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河北自归之
斛斯椿岔开话题:
“粮食分发下去了吗?”
“已经分下去了,兵士们都很感激。”彭乐顿了顿:
“不过尔朱羽生那边恐怕很快就会知道。”
斛斯椿冷笑:“知道又如何?他克扣粮饷在先,难道还不许我自救?”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斛斯椿的亲兵跌跌撞撞冲进来:
“大都督!尔朱羽生带着两百亲兵往中军来了!人人披甲执刃!”
“来得正好!”
彭乐“唰”地抽出佩刀:
“老子早想与他理论了!”
“收刀!”斛斯椿厉喝,声音却压得极低:
“你想在这里火并吗?”他快速扫视帐内,目光在悬挂的舆图上停留一瞬:
“去把后帐的密道打开。”
话音刚落,营帐门帘被猛地掀开。尔朱羽生铁青着脸闯进来,身后亲兵将帐门堵得水泄不通。
“斛斯椿!”尔朱羽生剑鞘重重砸在案几上:“你好大的胆子!”
斛斯椿缓缓起身,面不改色:“末将不知犯了何罪?”
“还敢装糊涂!”尔朱羽生从怀中甩出一封密信,在案上摊开,赫然是彭乐与信都守将的往来文书:
“你的人私自去信都,与贺六浑勾结,当我不知道吗?”
彭乐梗着脖子怒吼:“我们是去借粮!要不是你克扣粮饷,我们何至于此!”
尔朱羽生冷笑:“借粮?我看是去投敌吧!”他转向斛斯椿:
“如此私自行动,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斛斯椿朝彭乐摆了摆手,转头时却突然轻笑:
“将军既然早知道军中缺粮,为何坐视不理?”他手指轻点密信,“这上面可写着,信都借粮是要还的。我为军中分忧,应当记功才是!”
“本将自有调度!”尔朱羽生怒道,“谁允许你私自行动的?“
“我的兵士饿着肚子,我不能不管。”斛斯椿直视尔朱羽生:
“将军若觉得我做错了,大可按军法处置。”
他突然逼近一步,一字一顿道:
“若要要治罪,现在就可斩我首级!”
帐内死寂,尔朱羽生握剑的手微微发抖。斛斯椿在军中的威望,他是知道的。若贸然处置,引起兵变几乎是必然的。
“好,很好。”尔朱羽生终于收剑入鞘:“这次就算了。但是,”他恶狠狠地盯着斛斯椿:
“从今天起,你部不得擅离驻地半步!否则军法从事!”
说完,尔朱羽生转身离开,亲兵们紧随其后。
等他们走远,彭乐一把扯开衣领:“大都督,这你都能忍?”
斛斯椿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你说得对,尔朱氏已经不值得效忠了。”
彭乐重重点头,刚要开口,斛斯椿下定决心接着道:
“传令下去,愿意跟我走的,今夜子时在西门集合。不愿意的,绝不勉强。”
彭乐大喜:“末将这就去安排!”
…………
夜深人静,军营西门处,斛斯椿和彭乐带着百十个信得过的老卒悄然集结。
这些都是跟随斛斯椿多年的老兵,此刻人人甲胄齐全,马鞍旁挂着鼓鼓的干粮袋。
“大都督,都准备好了。”彭乐低声补充:
“尔朱羽生还在醉酒。”
斛斯椿回头看了一眼尔朱羽生的营地,的确一片寂静。
“走吧。”斛斯椿翻身上马,“直接去邺城。”
队伍悄然离开营地,向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天柱大将军,我这是被逼的!”他在心中默念。
彭乐策马来到斛斯椿身旁:
“大都督,前面就是关口,过了那里就安全了。”
斛斯椿点点头:“加快速度。”
就在这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好!有人追来了!”彭乐警觉回头。
斛斯椿举起手,示意队伍停下:“准备战斗!”
