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子野心圆盘大佬粗

第四百一十二章 以工代饷

当下的大唐,有一个非常可怕以及致命的问题,一个李琩必须在有生之年解决的问题。

外重内轻的兵制,这样的兵制,如同大海行舟,一个不好,就是船毁人亡。

但是想要做到中央军实力压过边军,是非常艰难的事情,它牵扯的因素非常之复杂,但又不得不做。

中央军,我们可以理解为驻扎在京师附近,直归皇帝管辖的嫡系部队,那么以当下的关中地区,能否能够养活数量庞大且足够精锐的中央军呢?

答案是否定的。

大唐定都长安,因为地理缘故,决定了这座人类历史上璀璨的政治中心,必须依赖各方输血,才能保持正常运转。

隋朝杨广修建大运河,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供应长安。

没办法,得不到外部支援,仅仅依靠关中,根本养活不了长安的一百万人口,这不是普通的一百万人,这些人当中很多人的生活水平,太高了,消耗的资源也是空前绝后。

这就是为什么,历史上从唐朝之后,长安便再也没有以首都的身份出现。

李琩自然认为,迁都可以解决很大的问题,但是这种做法在当下,那是找死,你一旦提出这个念头,不超过一个月,长安必然兵变。

路要一步一步的走,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每个人,都是只会为自己考虑的,这是人的本性。

为别人考虑的,其实是淘汰者,当然,这样的人不少呢,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人,这个社会才更为和谐。

那么反之,过于替自己考虑的人,就属于不安定因素了,尤其是在朝堂,因为这座大殿上,你不论多么自私自利,都要表现出一副为国为民,不为自己的大公无私姿态。

五月末的一场朝会上,

李林甫提出以各镇实际情况,适当削减藩镇经费,第一个反对他的,就是盖嘉运。

“右相为什么总是盯着藩镇不放呢?”盖嘉运语气还是非常客气的,道:

“不是盖某袒护戍卒,前年藩镇为了配合朝廷改善财政,硬着头皮认了恶钱,已经在军中引起极大的不满,如今又要削减,哪个节度使,也不敢认这个啊,军中哗变不说,恐还会引发外族窥探,可谓百害而无一利,望右相深思。”

户部侍郎萧炅闻言,苦着脸道:

“户部每年的账,算来算去,大头都在藩镇,亏空几乎全都源自于边军的军饷,削吧,引发兵变,不削,国库耗费殆尽,年年亏空,你怎么选?”

事实上,当下的财政正在一步步朝着健康的方向发展,李琩继位之后,提倡节俭,又拿出内库补国库,给李林甫输了血,缓了一口气。

但这是治标不治本,几大藩镇每年的耗费,占了全国财政开支的百分之六十到七十。

这健康吗?这个数字简直是骇人听闻,哪个国家敢这么干?

正因为军费过高,以至于官吏的工资都被压缩了,工资少了怎么办?以权谋私,反正人家不可能饿着自己。

那么一级一级下来,最后全都落在了老百姓头上,这样的财政,河北不反见了鬼了。

因为河北,是大唐第一赋税重地。

盖嘉运摇了摇头,环顾殿内众人,道:

“你们是真不怕啊,今日殿内在座之人,有几人有藩镇任职经历?”

今天,尚书右仆射,自由人萧嵩也在场,一般有大事,中书门下会通知他来开会,小事的话就不叫他了。

今天议的,肯定是大事,所以不但萧嵩在,信安王、杜希望也在,加上裴耀卿、裴宽等人,不少都做过封疆大吏。

盖嘉运自然是在寻求这些人的认可。

但是这几个大佬,都没有接他这个茬,这才叫贵人语迟,没想明白的事情,不要轻易出口。

郭虚己瞥了一眼萧嵩等人,点头道:

“这件事确实需要万分谨慎,当下藩镇皆为募兵,削减军费,就是削减他们的军饷,动了戍卫的根本,出乱子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个道理谁都懂,难道我们不知道将士们会不满吗?”裴耀卿淡淡道:

“朝会议什么?议的就是怎么去解决问题,不是让你一次一次提醒大家,问题在什么地方,就你目光如炬,我们都是笨蛋?”

郭虚己尴尬一笑,垂首不语,挨了一顿训,一点不生气,因为他知道,裴耀卿是指桑骂槐,不是冲着他来的。

盖嘉运自然听出裴耀卿其实是在骂他,冷哼道:

“不是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亘古不变,边关将士都是活一天算一天,脑袋绑在裤腰带上,他们的军饷那是万万不能动啊,当下我大唐边境并不安稳,绝非削减军费的时机,一旦外患加上内忧,诸位又该如何应对呢?”

