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247羽毛笔
“什么线索”
“廷根大学那边检查了韦尔奇麦格文借阅图书,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丢失当天,进出图书馆的人员名单。”
脸上有着奇特眼影与腮红的戴莉女士笑着说道:
“在这其中,他们擅长占卜的非凡者,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当天进出过图书馆的人员当中,有一个人,既没有进行登记,对其相应的占卜也受到了干扰,无法完成。”
廷根大学内部,尤其是几个显然存在神秘学相关联的地方都有大型仪式魔法进行监控,这种监控甚至连序列4的圣者,或是对应的“1”级封印物都无法欺骗,廷根大学的非凡者已经完成了对整个仪式魔法的检查,找到了那名即不存在登记,也无法占卜之人留下的印记。
虽然根据仪式魔法的反馈,那名入侵者并没有多做什么。
对自己进行了反占卜,反预言的入侵者,或许并不知道图书馆内有仪式魔法监控这一点……
总而言之,因为那名入侵者本身有些多余的反占卜反预言,让廷根大学负责筛查这部分问题的负责人,发现了问题。
“很巧合的,那个人我们认识。”
“是谁”佩迪格鲁问道。
“密修会的尼克斯米勒,序列6的无面人,当时,他用的正是我们监控的几个身份之一。”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做了反占卜,反预言,身为一个无面人,却用了我们熟知的几个形象之一,在那本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遗失的那天,又正巧潜入廷根大学图书馆……”
这完全不像是想要隐藏起自己的样子。
就连克莱恩都感觉到了不对。
“活脱脱的鱼饵啊!”
——
廷根市,霍伊大学附近的一栋普通的建筑当中。
窗外的绯红之月被厚重的窗帘遮挡,矿石灯的亮度极低,衬得这间临时租赁,没有多少装修与书籍摆放的书房有些阴森。
书房靠近窗户的地方,书桌上一只没有执笔人的,外形普通的羽毛笔笔直矗立着,它并非静止,在没有执笔人的情况下像是上了发条,受到无形之手的操纵,在桌面上放着的白纸上写写画画。
纸上不断有文字编制成新的段落,又有笔墨将上述文段全部划去。
它是合理的,又是不合理的,它“活”着,却又像是被操纵的傀儡,它陷入了某种错误,不断被愚弄,被欺诈,不断的谱写新的,更多的故事脉络,却又不断陷入自我否定的循环状态。
这种状态,直至房门自外被打开,发色暗金,瞎了一只眼睛,穿着纯黑神职人员长袍,五官如同雕刻一般深邃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拿起书桌上的那只笔直矗立着的羽毛笔。
羽毛笔不断在纸上滑动,写下一个又一个单词,勾勒一个又一个故事,却又不断划去,陷入无限循环的矛盾性动作,这才停止了下来。
中年男子没有去管羽毛笔写下的许多被划掉的文字,他将厚厚的一沓写下又被划去的纸张一页一页看过去,直到最开头的部分。
质地细腻的白纸上写着——
“可怜的因斯赞格威尔晋升失败了,他无法成为序列4的不死者,黑夜教会的教宗认为这是因斯赞格威尔对女神不够信仰,或许是受到了那位第四纪陨落的死神的影响毕竟死神萨林格尔,还未真正死去。”
“……”
“受到阿勒苏霍德之笔的影响,晋升失败的因斯赞格威尔决定带着它离开黑夜教会的总部,宁静教堂…他发誓一定要成为半神,要让轻视他,让黑夜教会付出代价……”