月光下,一队骑兵快速接近。等他们进入视线,斛斯椿惊讶地发现,领头的是尔朱彦伯。
“斛斯椿!”尔朱彦伯在距离十几步的地方勒住马,“你就这么不告而别么?”
斛斯椿沉声道:“彦伯兄是来阻拦我的?”
尔朱彦伯摇摇头:“不,我是来送行的。”
斛斯椿闻言一愣。
尔朱彦伯扔了个包袱:“拿着!”
斛斯椿接住,入手只觉得沉甸甸的。
“彦伯兄这是做什么?”
尔朱彦伯叹了口气:“羽生做得太过分了。我虽然姓尔朱,但也实在看不过去。
包袱里有通关文书,沿涞水走,应当能为你们减少些麻烦。”
斛斯椿接过包袱,心中五味杂陈:“多谢。”
“走吧。”尔朱彦伯摆摆手,“趁尔朱羽生还没发现。”
斛斯椿郑重地抱拳行礼:“彦伯兄保重。”
尔朱彦伯也不多言,调转马头离去。
彭乐看着尔朱彦伯的背影,感叹道:“没想到尔朱氏还有明白人。”
斛斯椿翻身上马,最后望了一眼北方,嘴唇微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狠狠一夹马腹:
“驾!”
…………
半月后,邺城军府,高欢正与刘贵、段荣等人议事。亲兵匆匆入内禀报:“城外来了百余骑,打的是斛斯春的旗号!”
高欢猛地站起,“当真?”他声音陡然拔高,又强自压下:“可看清了?”
亲兵额头抵地:“千真万确!将旗看的分明!”
“开城门!不,”高欢突然改口:“我亲自去迎!”转身正撞上刘贵意味深长的目光,他一把抓住对方手腕:
“贵珍!你月前说的那对‘虎狼之将’,今日竟真来投了!”
刘贵捋着胡须笑道:
“要说窦泰、斛律金来投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今日这两员虎将,当真是意外之喜!”
府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彭乐标志性的大嗓门传来:
“让开让开!老子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腿都要累细了!”
高欢大步流星穿过仪门,正撞见韩轨引着二人转过影壁。
“法寿兄!”
斛斯椿正要抱拳行礼,却被高欢一把扣住手腕:
“何须这些虚礼?”转头朝彭乐胸口就是一拳:
“你这厮!在尔朱羽生帐下憋了这些时日,嗓门倒愈发洪亮了!”
彭乐揉着胸口龇牙咧嘴:
“高镇北你这邺城的酒管够么?老子这一路嘴里淡出鸟来!”
段荣忙命人添席,众人落座后,高欢亲自执壶斟酒:
“来,先满饮三杯!”
三巡过后,刘贵有意在斛斯椿等人面前显摆一番,举杯问道:
“高镇北,此次平定刘灵助,除了收复河北三州,不知还收获几何?”
高欢心下明了,当即放下酒杯,屈指算道:
“窦将军带千余朔州精骑前来,斛律将军领八百敕勒勇士归附,如今又添法寿兄麾下百战老卒,”他突然拍案:“对了!还有彭子兴这个能抵千军的猛将!”
刘贵掰着手指惊呼:“乖乖!这相当于白得几千精锐啊!”
“何止!”高欢扫视众人:
“法寿熟知尔朱氏虚实,子兴精通骑兵战法,宁世善攻坚城,阿六敦长于骑射,”他越说越兴奋,转头对刘贵道:
“贵珍,今日帐内群英岂是千军可比啊!”
刘贵尚未答话,彭乐已拍着大腿嚷道:
“那是自然!如今高镇北帐下有文有武,这河北日后难道不是高镇北说了算吗!”
厅内顿时哄笑,韩轨凑趣道:
“彭将军别急,日后若是高镇北当真守了河北,好歹能给你一个刺史之位!”
“咳咳!”高欢咳嗽两声,瞪了韩轨一眼,转而举杯:“今日只叙旧,不谈军事!来,敬新来的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