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嫁衣

风,从西而来。

带着沙,卷着血。

十里长亭之外,乌云压顶,杀气蔓延如潮。

那一刻,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着长亭之中,两个皇族的男人,彼此对立——

一个,是兵临城下、掌诏割地的淮北王。

一个,是远归归来的天子,萧宁。

这一场对决,注定无法善了。

“朕——”

萧宁轻轻吐气,长袍猎猎,黑发在风中微扬。

“今日,要你一人偿尽百姓、朝臣、社稷……一切所失。”

“你害得民心崩离,朝纲倾塌。”

“你以忠臣血,博你王图梦。”

“你配死。”

话落。

淮北王咬牙切齿,双眸通红。

“我若是贼——你又算什么?”

“你不过靠那姓诸葛的泄密,靠汝南王作手,才勉强回了局!”

“你萧宁,凭什么杀我?!”

“你有兵马么?你有将军么?你有胜算么?!”

他怒吼着,嗓音嘶哑:

“你不过是个藏在府里装疯十年的——纨绔!!!”

“凭你?!杀我?!”

但萧宁不语。

他只是缓缓抽出了那柄——

无鞘之剑。

剑身无铭,剑光如月。

那一瞬,风似凝固。

郭仪猛地起身,许居正手指微颤,霍纲咬牙低喝:

“来了——!”

一剑,斩下万语。

萧宁动了。

而他身后的甲士,却没有跟上。

因为这一战,他不需要人。

他,是帝王。

亦是剑客。

一人足矣!

他脚步踏出,剑光随身,一步两丈,竟如游龙飞空!

淮北王瞳孔猛缩!

他想拔剑,但一阵寒气已从背脊攀至头顶!

“来人!护驾!!”

十余亲卫如潮涌至,手持长矛齐刺!

萧宁不避!

他一剑横扫——

“铛!!!”

长矛齐断!

剑气破风,刃芒闪烁!

三名亲卫,当场毙命!

血雾四溅,映出萧宁黑袍如墨!

剩余亲兵大惊失色,想退却——

却已迟了!

那一刹,萧宁化作一道残影,绕过护卫,直取高台!

“他疯了!挡不住他!!”

“快——快退——”

“来不及了!”

……

“陛下!!!”

郭仪猛然站起,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许居正热泪横流,老拳捶地!

霍纲张嘴,竟一时无言!

他们看着那个本以为回不来的少年天子,踏血前行,一剑断敌!

他们明白了!

这一刻,谁才是君!

这一剑,谁才是王!

……

高台上。

淮北王满脸骇然!

他连退数步,手中佩剑终于拔出!

“你别过来——”

“你敢杀我?!”

“我可是王——是皇亲国戚!”

“我是你亲堂兄——”

“你杀我,是乱伦,是弑亲,是——”

“啊啊啊啊啊!!!”

话未说完!

一剑,破风而至!

“铛!!”

淮北王的佩剑,直接被劈飞!

剑断、人颤!

他手中空空,狼狈至极!

萧宁踏上高台,黑袍卷风!

他望着眼前这个曾逼死重臣、残害百姓、妄图称王的男人,语气淡漠如雪:

“你不配做王。”

“更不配,姓萧。”

话音一落——

剑起。

——剑落!

“噗——!!”

一抹血光,在长空中骤然绽放!

“咚!”

那颗头颅,滚落台阶,带出一串血珠!

“啪嗒。”

人头落地。

身死魂散。

——淮北王,死!

那一刻,风停了。

连黄沙也似怔在半空。

天地,陷入死寂。

……

萧宁收剑入鞘,站于高台之上。

他俯瞰众生,眉目清冷,声音清晰有力:

“淮北逆臣,血祭城门。”

“今日起,朕亲理朝政。”

“朝纲由我,大尧为王。”

“谁——不服?”

无人应声。

所有人,包括那些曾助淮北王上位的朝臣,都跪倒在地!

