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0 章 表里世界（23）
第210章表里世界（23）
写完调查表后，唐墨白往米莉那里瞥了一眼，发现她似乎还没有写完，趁机和居委会的人打探打探消息：
“最近像这样的情况很多吗？”
“什么？”
“就是，你懂的，盗窃，”唐墨白含糊地说，“我只是有点好奇小区的治安问题。”
“最近是有一两起，不过请放心，一切都还在控制范围内，”居委会的成员回答道，“不过你也知道，最近的世道嘛，失业率越来越高，恐怕这种情况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嗯……”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也没有那么严重，市政府已经采取了措施，傍晚的新闻上估计就会公布。”
“是什么措施？”唐墨白好奇地问。
工作人员笑容不变：“赏金制度，假设发现家人、朋友或者邻居有古怪或者盗窃嫌疑的，可以积极来警局或者打电话举报，我们会很快派人前来核实，成功举报一人可获得一笔现金奖励。”
唐墨白：……
这还叫不严重？？
举报失败没有惩罚措施，举报成功就能白白获得一笔钱，在这个失业率暴增的时期，会发生什么再明显不过。
换句话来说，不惜如此大的财力人力，都要铲除伪人，伪人代替人类的情况肯定没有那么乐观。
“真可怕啊……”
米莉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唐墨白这才发现她已经填写完了表格，满是担忧地走到自己身边，无比自然地挽住唐墨白的手臂，犹如一对恩爱夫妻。
“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她轻声说。
“夫人，也不用那么担心，等过段时间失业率降低，这种情况应该就会消失了。”工作人员低声安慰，“好了，我们的工作也完成了，辛苦你们配合。”
“没事，不辛苦。”唐墨白和米莉同时微笑着目送工作人员从楼梯离开，脸上的笑容在无人时顷刻收敛，米莉放开了唐墨白的手臂，唐墨白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
“真的不考虑我之前的提议吗？”唐墨白低声说，“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温妮的父母都是伪人，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根本不可能相互伤害，再者，过家家游戏不像其他，并没有一个‘终点’，你难道想一直被困在这个梦里吗？”
“被困在梦里？”米莉嗤笑一声，用一种唐墨白看不懂的复杂眼神道，“不会，很快这个游戏就会结束了。”
“为什么？”
“因为明天是温妮的生日，”米莉平静地说，“温妮在孤儿院从来不过生日，你知道为什么吗？”
唐墨白心中升起一点不好的预感。
“因为在她生日当天，也是她失去父母的日子。”
米莉深深看了一眼唐墨白，随后转身朝公寓内走去。
唐墨白站在原地，拧着眉。
生日当天，也就是明天。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唐墨白已经多少看懂，这个过家家游戏的背景大概率就是温妮自己的亲身经历，因此梦境细节才会如此真实，早餐、电话，以及工作人员上门询问。
那么说，假设今天凌晨到明天就是温妮失去父母的日子……他们也会面临必死的危险？
可是这必死的危机又是从哪来？有什么办法提前避免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期间唐墨白一直在和温妮交谈，想方设法想问出点情报，但温妮同样一问三不知，不知道是暂时失忆了，还是全身心投入过家家剧情中。
不光是唐墨白，现实中专家团也在讨论如何结束过家家这种游戏。
副本分析组苦恼地抓着头皮：“按照上个梦境副本的分析，梦核应该就是一个梦境的核心，捉迷藏游戏是通关了捉迷藏所以获得了梦核，但是过家家要如何通关？”
和捉迷藏这种一定会分出胜负的游戏不同，过家家似乎并没有明确的结局，过家家游戏的内容是扮演一个家庭的日常生活，这个日常只要孩子们愿意可以一直演下去。
“说不定与梦主的执念有关，” 这时龚雯缓缓道，“还记得上个梦境，最后时刻唐墨白是怎么赢得捉迷藏的吗？”
