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叙旧恩
“传令！备下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再选十名绝色歌姬。我要亲自去邺城见贺六浑！”
旬日之后，邺城招贤馆，高欢正在接见一群士人。
“高公！”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杖而起，声音颤抖：
“尔朱氏暴虐无道，河北百姓如陷水火。自高公镇守邺城以来，轻徭薄赋，整顿吏治，实乃天佑我河北诸人啊！”
高欢连忙起身还礼：
“老丈言重了。欢不过一介武夫，能得诸位贤士不弃，共襄盛举，这才是上天垂怜。”
正说话间，侯景匆匆入内，快步走到高欢身侧，低声道：
“高镇北，洛阳有变。”
高欢眼中精光乍现，又瞬间敛去。他从容起身，向众人拱手致歉：
“诸位，今日军务紧急，改日再与诸位促膝长谈。”
待众人告退后，高欢神色骤然凝重：
“可是尔朱兆有什么动静？”
侯景压低声音：
“据我在洛阳眼线的消息，尔朱兆已率百余亲卫离开洛阳，目下车驾已过黄河。看方向，确是直奔邺城而来。”
高欢缓步踱至窗前，手指轻叩窗棂：
“消息准确吗？真的只带百余骑？可有后续兵马？”
“斥候回报，沿途未见大军调动。”侯景挠了挠络腮胡，疑惑道：
“这厮莫不是走投无路，来求援的？咱们真要……”
“自然要帮。”高欢嘴角微扬：
“传令下去，备齐邺城最好的酒食，再命乐坊准备歌舞。等尔朱万仁到了，我要亲自出城相迎。”
…………
邺城郊外十里亭，尔朱兆勒住战马，眯眼望向远处邺城巍峨城墙，心中百味杂陈。
“大将军，前头就是邺城了。”亲卫队长小心翼翼提醒道，声音里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
尔朱兆冷哼一声：
“派人先去通报，就说我尔朱兆已经到了！”话音未落，远处尘土飞扬，一队精锐骑兵疾驰而来。
为首之人一身玄袍，披风高高扬起，正是高欢。
左右侯景、独孤如愿各持兵刃，却未着甲胄，显是特意以示友好。
“万仁兄！”高欢在马上遥遥拱手，高声道：
“自上次邺城大败葛荣，你我匆匆一别，如今久违了！”
尔朱兆脸上堆起笑容，催马上前：
“贺六浑！如今你可是威风八面了！”
两马相近，高欢利落地翻身下马，尔朱兆也跃下马背。二人相视片刻，忽然同时大笑，紧紧相拥。高欢拍着尔朱兆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铠甲下的紧绷。
“走！进城！”高欢一把揽住尔朱兆肩膀：
“知道你要来，特意备下了陈年佳酿。当年在怀朔镇你总说我不胜酒力，今日定要与你一较高下！”
尔朱兆放声大笑：
“好！且看你邺城的酒，能否比得上洛阳的御酿！”一行人并辔而行，途经郊外农田时，只见阡陌纵横，农人耕作有序；入得城中，又见市井繁华，商铺鳞次栉比。
更让尔朱兆心惊的是，沿途百姓见到高欢车驾，纷纷自发行礼，眼中尽是敬重之色。
见到这些情景，尔朱兆不由得心中暗叹：这贺六浑不仅用兵颇有章法，治民理政更是手段了得啊！邺城刚经历过战乱，就能迅速恢复到这等气象，着实让人羡慕。
想自己坐镇洛阳已经很长时间，可也未曾有过这般景象，城防再坚固，终究抵不过民心所向啊。
“贺六浑，”尔朱兆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酸涩：“你把邺城治理得……甚好。”
高欢笑而不答，只是抬手示意前方：
“万仁兄请看，前面就是我驻防之处了。今晚定要与你把酒言欢，共叙旧情。”
…………
当夜，邺城府衙灯火通明，酒宴正酣。
厅堂内，烛火摇曳，丝竹声声，舞姬长袖翩跹，酒香氤氲。尔朱兆已喝得满脸通红，醉眼朦胧，一把搂住高欢的肩膀：
“贺六浑！当年在秀容川，若不是你单骑冲阵救我，我尔朱兆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了！这份恩情，我尔朱万仁永世不忘！”
高欢微微一笑，亲自执壶为他斟满酒：
“万仁兄言重了。你我兄弟，何须说这些？来，再饮一杯！”
“喝！”尔朱兆仰头一饮而尽，喝完打了个酒嗝，忽然拍案大笑：
“哈哈哈！慕容绍宗那酸腐小子，前些日子竟敢在我面前嚼舌根，说什么‘高欢狼子野心，不可不防’！真是可笑！”
高欢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恢复如常，缓缓道：
“慕容将军也是为万仁兄着想。常言道，‘谗言巧，佞言甘，忠言直，信言寡’。万仁兄如今是大魏的擎天之柱，身旁能有慕容绍宗这等直言敢谏之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个屁！”尔朱兆显然却是已经醉的不轻，闻言勃然大怒，一把将酒杯摔在地上，酒水四溅。
“那小子就是嫉妒你我兄弟情深！我已将他关进大牢，让他好好反省！”
高欢轻叹一声：
“万仁兄，慕容将军毕竟是天柱大将军的心腹爱将，若关得太久，恐寒了将士之心。不如小惩大诫，过几日便放了吧。”
尔朱兆不耐烦地摆摆手：
“不提他了！贺六浑，你答应我的粮草和兵马，可是真话！？”
高欢朗声一笑，举杯相敬：
“如何不是真话？第一批粮草五万石，三日后便可启程运往洛阳。”他略作沉吟，又道：
“至于兵马，尚需时日整编。不过，若万仁兄有紧急军务，只需一封书信，我必亲率精锐驰援！”
尔朱兆闻言大喜，重重拍案：
“好！痛快！”仰头又灌下一杯烈酒，醉意更浓，声音却透着几分难得的真诚：
“兄弟啊，有你在河北坐镇，我尔朱兆……放心！”
高欢含笑点头，目光却越过尔朱兆，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酒过三巡，尔朱兆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被亲卫扶去休息。
高欢脸上的醉意瞬间消失，目光清明。
侯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这尔朱兆这么好骗？”
高欢摇摇头：“他不是好骗，是别无选择。”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尔朱世隆在晋阳另立皇帝，尔朱兆需要盟友。而我，是他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