“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一刻,百姓哭了,士兵喊了。

城中震天的号角,也停了。

天,终于亮了。

……

高台之上。

萧宁收起剑。

那柄无鞘之刃,今朝,饮尽逆血!

此后,再无人,敢称王!

风起洛陵,战鼓如雷。

杀声震天。

北门之外,黑甲密布,旌旗翻滚。

淮北王麾下二十万大军,早已压境。

此刻,宛若海潮一般,正向洛陵城门——涌来!

……

城墙之上。

血色凝霜,尸横遍野。

禁军统领蒙尚元,身披铁甲,满脸血污。

他握着长戟,死死守在最前方。

“来人,快补盾墙!!”

“再不顶上,守不住了!!”

他怒吼着,声音嘶哑。

可回应他的,是不断倒下的士卒,是天边越来越浓的血雾。

荀直也到了。

内卫大统领,神情沉冷,眼中无光。

“再有一炷香……就守不住了。”

他咬牙低语,手中短戈沾满鲜血。

一旁,几名副将神色苍白。

“再打下去,兄弟们都得死在这儿了啊……”

“将军,咱们能不能……往内退?”

“再不退,守不住也活不了了!”

荀直冷冷一瞥。

“退了,就真完了。”

“再挡半炷香!”

“半炷香后,就算死,也要死在门前!”

……

“轰——!!!”

一声巨响!

是撞城的兽车!

那一刻,整座城门都在颤抖!

砖石飞溅,木梁崩碎!

“门要塌了!!”

“快补桩——快!!”

守军喊声连连。

可那撞击声,却一次强过一次。

……

“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啊——!!”

城下,百姓惊慌失措,四处逃散!

他们中有白发老人,有怀中抱婴的妇人,有瘸腿拄杖的老兵!

他们都在问——

“禁军呢?内卫呢?”

“朝廷的兵呢?!”

“谁来救我们?!”

“谁来救我们啊!!”

……

哭喊之声,响彻云霄。

更有孩童跌倒在街角,无人顾及!

有老妪在城下跪地,双手高举,哭天喊地:

“皇上啊——”

“陛下不是说过,要护我大尧百姓的吗?”

“你在哪啊!!”

“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

那一刻。

是彻骨的绝望。

城门摇摇欲坠,箭楼起火,烟尘冲天!

禁军、内卫全线死守,却仍节节败退!

百姓四处逃命,却无路可走!

蒙尚元气喘如牛,左臂已中箭,血流不止!

荀直手中短戈断裂,只能拾起地上残刀再战!

两人对视一眼。

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同样的——

不甘!

也有……无力!

……

“轰隆!!!”

又是一声惊天巨响!

那扇厚重的洛陵北门——

终于,裂了!

一条巨大裂缝,从门心蔓延开来!

敌军咆哮!

兵锋再起!

他们要破城了!

“守不住了!!!”

“门破了——!!!”

“逃啊——快逃啊——”

“完了……全完了啊!!!”

……

有士兵丢下兵刃,疯狂后退。

也有百姓撞向大街,慌不择路!

一切秩序,在这一刻彻底崩盘!

整个洛陵,陷入彻底的——

混乱!

绝望!

……

荀直紧咬牙关,口中满是血沫。

他转身,望向那已经哭成一片的百姓群。

望向那已然冒火的王府角楼。

也望向那天边,早该出现的援军……

“陛下……”

他低语。

“您……还要让我们等多久?”

“还要我们……守多久啊……”

……

另一边。

城内坊巷,百姓已陷癫狂。

有家族拖儿带女跪在街头烧香祈愿。

有穷苦百姓藏身地窖,连气都不敢喘。

更有疯汉四处嚎叫:

“皇帝死了!大尧亡了!!”

“谁也救不了我们了!!”

一语如雷,震得人心惶惶!