这个专家团当然记得，最后关头鬼影怎么找都找不到，还是唐墨白锁定了梦主，最后从梦主的执念下手，才使得鬼影现身。
那么这个过家家游戏，关键点同样是梦主的执念吗？
过家家游戏的梦主是谁从一开始就没有悬念，问题在于温妮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
深夜，简陋的公寓里关着灯，昏暗的烛光下，小女孩坐在沙发上闭上眼，面前玻璃桌上摆放着一个小小的蛋糕。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唐墨白和米莉坐在她对面，一起唱生日歌，最后在结束时刻，温妮睁开眼，认真地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此刻时钟时间刚好过了12点，唐墨白和米莉一起说：“温妮，生日快乐。”
温妮：“嘿嘿，我最喜欢爸爸妈妈了！”
唐墨白：“温妮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温妮刚要说出来，却见米莉在唇前竖起一根食指：“嘘，宝贝，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温妮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用力地点头：“嗯！不能说。”
“温妮先去上个厕所，爸爸妈妈等我一下，不能趁温妮不在的时候偷吃蛋糕哦！”
唐墨白哭笑不得：“好。”
温妮从客厅离开，小女孩欢快的步伐也将仅剩下的一点温馨氛围给带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唐墨白与米莉面面相觑。
不多时，一只黑猫从地板跳上沙发，端坐在唐墨白旁边，现在就变成了一人一猫与一伪人对峙。
“如何，想了一整个下午，你们也多少猜到我们面临的死局是什么了吧？”米莉轻轻勾起唇角，笑意中带着丝丝意味深长。
唐墨白没有说话，言无真轻轻喵了一声，眼神似是嘲讽，人性化的情绪放在一只动物上显得无比古怪。
“举报人？” 唐墨白说。
米莉抬起头四面环顾墙面泛黄的客厅：“这栋老式居民楼的隔音不怎么样。”
“喵。”
“他说，小孩哭闹声，楼上的夫妻吵架声惹得他心烦。”唐墨白说。
整一个下午，专家团都在分析他们可能面对的困局，而这答案，在言无真装作迷路从门口溜出去，在楼道里晃荡一圈，然后被一个制服男送回来后，已经不言自明。
而之前刚出现在副本里的时候，有一个弹幕送过来的情报也比较令唐墨白在意，那就是有恶魔试图中途逃走，结果被一颗子弹贯穿。
之前对这颗子弹的来源一无所知，但是现在知道了更多外界信息，唐墨白不得不猜测——他们已经被怀疑了。
所以当恶魔不顾一切违反正常人类行为轨迹想要逃出去时，他必定会被在外面埋伏的武装部队射杀。
上门的居委会成员，恐怕是为了进一步确认或者试探。
至于到底是哪一点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其实很明显，就如同言无真想要说的那样，这是个老式居民楼，平日里小孩哭闹，夫妻吵架的声音都会传到隔壁家里去。
那么……自从伪人代替父亲后，酗酒、家暴的动静一下消失，这么明显的变动，怎么瞒得过上下楼邻居的耳目。
再有悬赏金做催化剂，那更不必说。
米莉笑了一下，从玻璃桌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瓶酒，咚的一声放在唐墨白桌前。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那现在还来得及，要做吗？”
米莉嘴角噙着古怪的笑意，微微歪着头打量唐墨白，眼神里含着浓浓的恶意。
“现在他们还不确定，所以才只是在外面观察，却不进来，但是再过个一两天，你估计就会被警察找上门了，但是现在说不定还来得及。”
“只要你严格遵守之前的人设。”
“得了吧。”唐墨白面无表情说，“在这里酗酒家暴，然后被你杀死吗？”
别忘了，任务说明里确实有一条遵守人设建议，但同时也有一条去除威胁家庭幸福的因素。
“怎么会？你需要保护的只有家人而已，”米莉嘴角依旧带着笑，循循诱导，“而这里不是还有个‘人类’吗？”
——温妮。
在这个过家家游戏里，一开始唐墨白以为他和温妮都是人类，而米莉是伪人，也就是家庭内部的不稳定因素。
