双手只需搭上弓弦,必能百步穿杨的感觉。
刘繇已有三年没有见过太史慈,此刻见他雄壮如昔,心中喜爱更增三分。不待太史慈走近,便大步迎了上去:“子义,多年未见,想煞我也。”
太史慈单膝跪地,抱拳道:“使君别来无恙。”
刘繇连忙将他扶起,嘘寒问暖一番后,脸上露出一抹好奇:“日前得子义手书,言四月方至。今何故星夜兼程,先期而至岁聿云暮,本当阖家团圆,却因繇之故,致令堂倚闾而望,繇心实难自安。”
太史慈微微一笑,眉宇间一道旧伤斜贯左额,随着说话微微抖动,更添几分沙场戾气:“家母闻使君困厄,特命慈星夜兼程,早至麾下效命。”
刘繇虽与太史慈同出东莱,但对他的勇武仅是耳闻,从未亲眼目睹,因而并未对他寄予过高期望。反倒是对方这份雪中送炭的义气,让他感动不已。眼眶微红,几不能语。
他深深一叹,眉宇间尽是郁结之色,缓声道:“子义面前,某也不作虚言。如今这般境遇,实是一言难尽。”
长吁短叹之间,将积郁已久的烦忧尽数道出。
太史慈静静听他说完,浓眉挑起:“使君膺一方之重,荷万民之望,岂能郁郁久居许贡幕下以某观之,许贡生性怯懦,非严毅之敌。某斗胆进言,使君当未雨绸缪,另谋良图。”
刘繇下意识朝四周望去,见左右皆是心腹,吐出一口气,微微颔首:“今思之,某来吴县实为失策。子义高见,不知可有良策教我”
太史慈素怀鲲鹏之志,为义气屈居刘繇帐下,尚可隐忍。但要他仰许贡鼻息,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当即正色道:“九江本属扬州治下,使君据而有之,名正言顺。近闻刘表将兴兵讨伐袁术,使君何不趁其交兵之际,收取九江以为根本”
见刘繇沉吟不语,他继续劝道:“刘景升、刘玄德皆汉室宗胄,素来尊奉朝廷。使君乃天子钦授扬州刺史,待袁术平定,与二刘分疆而治,彼必以礼相待。使君当可高卧州衙,坐观时变。”
刘繇面露心动之色,与左右心腹交换了一个眼神,笑道:“子义之策,诚乃金玉良言。然兹事体大,需从长计议。今日且不论政事,专为子义接风洗尘。”
当晚,他便在府中设下酒宴,款待太史慈。又授太史慈别部司马之位,特拨麾下精锐四百,归其统辖。
安顿好太史慈后,刘繇便去见许贡,商议举办盛典之事。
许贡对此事极不看好,耐心劝道:“正礼,岁末仓促,筹办盛典恐难周全。来年开春,既需督导农事,又须防备严毅来犯。纵使我等尽心筹备,恐也难聚宾客。愚以为,不若专注春耕战备,方为当务之急。”
刘繇心中凉了半截,低下头,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沉声道:“然某已遣使遍传郡县,邀帖广发。若中途废止,恐失信于人,有负众望”
许贡的耐心渐渐消失,皱眉道:“既已发帖,照常举办便是,只是会场不必新建。骑马、射箭、比武诸事,可在军营进行。至于诗赋乐舞之会,择一宽敞府邸即可。正礼以为如何”
刘繇闻言一愣,气得差点吐血。好你个许伯谦,你可真特么会省钱啊。
他深吸几口气,脑海中闪过太史慈昨日的提议,强压怒气,颔首道:“既如此,便依伯谦之言。我府中尚有庶务待理,且容先行告退。”
说完,他起身离席,屁股还没坐热,便告辞离去。
许贡将他脸上的不悦看在眼中,不以为然,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屁股象征性地稍微抬起,便重新坐下。
刘繇只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罢了,冷落几天,少喂几口饭,自然俯首帖耳。
让他忧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自周泰、蒋钦、芮良等将投入麾下后,他缺少良将辅佐的局面大为缓解。周泰等人对他也是十分忠心,处处为他考虑,让他很是欣慰。
但不知为何,孙骁、顾承、凌封等军中旧将却对周泰等人十分敌视,双方之间数次发生争执,有一次甚至动起了兵刃,让他很是头疼。
许贡本欲使周泰佐孙骁,蒋钦辅顾承,芮良助凌封。如此既得三人勇力,又可防其异志,可谓两全之策。
但是此刻,他却不得不另做安排,让周泰三人单独镇守一方,以免再与孙骁等人闹出事端。
只是让这三人分镇何处,倒是需要仔细考量。
事关重大,许贡一边思索,一边命人取来吴郡舆图,认真看了起来,完全将刘繇那点屁事抛诸脑后。
聚精会神地看了半个时辰,他始终未拿定主意,总感觉眼皮跳得厉害。
反复权衡过后,许贡终于做出决定,连发数道钧令。
“左司马周泰,忠勇可嘉,剿贼屡建奇功,操演士卒有方。今特晋为武猛校尉,统精兵三千,镇守由拳要冲,以固疆圉.另赐鱼鳞精铠三十领,百炼环首刀百柄,角弓三百张,旌其战功,以励三军。”
“右司马蒋钦今特擢升为忠义校尉,领兵三千,镇守御亭.”
“佐军司马芮良.今特擢升为定威校尉.”
就在许贡发出钧令之时,周泰正在府中设宴,与蒋钦、芮良、陶吉、施芳等十余骁将推杯换盏,酒兴正酣。
前来赴宴之人,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新近投效许贡之人。
许贡的忧虑并非无的放矢,周泰、蒋钦与孙骁等人确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旧将对新将的排斥只是次要因素,主因还是周泰、蒋钦的故意挑衅。
周泰和蒋钦很清楚,若是在孙晓等人麾下领兵,很难完成严毅交予的任务。
孙骁等人虽非善战之将,但在军中根基深厚,党羽众多,他们很难在其眼皮子底下搞事。
于是,周泰借着一次争端,在数百人的注视下,一记重拳直取孙骁面门,砸得孙骁鼻血横流,两人自此彻底闹翻。
除了想尽办法单独领兵外,周泰和蒋钦还在积极发展下线。今日赴宴的这些人,都是他们笼络的对象。
一段时日下来,两人收获颇丰,身边已经聚集了一批‘意气相投’之人,只待严毅兴兵来攻,便要起事。
与此同时,已经领兵抵达豫章的朱治,也在紧锣密鼓的做着准备。
按照严毅制定的方略,豫章军需率先对祖郎发动攻势,以求先发制人。绝不能等到祖郎起兵之后,再仓促应对,被动牵制。
因此,朱治在距离祖郎地盘不过数十里的广昌屯驻下来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南昌县,探望周术病情,交结周氏。
凌操和刘晔则是率领部曲,与豫章军会于广昌、彭泽、鄱阳诸城,共同操练。一则交结其将,二则融两军为一。
在除夕来临的前几日,三人收到了来自钱塘的密函:仲春廿二日,袭取陵阳!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严毅竟是将攻伐祖郎,作为平定江东的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