……

“呜呜呜呜……”

“孩子别哭……别哭……”

“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了啊……”

一个妇人抱着怀中婴儿,瘫坐在巷尾,眼泪早已干涸。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丈夫在哪。

她只知道……

天,塌了。

这一夜。

洛陵的百姓,彻底崩了。

……

血,在街道流淌。

火,烧红天幕。

希望,被困在城中,寸寸泯灭。

在所有人心中,都只剩最后一个念头:

——到底谁……

——还能来救我们?!

——还有人……会来救吗?!

……

此刻。

北门,裂纹终于贯通!

最后一道阻挡在敌军前的障壁……

也终将崩塌!!

……

风,如刀割。

洛陵北门,早已血流成河。

蒙尚元手中长戟断裂,肩膀染血,呼吸艰难。

荀直更是全身是伤,脚步踉跄,却依旧挡在破城门前。

他们已无力再战。

百姓四散奔逃,哭嚎震天,整个城中,早已乱成一锅沸油!

……

而就在这时——

“呜——呜——”

城南,传来一阵号角!

不像淮北军的冲锋号!

那声音,带着肃杀之势,也带着令人灵魂一震的冷冽!

紧接着,是一阵铁蹄奔踏声——

从街角而至,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什么声音?”

“来了什么人?”

荀直猛然抬头。

蒙尚元神情一怔,扭头望去。

所有百姓、将士,也都抬起头,望向那铁蹄声的方向。

……

而下一刻——

他们,看见了。

在那人潮奔逃的尽头。

一道黑金身影,自火光之中缓缓踏步而来!

黑色玄甲,皇袍在下!

他一人一马,未着兵卫,却如神祇降世!

最可怕的是——

他手中,拎着一颗人头!

那是……

那是——

“淮北王!!!”

“不……不会吧……”

“是……是淮北王的人头?!!”

“那是……那是……皇上?!!!”

人群炸了!

彻底炸了!!

……

蒙尚元喉头一哽,猛地握紧拳头:

“陛下……陛下来了!”

荀直的短戈“哐当”一声掉落,他满眼热泪: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陛下不会弃我们!!”

……

“住手!!”

萧宁一声断喝,声音响彻半座城池!

“逆臣淮北王,谋反篡位,欺君弑国,业已伏诛!”

“今,朕携其首而归,以正国纲!”

他高高举起那颗淋漓血头,声音沉厉如钟!

“淮北余军听令——”

“即刻放下兵刃!”

“首恶既诛,不知情者——免死!”

这一刻。

那枚人头上血水尚滴,淮北王的脸,还保留着最后的惊恐。

所有还在攻城的士卒、所有守门的士兵、所有惊慌的百姓——

全都呆住了!

“真是……淮北王?!”

“他死了?”

“淮北王死了!!”

“不……不会吧?”

“不是他要攻下洛陵?!”

“他……居然,死了?!!”

……

“你胡说!!!”

淮北军中,有将领大喝出声。

“这不可能!我家王爷怎会……”

可他话音未落!

萧宁直接将人头往地上一丢!

“咚!!”

滚落的瞬间,那熟悉的王袍、熟悉的脸——

让所有人,都再无怀疑!

“真是……真的!”

“淮北王,死了!!!”

士兵们炸开了!

无数将士手中的兵刃,“铛铛铛”接连落地!

……

“我们还打什么!”

“主帅都死了,还打个屁啊!!”

“快……快扔武器!”

“放下武器!!不要乱动!求活命!!”

短短瞬息。

淮北王大军——军心溃散!

从最前排的冲锋士兵,到后方指挥的副将,一个个如被捶碎的瓷器般崩裂!

整条街上,连退三里!

武器落满地,人群四散。

……

蒙尚元忍不住跪倒,大哭出声!

“陛下啊!!”

“你若再晚半炷香,我们都——都没了啊!!!”

荀直一拳锤地,嘶声吼道:

“你总算回来了,吾皇万岁——万万岁!!!”

百姓群中,更是哭声一片!

有人跪拜叩首!

有人嚎啕痛哭!