“因斯赞格威尔成功了!他拿到了阿勒苏霍德之笔!这是巧合的,当天宁静教堂内的仪式魔法,因为未知的原因失效,封印暂时被打破…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即便因斯赞格威尔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发生……”
“他带着阿勒苏霍德之笔,带着一部分有关鲁恩王国廷根市的资料,逃离了宁静教堂。”
“他发誓,他一定会成为半神,会将曾经的那些看不起他的同僚狠狠踩在脚下……”
“可怜的因斯赞格威尔宣扬着自己的宏图大志,啊,可怜的因斯赞格威尔难道没有发现吗他的样子,就像是身在话剧当中,受人安排的丑角……”
“他的确是一个自娱自乐的小丑,这不是阿勒苏霍德之笔的贬低性描述,这是一件平铺直叙的,不容置喙的事实……”
“当然,对于上述情节中,有关因未知原因,导致黑夜教会对阿勒苏霍德之笔的封印暂时失效这点…阿勒苏霍德之笔发现了这点异常的巧合,毕竟这种不自然的巧合,不会出现在阿勒苏霍德之笔所书写的故事当中……”
“在这之后,黑夜教会的反应太过平淡了,平淡到他们竟然没有派遣相应的圣者,天使尝试狙击因斯赞格威尔,这太奇怪了,但作为一名最为顶尖的心理学家,阿勒苏霍德之笔觉得可以利用……”
“阿勒苏霍德之笔认为,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与偶然,有的只是偶然中存在的必然发展…可怜的因斯赞格威尔,在脱离宁静教堂的监控范围,自以为自己不再受到监控,却完全不知道……”
此处大片被划去。
“啊,阿勒苏霍德之笔发现了这个异常来源于何处了。”
“倒霉的因斯赞格威尔,在完好无损地脱离了宁静教堂内天使的视线范围之后,他看到了唐艾格斯,看到了尼古拉弗拉梅尔。”
“这是占卜家途径的序列1,偷盗者途径的序列1,阿勒苏霍德之笔也明白了这个巧合的来源,明白了黑夜教会为何配合……”
“阿勒苏霍德之笔觉得,它应该好好待在宁静教堂的地下……”
“虫子寄生了可怜的因斯赞格威尔……”
此处大片被划去。
下方,属于阿勒苏霍德之笔书写的,有些潦草的文字被工整的字迹取代。
“因斯赞格威尔决定前往廷根市,这是未来的定数,也是他的宿命。”
“因斯赞格威尔明白了自己人生的意义,他明白了自己需要的奉行。”
“记住,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因斯赞格威尔满意自己的未来,满意自己所要做出的贡献。”
“他是伟大的。”
过了一会儿,瞎了一只眼睛,面容轮廓如同雕刻过一般的因斯赞格威尔,坐于书桌后,桌前是已经迭好的一沓白纸,最上方是空白的纸张。
他望向了大门的方向。
“进来。”
因斯赞格威尔发声。
门自外而内被打开了。
“赞格威尔先生。”
那是一名戴着丝绸礼帽的青年,不过他的表情略显呆板和僵硬,显得有些不自然。
他并非是活人,而是一个秘偶,是受秘偶大师操纵的尸体。
尼克斯米勒,密修会序列5的秘偶大师。
他是来廷根市,尝试窃取那本显然藏有许多问题的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的密修会成员之一。
前不久,收到密修会上层的指令,他在来到廷根市的第二晚,就已经通过秘偶,尝试接触因斯赞格威尔这位叛逃黑夜教会的前任大主教。
在与这位黑夜教会叛离大主教合作之中,得到了较为准确的动手时间,得到了看门人和恐怖封印物的帮助后,尼克斯米勒没过多久就潜入了廷根大学的图书馆,尝试窃走那本密修会高层相当重视的笔记。
在这一过程当中,尼克斯米勒因为廷根大学本身的异常和不太好的运气,让他错失了廷根大学图书馆里保管的那本笔记,笔记被韦尔奇麦格文拿走,这段时间,尼克斯米勒一直在尝试找出那本笔记的下落。
这是他成为诡法师的敲门砖!