卢奂面无表情道:

“乱打比方,募兵制才推行多久?藩镇制度又有多久?怎么就不能变动?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眼下已经是不变不行了,削减不了军

费,那就裁军。”

盖嘉运目瞪口呆:

“我说国宝郎,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裁一个试试?别说河西陇右,你裁裁剑南试一试,你要是你能裁的动,今后我盖嘉运背着你上朝。”

这时候,信安王李祎终于说话了,他看向帝座上的李琩,道:

“削减军费,要先改制,无制而削,无人心服,谁也不愿意藩镇动乱,也不愿看到国库艰难,但眼下,确实不宜在藩镇头上打主意。”

他说的也有道理,你动藩镇,不是逼迫他们造反吗?

当然了,当下的局势,远远比不上历史上安史之乱时的财政赤字,但也不能百分之百就能保证,不会出现藩镇叛乱。

正因为李琩知道历史上河北会发生什么,所以才需要尽快解决问题,真要拖成重疾无法挽回,安史之乱落到他头上,好家伙,我代替基哥成历史罪人了。

“没说不改制,”李林甫道:

“改制要与削减并行,各地钱监正在加快进度营造,未来两三年内就可以见到成效,届时货币的购买力并不会因削减军费而下降,将士们并不吃亏。”

“拉倒吧,”盖嘉运冷哼道:

“有好处的事情,落不到将士们头上,落到他们头上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像恶钱,官员的俸禄怎么不用恶钱来顶呢?”

“放肆!”做为李琩放在朝堂上的压舱石,汝阳王李琎怒斥道: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的意思,朝廷故意克扣军士?”

盖嘉运呵呵道:

“没这个意思,但在座的大臣当中,有人有这个心思,他们要陷陛下于不义,陷我大唐于危急。”

盖嘉运的强硬,至少一半是为了河西考虑,他很清楚,上一次朝廷硬塞给他恶钱,就已经在军中引起极大的怨言了,要不是河西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动乱多多少少会发生一点。

也因此,恶钱的事情,他已经替朝廷背了锅,那么再来一个削减军费,藩镇将士们的不满,矛头将会直接指向盖擎。

届时儿子夹在朝廷和将士们中间,里外不是人,如何处之?

藩镇那都是些什么人?你给我钱,我认你,你要拿走我的钱,呵呵......谁给我钱我认谁。

这是非常现实的问题,盖嘉运和盖擎可以镇得住那些将领,再下面呢?将领的日子能过的去,下面的日子可过不了啊。

“盖相说的有道理,右相说的也有道理,”李琩缓缓开口道:

“涉及藩镇儿郎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要慎重,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军费怎么改,军制怎么变,需要从长计议,今后中书门下要针对这件事,好好的议,仔细的想,务必妥善。”

怎么又扯到变军制了?盖嘉运愣住了,咱们刚才不是只说军费吗?

“说到军制,臣有一个想法,”卢奂适时道。

李琩点了点头:“卿讲。”

卢奂道:“臣以为,可以河西、朔方、范阳三镇为先例,抽其镇下卫士,轮番京师,为期两季,上番之军,由朝廷供养,这一部分军费,从藩镇削减,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裴宽皱眉道:“东墙西补,有什么意义呢?该花的钱,一样不少。”

卢奂解释道:

“卫士在藩镇,有戍卫之职,那么在关中,自然也要有事可做,襄阳要凿修商山路,正值用人,良钱入京,也需军士押运,可以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不愁无事可做,这叫以工代饷。”

当下许多藩镇,军事任务其实已经不大了,但是驻防的军队数量却过于离谱,比如河西陇右,吐蕃未来十几二十年,都别想对边境造成威胁,那么依然囤积那么大数量的边军,朝廷这钱花的不合适,抽调一些回来干些国家工程,国家省了钱,你们的军饷也没变,各取所需。

裴宽等几个有过藩镇任职经历的人,立即便明白了卢奂的用意。

其实还是变向裁军,裁了藩镇的军,加强关中。

嘴上说轮番两季,一旦被调回长安,有的是办法将你扣下,人都是会变老的,当这些被调回来的军士年老之后,自然会被淘汰,那个时候,朝廷对这类人是很容易摆布的,少量的好处就可以安置他们。

这是一步步抽藩镇的血,弱化藩镇的军事体系,加强中央控制。

盖嘉运自然也听明白了,朝廷这是要拿藩镇开刀了,这个法子,他倒没有原先那么抵触了,因为矛盾不在节度使身上了。

转移到哪去了呢?盖嘉运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这个法子,似乎可行,”李琩拍板道:

“详细步骤,你们下去议,不够稳妥的话,朕一样不会准许,一切以藩镇儿郎为本,务求得当。”

“是......”李林甫、卢奂等人点头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