也有人瘫倒在地,不停喃喃:

“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

萧宁高坐马上。

他目光冷冽,俯瞰那满地投降的士兵、那哭泣的百姓、那重伤的战将。

他声音平静,却震入每个人的骨子里:

“此乱,至此为止。”

“朕——亲掌洛陵。”

“谁再妄动。”

“死。”

……

这一刻,洛陵城中——

再无一人胆敢抗命。

所有人,齐齐跪倒!

万民叩首!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这一刻。

乱局初定。

帝王之威,镇服全军!

……

远处,火光中。

一颗血头静静躺着。

它曾想夺国,却死于一剑之下。

而那一剑。

才是真正的皇权所在!

洛陵夜深。

繁灯犹亮,城中虽乱,北市却静。

不像战乱之城,更似节日将至。

汝南王府。

香炉中,最后一炷香“啪”地一声裂开,火星溅起,灰烬悄然散落。

案几一侧,墨染轻轻捻灭那点余火,转身低声道:

“王爷,这下咱们该动身了吧。”

温泉池旁,汝南王仍坐于石阶之上。

白雾氤氲,映得他面庞模糊,却掩不住眼中淡淡的笑意。

他不紧不慢地伸出手。

墨染会意,剥下一颗葡萄,送入他口中。

汝南王嚼了嚼,微眯起眼。

“你可知,咱们此刻……在洛陵什么位置?”

墨染一怔。

随即恭声答道:

“靠近北市。”

汝南王点了点头,笑容更深了些。

“那就对了。”

他轻轻靠在池壁之上,语气平淡,却字字入骨:

“北市,通三街,连六坊,正好卡住洛陵南北中三线枢纽。”

“若有人要掌控整座洛陵,北市就是要冲之地。”

墨染轻轻蹙眉。

“可……如今北市毫无动静。”

“我们这里,一声杀喊都听不到。”

汝南王挑眉一笑,淡淡吐出两个字:

“正因如此——”

“不能动。”

他话音一落,指尖轻轻在水面一划,波纹层层荡开。

“若淮北王已经破城,百姓必哭,兵声必动,火起三坊七巷。”

“可现在……毫无异象。”

“说明什么?”

他轻笑一声。

“说明,他还没进城。”

墨染顿悟,微微抬首:

“若未入城,则未屠百姓。”

“王爷若此刻出兵,便只是锦上添花,不足为记。”

“可若……等他动手。”

汝南王缓缓点头,眼中寒光闪过。

“人们能记住的,不是你张开双手的温度。”

“而是,你在他们眼睁睁看着家人流血时,伸出来的那一只手。”

“救命之恩,须在绝境之时。”

“而不是安慰之中。”

说罢。

他再次张嘴。

墨染继续喂下一颗葡萄,眼神中多出一抹异样的欣赏。

她懂了。

王爷,不只是想赢。

他要赢得漂亮。

……

门外忽地脚步声急促,一道身影半跪而入:

“启禀王爷,北门方向有烟起。”

“探子回报,似有交锋。”

“但声音不多,看起来不像是大规模冲突。”

汝南王挑了挑眉。

“继续查。”

“把人送到最近的坊巷听声,别只盯着门口。”

“我等的不是烟。”

“是哭。”

“是血。”

“是乱世。”

那名亲卫顿首称是,飞快退去。

墨染轻声笑道:

“王爷之谋,实在深远。”

汝南王却轻轻摆手,闭目靠在石阶上。

“深不深远不重要。”

“重要的是,等会轮到我出手时。”

“我……要以英雄之姿。”

“站在这座城最高的地方。”

“让所有人都记住,是我,救了他们。”

墨染低头一笑:

“那王爷的袍服与战甲,是否需提前准备?”