现在,尼克斯米勒已经找到了那本笔记的下落。
可他这一次来,并非是为了得到这名看门人,和对方手上那件恐怖封印物帮助的。
“赞格威尔先生,我已经决定离开廷根市了。”
秘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非人和呆板,因斯赞格威尔却是眉毛微动,测过脸庞,看向那个秘偶,低沉着嗓音问到:“原因。”
“我想你应该找到了那本笔记才对。”
秘偶有些僵硬的笑了笑,看上去略带上一些诡谲,他的声音如同鼓风机里吹出的风声,嘶哑无比,“廷根啊,真的很危险。”
“所以,我想还是换一个人吧。”
说到这,秘偶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观察面前前任黑夜教会大主教的表情。
因斯赞格威尔听到这话,他的表情则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是在思考。
不过没过多久,这位前任大主教点了点头,朝着秘偶露出了一个微笑。
“可以。”
听到答复,戴着丝绸礼帽的秘偶朝着因斯赞格威尔俯身行礼,离开了原地。
躲在暗处的尼克斯米勒轻呼了一口气。
他看向这在秘偶大师眼中正常的,却显得不够真实的,莫名给人一种恐怖诡谲,疯狂至极的城市,打算不再管密修会的任务,直接离开廷根市,去弗萨克,或者因蒂斯躲一阵子。
“这座城市,不正常……”
仅仅只是在这里呆了一个月不到,这座城市给尼克斯米勒就带来了无法言喻的荒诞恐怖感。
他偶尔会半夜被自己吓醒,会梦见自己被悬吊在半空当中,摇摇晃晃……
这座城市,它的表面平静,祥和,遵守秩序,看上去再正常不过,但就是这种“正常”,给尼克斯米勒一种虚假到可怕的错觉。
撕扯下那层修饰表面的伪装之后,这座城市的真实样貌,会让所有人吓一跳的吧
尼克斯米勒扯动嘴角,他不清楚这是不是只是自己才有的感觉,但反正他不敢自己在这里待下去了。
魔术师不做无准备的表演,他也不可能明知道有问题,给人一种不详的预感,却毫无顾忌的一路走下去。
思及如此,尼克斯米勒又看了看自己秘偶化的几个秘偶,思索着要不要将这些廷根非凡者所制作的秘偶扔下。
但怨魂真的不多见,作为一名消化即将完成的秘偶大师,这样的秘偶是可遇不可求,机缘巧合之下才能得到的上上签。
“还是扔了吧。”
这些秘偶,有时候也给他这个秘偶大师一种他们都活着的感觉……
总觉得凉飕飕的。
尼克斯米勒刚打算放开操纵秘偶的灵体之线,独自离开,他的神色却忽的凝固了。
他看见,自己的秘偶,在没有受到他操纵的情况下,朝他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来。
尼克斯米勒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这个笑容他刚刚见过。
那是因斯赞格威尔的笑容。
在恍惚当中,尼克斯米勒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了起来,他看见自己的怨魂秘偶伸出双手,如同拨弄着琴弦一般,拨弄着一条条虚幻透明的黑色细线。
那是,灵体之线,那是,谁的,灵体之线
尼克斯米勒的大脑陷入了滞涩,随后,这位密修会的秘偶大师,悬吊于半空,同样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原来是他的灵体之线啊。
那就不奇怪了。
因斯赞格威尔自从那个秘偶离开之后就一直坐在书桌后,没有丝毫挪动。
没过多久,房门再一次被人敲响了。
“赞格威尔先生。”
那是一名戴着丝绸礼帽的青年,他的表情生动灵活,热情洋溢。
“初次见面,我是尼克斯米勒,密修会,占卜家途径的序列5,一名秘偶大师。”
说罢,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与因斯赞格威尔的笑容,如出一辙。
“我们都有我们的使命。”
“我们本该奉献。”
“为了主……”
“为了未来……”
“这是定数。”
“也是宿命。”
双簧一般的声音逐渐重迭在一起,羽毛笔无人执笔,在桌面上写下一个有一个单词。
它在颤抖,它一边写,一边颤抖着。
“为什么他们都在笑”
“为什么他们都在哭”
“为什么他们都在看”
“为什么他们朝着你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他们合家欢睦,他们无需猜忌,他们没有试探,他们亲密合作,所有人将会为了一个共同的未来,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这是定数。”
“也是宿命。”
戴着黑色礼帽,穿着同色燕尾服的身影,在被拉上的窗帘外,在直面红月的玻璃窗框中,一晃而过。
他享受着天空红月的照耀,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定数。”
“也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