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声新透绿窗纱

山间雾气氤氲未散。许延年悄然起身,推开竹窗时,一阵带着露水清香的凉风扑面而来,将他的鬓发轻轻拂动。远处天际泛着淡淡的蟹壳青,几颗残星仍挂在山巅。

他轻手轻脚地穿戴整齐,修长的手指抚过那个装着白玉指环的银盒时微微一顿,随后将它贴身收好。银盒在掌心微微发烫,仿佛揣着一团不灭的星火。

竹门"吱呀"一声轻响,陆昭阳已立在廊下。她今日穿了一身素白劲装,腰间缠着软剑,发髻用一根银簪松松挽起,鬓角还沾着晨露。见许延年出来,她唇角微扬:"醒了?"

许延年点头,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从她微红的耳尖到纤细的腰肢:"等很久了?"

陆昭阳摇头,递过一个油纸包:"刚蒸的茯苓糕,路上吃。"许延年接过时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

山路陡峭,露水打湿了青石台阶,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许延年走在后面,时刻准备着伸手扶住陆昭阳。她却步履轻盈,如履平地,偶尔回头看他,眼中带着笑意。

"小心这里。"行至一处险坡,陆昭阳转身伸手,"石头很滑。"

许延年握住她的手,借力一跃而上。两人手指交缠,谁都没有先松开。

山风掠过,吹起陆昭阳散落的发丝,拂过许延年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药草香。

"快到了。"陆昭阳指向高处一块突出的岩石,"那里是观日台。"

天色渐明,东方的云层染上了淡淡的金边。两人加快脚步,终于在日出前登上了观日台。平台不过丈余见方,三面悬空,崖边几株古松虬枝盘曲,如同天然的栏杆,松针上缀满晶莹的露珠。

陆昭阳从药囊中取出一块布帕铺在石上:"坐。"

许延年在她身旁坐下,两人肩挨着肩,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水墨晕染。东方天际渐渐由青转橙,云层边缘镀上了一层金边。

"看。"陆昭阳抓住他的手臂,手指微微发颤。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如同利剑出鞘。刹那间光芒万丈,瞬息间,万道金光倾泻而下,将整片云海染成绚烂的金红色。

山风骤起,云浪翻滚,远处的峰峦在晨光中如同浮动的岛屿。

许延年屏住呼吸,被这天地间的壮丽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陆昭阳靠在他肩头,轻声解释,吐息如兰:"这是终南云海,只有春夏之交的晴天才能看到。"她的声音轻柔,却掩不住其中的雀跃。

阳光渐渐强烈,许延年转头看她,只见她长睫染金,眸中盛满朝阳,美得惊心动魄。

"昭阳。"他声音微哑,从怀中取出银盒,指间因紧张而微微发颤,"我有东西给你。"

银盒打开时发出清脆的声响,白玉指环在阳光下,如同凝结的月光。

许延年小心翼翼地取出指环,内侧"循环无终极"五个小字在晨光中清晰可见,每一个笔画都刻着无尽的情意。

陆昭阳呼吸一滞,手指微微颤抖。许延年轻轻托起她的左手,将指环缓缓推入她的无名指。玉环微凉,却很快被她的体温浸暖。

"捻指环相思,见环重相忆。"许延年低声念道,拇指摩挲着玉环光滑的表面,眼中柔情似水,"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

陆昭阳低头看着指环,眼中泛起涟漪,一滴清泪无声滑落。她忽然抬头,主动吻上许延年的唇。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带着山风的凛冽和朝阳的温度,唇齿间是茯苓糕的甜香。

许延年搂住她的腰肢,回应得近乎虔诚,仿佛要将一生的誓言都倾注在这个吻中。

良久,两人才分开。陆昭阳的唇瓣被吻得嫣红,眼中水光潋滟。她轻抚指环,声音轻得如同耳语:"我很喜欢。"

许延年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我会用一辈子守护你。"他的声音低沉坚定,如同山间亘古不变的磐石。

阳光渐渐强烈,云海散去,露出山下蜿蜒的河流与田野。两人相依而坐,谁都不愿打破这一刻的宁静。只有山风轻轻吟唱着亘古不变的情歌。

"该回去了。"直到日上三竿,陆昭阳才轻声提醒,声音中带着不舍,"师兄该等急了。"她的指尖仍留恋地摩挲着玉环,要将它的纹路都铭记于心。

下山的路比上山轻松许多。许延年牵着陆昭阳的手,时不时低头看她指间的玉环,胸口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小心。"路过一处湿滑的石阶,许延年扶住陆昭阳的腰。她借力一跃,发梢扫过他的脸颊,带着阳光的温度。

回到谷中已近午时。陆阿桂正在药圃边晾晒药材,见两人回来,摇着檀香木折扇笑道,眼角堆起细纹:"我还当你们被山精掳去了。"他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打了个转,笑意更深。

陆昭阳耳根微红,却不躲不闪地任许延年牵着她的手,眼中满是坚定。陆阿桂眼尖,立刻发现了她指间的玉环:"哟,这是..."他的扇子停在半空,眼中满是惊讶和好奇。

"阿桂。"陆钰从炼丹房出来,打断了陆阿桂的问话,"师父临行前交代的药材可晒好了?"

