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英雄岂必皆逢运

深秋的槐叶簌簌落在庭院青砖上，娄昭君正倚着沉香木雕的花窗棂，指尖摸着锦缎绣着的并蒂莲。

月姝捧着炭盆轻手轻脚绕过屏风，不多时，暖意已无声无息的充满整个房间。

高欢握紧舆图的手指在烛火下泛着青白，忽明忽暗的光影在眉宇间刻下深深沟壑。

“河北的流民已经陆续往新城那儿去了？”

娄昭君搁下绣绷，言语里裹着一丝担忧。

她分明看见高欢揉着眉心的动作顿了顿，狼毫笔尖坠落的墨珠在宣纸上晕开暗色涟漪。高欢抬眼时眸中闪过锐利，却在触及娄昭君小腹时化作春水潺潺。

他执起案头温着的酪羹递过去，指节不经意擦过她腕间汉人女子才喜欢戴的玉镯：

“尔朱荣虽然本人移镇晋阳，但他们尔朱氏仍在秀容川秣马厉兵，破六韩拔陵也有许多残部正在阴山北麓啸聚。”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惊鸟振翅。

娄昭君指尖轻颤，绣针在锦缎上勾出突兀的折线，却仍将柔荑覆上高欢手背。

更漏声里，高欢凝视着舆图上蜿蜒北地的六镇防线。

记忆里阿那瑰可汗的狼头纛旗仍在眼前翻卷，恍惚间又听见第一次救援怀荒镇时，城墙上折断的箭矢混着鲜血坠落的声响。

“夫君明日还是再往新城走一遭吧！”

高欢闻言愕然转身。大氅扫落案头文牍，娄昭君弯腰拾起的瞬间，瞥见“柔然”、“粮秣”、“弩机”等字眼在烛火中明明灭灭。

她绞了块热巾子轻轻按在高欢太阳穴，指尖触到虬结青筋突突直跳：

“妾身这胎像稳得很，反倒这些日子军中怕是离不了夫君，我身子还早，夫君也不必时时守着……”

…………

第二天，娄内干专程来寻高欢，捋着胡须，神色凝重：

“贺六浑，如今洛阳局势不稳，段长虽已前往洛阳，但六镇的安危依旧悬于一线。

你筑城之举固然明智，但仅凭一座城池，恐怕到时难以抵挡四方之敌。”

高欢点了点头，沉声道：

“大人所言极是。六镇地处边陲，四面受敌，若不早作打算，恐怕难以自保。

我近日也在思索，该怎么统合六镇其他势力，共谋大计。”

娄内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你有此心，就已经很好了。

不过，六镇的拓跋鲜卑贵族、中原豪族、领民酋长（领民酋长是六镇人员的重要来源之一。他们原本是部落首领，带领部落民镇守边疆）等人彼此之间多有嫌隙，你以汉人之身想要联合他们，恐怕并非易事。”

高欢微微一笑：

“大人放心，我自有计较。六镇现下虽各自为政，但面对共同的敌人，未必不能同仇敌忾。

怀朔、武川等镇实际上已经控于我手，等我日后再慢慢试探其余各镇的态度。若能达成共识，六镇联合，必能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娄内干不无遗憾道：

“如果段长那老翁还在怀朔，你控制六镇应该会更加容易一些，可惜了！你日后定要小心行事，切莫打草惊蛇。六镇之中，不乏心怀叵测之人，若是让他们察觉你的意图，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高欢神色一凛：

“大人提醒的是，我会谨慎行事。”

娄内干沉吟片刻，又道：

“其实，相比六镇，我更担心洛阳啊。段长虽已前往洛阳，但朝中局势复杂，各方势力明争暗斗，稍有不慎，便会卷入其中。

你如今肩负六镇重任，切不可轻易涉足朝堂之争。”

高欢郑重道：

“大人放心，我自有分寸。洛阳之事，我会密切关注，但绝不会轻易插手。”娄内干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笑道：

“好了，好了，这等正事便留给你去费心吧。昭君今日如何？胎象可还安稳？”

“昭君一切安好，胎象平稳。府中的医者刚刚为她诊脉，现下一切安好。”

娄内干欣慰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作为夫君，更要多多费心，切莫让她受了委屈。”

高欢连忙道：

“大人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照顾好昭君。”

两人正说话间，娄昭君轻步走进书房，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羹，笑盈盈道：

“阿父，夫君，你们谈了许久，也该歇歇了。这是我亲手熬的参汤，你们趁热喝了吧。”

娄内干哈哈一笑：

“昭君乖女的手艺我也是许久没有尝过啦，贺六浑，你可真是有福气啊！”

高欢接过汤碗，眼中满是柔情：

“娘子辛苦了。”

娄昭君抿唇一笑：

“夫君为六镇操劳，妾身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何谈辛苦？”

娄内干心中满是欣慰。他端起汤碗，轻轻啜了一口，随即笑道：

“昭君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用过参汤后，娄内干放下碗，神色渐渐恢复严肃，看向高欢道：

“贺六浑，既然你已有统合六镇之心，那接下来打算如何行事？

怀朔、武川虽已在你掌控之中，但其余四镇想来不会轻易听命于你。

尤其是沃野、怀荒两镇，这两地屡次叛逆，向来对汉人有所戒备。”

高欢沉吟片刻，缓缓道：

“他们与柔然部族时有摩擦，边境不稳。若能以此为突破口，或许可以争取他们的支持。”

娄内干眉头微挑，略带赞许地点头：

“哦？你倒是心思缜密。不过，柔然部族向来凶悍，你打算如何应对？”

高欢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

“柔然虽强，但并非无懈可击。

我已在边境布下眼线，若能掌握他们的动向，便可借机与沃野、怀荒两镇联手，前往柔然“讨粮”。

如此一来，既能解当下六镇缺粮之苦，又能赢得他们的信任。再者……”

高欢轻笑一声：

“我曾与阿那瓌数次交手，其人志大才疏，不足为虑！”

娄内干捋了捋胡须，哈哈大笑：

“贺六浑年轻气盛！倒是有几分霍骠骑之风啊！”

言罢，娄内干沉吟片刻接着道：

“既然你已有全盘计划，那我便不多言了。不过，贺六浑，你如今肩挑六镇重任，又即将为人父，一定不能轻易涉险。

若有需要，尽管开口，娄家上下自当全力支持。”ru2029

u2029这几天感冒了，头昏脑胀，一看着电脑屏幕就眼睛疼。所以语音码了一些，发的会比较晚，大伙儿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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