汝南王睁开眼,缓缓吐出四字:

“不急,再等。”

“下一炷香。”

……

外头,夜愈浓。

洛陵各坊皆沉入沉沉暗色。

只有北市一隅,依旧灯光柔和,市坊宁静。

此地,无兵无乱,无人心惶惶。

如同整个城乱,与此无关。

但谁都知道——

这里,正在等。

等一个动作。

等一声喊杀。

等……一个王登场。

夜,越发沉了。

汝南王府中,香烟袅袅,热汤翻涌,葡萄剥了又剥,剥了又剥。

一颗没送出口中。

墨染坐在王座一侧,静静地看着王爷的侧脸,似笑非笑。

“又是一炷香了。”

“北市,依旧无声。”

“王爷,此局……是不是已经该收了?”

汝南王笑而不语,只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剥葡萄。

可他眼中的笑意,已渐渐从从容不迫,转为微微凝结。

还是没有乱?

这淮北王,到底搞什么?

就在此时——

门外,一道急促脚步声突如雷鸣!

“报——!”

“报!!!”

“急报!!!”

门帘被猛地掀开。

探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满是冷汗,似是跑了许久。

“王爷,紧急军情!!”

“北门方向,大局已定!”

“淮北王……兵败!!”

“全军——投降!”

此言一出。

屋内,一片寂静。

汤不翻了。

葡萄也不剥了。

墨染僵在原地,手中那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滑落入水,“噗通”一声。

汝南王的脸色——

猛然一沉!

他本还端坐水中,下一刻,却“哗啦”一声起身!

水花四溅!

热气之中,他整个人面色铁青,瞳孔微缩!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探子猛地抬头,声音几乎颤抖:

“陛下……陛下……亲率禁卫,自十里长亭归来!”

“手提……手提淮北王首级!”

“洛陵北门,全军降!!!”

砰——!

汝南王身后一声爆响!

原本那镇纸玉石,竟被他一掌捏碎!

玉屑簌簌而落,仿佛也落在他心上!

“怎么可能……”

“他不是在北境么?那七大高手,难道真就没有拦住他?”

“他不是……根本没有准备回京吗?!”

“他怎么会回来的?!还回得这么快?!”

他连声质问,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墨染蹙眉,连忙起身:

“王爷冷静——”

“再不济……咱们还有十万大军,未必就……”

“不!!”

汝南王突然厉喝一声!

声音如剑,割裂长夜!

“你不懂!”

“我等的,不是出兵的时机!”

“是时势!”

“是那百姓最绝望的哀号,是城门破时的尸山血海,是陛下回不来、朝廷无人主的真空时刻!”

“可现在呢?”

“萧宁带头颅回京!”

“百姓迎帝如迎神明!”

“而我——连出兵的借口,都没有了!!”

他说到最后,语气已经近乎癫狂!

墨染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探子依旧跪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汝南王赤裸着上身,水珠顺着他肌肤滑落,却似寒霜凝骨。

他缓缓坐下,闭上眼。

良久,他才再度开口,声音低沉到极点:

“陛下……什么时候回的?”

探子答:“据说,一刻钟前刚到洛陵。”

“现在,正在北门宣告胜讯,号令全军降兵。”

汝南王长吐一口气,眉眼缓缓收起杀意。

那一瞬的癫狂过后,他重新恢复了平静。

“呵……”

“好一个……时机。”

他抬头望天,目光幽深:

“他不早归,不晚归,偏偏等到我眼看就能以救世之姿现身之时,直接斩了主角。”

“他这人……比我还狠。”

“这一步,真是好棋啊……”

墨染在旁轻声道:“王爷,那现在——我们还出兵么?”

汝南王缓缓摇头,低声道:

“出?以什么名义出?”

“说我们来清君侧?”

“清哪个君?清那个提人头归京、平乱救民的陛下么?”

他轻笑一声,笑意却透着寒意:

“这仗,没得打了。”

“再打下去,就不是平乱,是谋逆。”

“更何况——”

“淮北王都没能赢,我也不见得就能赢。”

“如今人心已乱,我若强行出兵,只怕落得与他一个下场。”

他说到这,目光忽地又深了几分。

“呵呵,我的好弟弟,好手段,好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