陆阿桂讪讪地收起折扇,却还是冲许延年眨了眨眼。陆钰走过来,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师父有要事外出,让你们多留几日。"

许延年拱手:"叨扰了。"

"无妨。"陆钰语气依旧冷硬,眼中却闪过一丝柔和,"昭阳难得回来。"

午膳摆在竹庐前的石桌上。陆阿桂兴致勃勃地端出一锅炖得浓白的鱼汤,汤上面浮着金色油花:"玉带溪的鲈鱼,我天没亮就去钓的。"他得意的晃来晃脑袋,发带随风飘扬。

陆昭阳为许延年盛了一碗,鱼汤鲜香扑鼻,上面点缀着几片翠绿的药草。许延年尝了一口,鲜得忍不住赞叹:"好手艺。"

陆阿桂得意地摇着扇子:"那是自然。昭阳小时候最爱喝我煮的鱼汤,是不是?"他看向陆昭阳的眼神中是宠溺。

陆昭阳点头,眼中带着怀念,嘴角噙着笑:"二师兄总偷偷给我加餐。"

"还不是因为你挑食。"陆阿桂用扇子轻敲她额头,动作轻柔"师父让你吃的药膳,十次有八次都推给我。"

陆钰轻咳一声,夹了一筷子野菜放在陆昭阳碗里:"多吃些,长安城吃不到这么新鲜的。"

许延年看着他们互动,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这是昭阳的家人,是她最放松的模样。他悄悄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那枚玉环。

用过午膳,陆钰去练剑,陆阿桂则神秘兮兮地说要去准备什么。

许延年和陆昭阳沿着玉带溪散步,溪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师兄们待你真好。"许延年轻声道,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陆昭阳点头,眼中带着温柔:"他们虽不是血亲,却胜似亲人。"她顿了顿,抬头望进许延年的眼睛,声音轻柔而坚定,"现在,你也是了。"

这句话让许延年如同饮下一杯温酒。心里暖暖的,他停下脚步,将她拉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溪水潺潺,鸟鸣啾啾,几只彩蝶在花间翩翩起舞,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我有没有说过..."许延年低头看她,声音微哑,眼中盛满柔情,"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陆昭阳仰头,唇角扬起甜蜜笑容:"现在说过了。"

许延年忍不住低头吻她,这个吻温柔而绵长,陆昭阳回应着他,指间的玉环贴在他颈后,微凉的触感让他心跳加速。

"咳咳。"身后传来刻意的咳嗽声。两人分开,只见陆阿桂站在不远处,扇子遮着半张脸,眼中满是揶揄,"打扰了,不过...师父的丹房需要收拾。"他故意拖长了声调,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陆昭阳耳根通红,却镇定地整了整衣襟:"这就去。"

许延年跟着她来到丹房,屋内摆满了各式药炉和器皿。陆阿桂指点他们将药材分类收好,自己则忙着擦拭一个青铜丹炉。

"这是师父最爱的乾坤炉。"陆阿桂小心翼翼地捧着丹炉,"据说能炼出起死回生的丹药。"

许延年好奇地凑近观察,丹炉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炉底还有未清理的药渣。陆昭阳熟练地取来工具,开始清理炉膛。

"昭阳从小就跟在师父身边学炼丹。"陆阿桂摇着扇子,"十岁时就能独自看火候了。"他说着指了指墙上几道刻痕,"那是她每年生辰时师父给她量身高刻的。"

许延年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自豪。他的昭阳,无论在长安还是医仙谷,都是这般耀眼。

日落西山时,丹房终于收拾妥当。陆阿桂伸了个懒腰,衣袍上沾了不少药粉:"可算完了。走,尝尝我新酿的百花酿。"

晚风轻拂,带着药草的清香。四人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陆阿桂兴致勃勃地给大家斟酒。酒液澄澈,入口清甜回甘。

"如何?"陆阿桂期待地看着许延年。

许延年细细品味:"有梅花的清香,还有...蜂蜜的甜润?"他不太确定地看向陆阿桂。

"好舌头!"陆阿桂拍案叫绝,"正是取了早春的梅花,加上山野蜂蜜酿的。"他得意地晃了晃酒壶,"还加了一味雪莲,能强身健体。"

陆钰虽然依旧话不多,却连饮了三杯。月光渐渐明亮,陆昭阳靠在许延年肩头,眼中映着星光与他的倒影。

"师父何时回来?"许延年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陆昭阳的一缕发丝。

陆钰放下酒杯:"少则三日,多则五日。"他看了眼陆昭阳,"你们安心住下。"

夜深露重,陆阿桂已有些微醺,摇摇晃晃地起身告辞。陆钰扶着他回屋,院中只剩下许延年和陆昭阳两人。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交融在一起。许延年轻抚陆昭阳指间的玉环,低声道:"今日我很开心。"

陆昭阳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也是。"

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更显得夜色静谧。许延年低头吻她的发顶:"明日带我去哪儿?"

"秘密。"陆昭阳难得俏皮地眨眨眼,"你会喜欢的。"

许延年不再多问,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他忽然觉得,就这样在医仙谷住上一辈子,看尽四季轮回,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