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武有高镇北，文有侯万景

却是月姝首先忍不住赞叹道：

“郎君真乃神射！”

侯景这时才反应过来，看了看远处长刀，又看了看高欢手中长弓，不住喃喃道：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尔朱菩提长叹一声：

“我只道是秀容川我堂兄万仁的弓马之道无人能及，今天才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高镇北这手绝技，我秀容川是自愧不如！”

独孤如愿和李虎对视一眼：

“这高镇北怎么还藏着这一手，什么叫文武双全呐！”

郦道元当即起身，外袍上沾了酒渍犹自不觉，竟忙着要取那断裂的缨穗作为见证：

“今日百睟之宴会，高镇北文有《玉门》之秀丽，武有百步射缨之豪气，待宴罢咱们就传于六镇，使人知我六镇文武兼备！”

“何止六镇！”

苏绰突然拍掌长笑：

“明日我便让归德商队传抄今日盛会所做《玉门》《孤城》等诗，旬月之内，大魏各州便能知道，我北地不只有长槊战马，也有河洛雅音呐！”

…………

三日后，怀朔城门。

往来商贾争相传阅盖着怀朔镇火漆的诗卷，驼铃伴着“黄河远上白云间“的吟诵声回荡在阴山古道。

这两日守城士卒闲来无事议论最多的，一个是他们的镇北将军一箭能射好几百步，听说是指哪儿中哪儿，堪称神射手！另一个就是他们侯军副的“将士不怕死”了，那是朗朗上口啊！

是的，在守城士卒们的议论中，前两天传出的诗句中，就属他们侯军副的最为妥帖！又接地气又霸道，男儿就不得这般吗？

再说，六镇现下是文有侯军副能赋诗，武有高神武能远射。想到这些，守城士卒觉得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儿了！

傍晚，娄府

夜风卷着远处士卒操练的声音飘入西厢，高欢轻轻把窗子合上，将士卒粗犷调子隔在廊外。

娄昭君正轻轻摇着将高澄哄睡，忽听得高欢手指无意之中叩着桌案的闷响，抬眸时正撞见他蹙眉凝思的模样。

“夫君前日箭惊四座，怎的今日反倒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见高澄已经睡熟，她把小婴儿轻轻放到床上，转而起身给高欢捏起双肩来：

“莫不是担心这‘文武双全’的名声传得太快？”

高欢转身握住娄昭君温润双手，目光掠过案头誊抄的诗笺：

“确实是有些担忧，这名声大了可不是只有好处……”

说到这里，高欢想起前世里许多所谓的网红为了争夺流量博眼球做出的荒唐事。不禁轻笑一声，望进娄昭君双眼温声道：

“我听说洛阳城里那些个簪花郎君，有时候为抢花魁彩头，竟有当街生吞火炭的，”

他捏了捏娄昭君手心，打趣道：

“为夫可不愿意做那般蠢人，一向不乐意做那出头的椽子，志向闷声发大财！”

娄昭君闻言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

“偏你懂得多？连洛阳城里簪花郎君抢花魁彩头的事情都清楚得很！看来妾身是管不得你了!”

高欢哈哈一笑，起身扶娄昭君坐下，一边为她捏肩膀一边温声道：

“娘子若是要管，那自然管得。”

“说正事！”高欢手上柔和许多，轻言细语道：

“阿那瓌此次遣使来观礼，名为恭贺，实为试探。如今六镇名望愈盛，洛阳、晋阳、漠北三处暗流涌动，日后若要再维持平衡怕是不容易了。”

娄昭君抚上高欢双手：

“夫君是不是不放心尔朱氏？”

高欢轻叹一声，望着娄昭君：

“娘子当真是女诸葛，我帐下那么多人，现下能看到这一点的，也就只有娘子一人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

“如果我所料不差，洛阳，马上又要乱起来了。”

“妾身倒觉得，夫君其实也不必事事忧心。这世事就如夫君射出的箭——既然已经离弦，便该任它飞便是。白白的踌躇，却是何苦来哉？”

高欢闻言突然轻笑：

“娘子真真是这世上最解我心之人!”

娄昭君轻声道：

“夫君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妾身以为，我们现下最要紧的，是稳住六镇内部的局势。只要六镇上下齐心，夫君就算再如何，料想也无大事。”

高欢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娘子所言极是。六镇内部的确需要进一步整合。尤其是近来我重用令绰、文彬等汉人，六镇其余人中，说不得会有些其他想法。”

说着，高欢松开娄昭君的手，从案头取过一叠文牍：

“娘子请看，这是昨日各镇呈报的春耕簿册。武川、怀荒两镇屯田数比往年少了三成，说是去年旱情所致。”

娄昭君接过文牍细细翻阅，发间步摇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

“妾身倒觉得未必是天灾。上月商队捎来的消息说，武川镇贺拔氏近来回到了武川，正大肆学汉人豪强修筑坞堡。”

她指尖在某处数字上轻轻一点：

“这些消耗的资财，最后不都得摊派在田亩赋税里吗？”

“还是娘子心细。”高欢接过话头，取过朱笔在簿册上勾画：

“我打算让令绰带五十名书佐，分赴各镇重新丈量田亩。那些被豪强侵占的军屯地……”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笑道：

“不如请娘子坐镇中军，替我盯着这些琐事？”

娄昭君却将文牍合上，摇头轻笑：

“夫君当真是忙起来什么都忘了，阿惠这般小，我怎么分的开身？”她说着起身推开半扇木窗：

“倒不如让各镇选些德高望重的老农，由他们带着书佐丈量——庄稼人最清楚哪块地能产几石粮。”

高欢眼睛一亮，拊掌笑道：

“妙哉！老农们熟知田亩虚实，又能在乡里作保，明日我便让万景去办……”话音未落，床榻上的高澄忽然发出咿呀声。

娄昭君忙去照看婴孩，口中却不忘正事：

“说到万景，他那首《从军行》虽然粗俗，可如今在军中传唱甚广。妾身想着，不妨让士卒们把一些民谣也编成曲子，一来可以解一解军旅之苦”

她轻拍着怀中的高澄，哼起段柔和的小调：

“二来也能提振士气，夫君觉得可好？”

高欢闻言大笑，揽着娄昭君走向内室：

“明日我就着人去办，昭君的办法哪里有不好的！”

两人说着，慢慢入了内室，细语声混着远处隐约打更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