但后来他错了，他和米莉才是一伙的。
怪不得米莉没有攻击他，当前规则限制下，只有家人才需要相互保护，伪人保护伪人是理所当然的，就算陷害也不能明目张胆来。
但是伪人和人类，就不一定了。
温妮是人类，她是这个过家家游戏的核心，却也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外人’。
作为伪人，唐墨白想要避免被外界的人察觉身份，那就只有维持原主人设，对温妮进行家暴，却不伤害米莉。
否则，外界的人就会察觉到他不对劲。
而举报米莉也不可能，因为规则限制，家人之间必须互相保护。
但是一旦对温妮动手，就能相安无事吗？别忘了这可是温妮的梦境，而被梦主潜意识里厌恶的下场，唐墨白之前已经体会过了。
无论如何，唐墨白都不可能活过第二天。
【……这，怎么选都是错的啊。】
【卧槽，这个父亲身份也太坑了，真就左右为难。】
【这要怎么破局啊？！】
现实中，专家团也沉默了。
如何破局，这同样是在察觉到现状后，他们一直在思考的答案。
看着逐渐沉默下来的唐墨白，米莉脸上的笑容愈加深，眉宇带上几分讽刺的冷意。
原本，她以为唐墨白真的是个好人。
他在孤儿院的一举一动，所有保育员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们不敢得罪孩子，却不免对敢这么做的唐墨白产生几分隐晦的羡慕。
就连米莉和看似冷漠的艾比也不例外。
否则艾比哪能那么容易帮他查监控，甚至替他隐瞒。
可惜，是她看走眼了，她们都看错人了，好人不过是他表面上的伪装，为的也只是融入这个孤儿院探查更多情报，他帮助的小孩是他的队友，而在真正的生死关头，才能真切看出一个人的品行。
“所以……a才会自愿死在你手下？”唐墨白突然出声，此刻米莉脸上的冷色还未下去，因为这句话而凝滞在了脸上。
“你在说什么？”
“我之前一直在疑惑，”唐墨白歪了歪头，“为什么a会自愿死在你手里。因为按照收益来算，a在人类社会生活了十几年，他的资料根本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人类没有任何除了查记忆外发现伪人身份的办法，所以那个时候b才会转而去调查其他人。”
“而米莉，你那个时候才刚占据这具身体不久吧，一旦被身份被查，你一定会被揪出来，所以a才会去杀了b。”
“然后，他自愿让你杀了他。”
“你在说什么？”米莉面无表情，“我听不懂。”
“正面、迎头的一击，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唐墨白比划了一下脖颈，“不奇怪吗？a可是个大男人，而你，我不是看不起你，但你的肌肉含量显示你并没有过运动的痕迹，当然伪人可以变成怪物，但从事后的描述来看，你应该没有恢复原型，因为时间上来不及，仅有的目击情报人声称，赶来后看到的就是你手持利刃刺入了a的脖子。”
“所以后面，其他人没有怀疑你，他们甚至没有考虑过伪人互刀保身份的可能。”
“一切都是你的猜测而已。”
“对啊，都是猜测，你也可以说我是胡说的，压根没有证据，真相也可能压根不是这样，也有可能是b单纯掌握了a的把柄，或者你们伪人之间起了矛盾，所以你杀了他。”
言无真偏头看向唐墨白，猫眼里情绪不明。
唐墨白低下头，凝视脚下的地板，似乎可以看见未干涸的血迹：“只是我可能更愿意相信我的猜测版本，因为我突然发现，原来伪人也是有感情的。”
“……”
米莉笑了：“你在胡说什么……”
“为什么温妮的父亲杀了母亲，他们两个都是伪人，他们为什么而起内讧？”唐墨白问。
米莉：“谁知道。”
“答案就在这里啊。”唐墨白指了指温妮手边的酒瓶，“你刚才不是给我演示了吗？”
“如果不喝酒，不严格遵照原本家暴男的人设，父亲伪人的身份就会被发现，那么母亲会怎么做？要么逼迫父亲遵守人设，要么杀了父亲，自证清白。”
“……”
“但是现实可没有过家家的游戏规则啊，现实就是现实，现实不是梦境，那么父亲直接动手不就好了吗？他在顾忌什么？”
是啊，他只是个伪人，温妮根本不是他的女儿，他为什么不能下手？他又有什么理由不能下手。
【……啊。】
【艹啊，那张纸条！】
“‘你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你没有父母。’”唐墨白直直地盯着米莉，一字一句，确保自己不会错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
“他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他杀了自己的同类。”
米莉终于忍不住，在这一刻眼角微微抽动，那张死人脸上难以抑制地，展露出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复杂情绪。
悲伤、愤怒、不屑、无奈……
单纯的怪物是不会流露出如此复杂多变的表情，他们有感情，有智慧……甚至可能有文明。
唐墨白坐直了身体：“我觉得我或许不应该以‘伪人’这个词汇称呼你们了，你们的真正种族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我们没有名字，你可以称呼我们为梦世界的居民。”米莉说，“我们生活在梦境里，仅此而已。”
“那你们为什么要侵入现实世界？”唐墨白疑惑地问。
然而，那一丝丝被攻破心防产生的动容，米莉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面无表情状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唐墨白叹了口气，随后说：“如果你告诉我真相，我就喝下这瓶酒。”
言无真猛地看向唐墨白，一脸‘你傻逼吗？’的质疑。
弹幕都蚌埠住了。
【不是，会长，这瓶酒是陷阱啊？！】
【对啊，温妮可是梦主，这是她的梦，得罪了她还有你好果子吃？】
【可是，在这里不喝酒，外面的人就会biubiu了小白啊！】
【那演戏呢？演戏说不定可以，假装打人嘛。】
【你傻吗？你觉得米莉会配合吗？米莉的根本目的压根不是过关而是干掉小白啊！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现在小白要么就是什么都不做，等着被外面的本地人杀， 要么就是杀米莉， 然后两个打起来，但是小白现在实力不全加上违反规则铁定凉，要么就是打温妮，这个说实话虽然会被针对但是真不一定死啊，就是可能性很大而已。】
【怎么选都是绝路啊好家伙。】
不止是唐墨白，就连其他直播间，看到这个情报后，所有恶魔脸色都变了，这不完蛋？
不等米莉质疑，唐墨白再度补充：“我们可以签下契约书，你如果和天使有联系，应该知道，我们恶魔虽然没有诚信，但是契约书的约束力是绝对的。”
米莉：“好啊，那你拿出来。”
唐墨白拍了下旁边言无真的小脑袋：“契约书。”
虽然现在恶魔商城没开，但是契约书这种硬通货，还是随时在装备栏放着的，扶光这边的主要放在言无真这里。
言无真深深地看着他，随后猫爪一抬，爪垫上出现一张新的契约书。
唐墨白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顶着米莉的视线咳嗽一声，凑到黑猫耳边：“边框没做手脚的正常款。”
言无真瞪他，随后不情不愿收起来，拿出另外一张，冷着脸拍在唐墨白手里。
“喵喵。”你难道要在这种地方展现你的能力？
唐墨白装作没听懂，把条例看了一遍随后写上内容，递给米莉：“你看看。”
米莉检查了一遍，抬起头看向唐墨白，似笑非笑，双手各抓住一角，将其撕成两半。
“……你？！”
“算了吧，他们告诫我，永远不要和恶魔签订契约，”米莉说，“我们只做口头约定吧，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
“是否要来到现实世界，压根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
唐墨白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梦境可以让伪人来到现实，这一开始是随机性的，就像是走在路上突然掉进了兔子洞里，想要重新回到梦世界就只能待在经常做梦，而且是小孩子这种想象力活跃人群旁边，等待兔子洞重新降临，一般来说这种几率很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近期这个洞扩大了，而且越来越频繁……然后我们就被发现了。”
“这不是我们先挑起的战争，是人类先挑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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