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大决战

当一切偃旗息鼓之后，辅仁帝面对面色如死人般苍白的二皇子，含笑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二皇子扑通一声跪下，叩头不止，额头已现血痕，他说：“儿臣被吕贼骗了，望父皇查明真相，此事与儿臣无关。”

辅仁帝嗤笑道：“你如果能够勇敢承担此事，朕还可能考虑留你一条性命，如今这样，真是让朕失望啊，还不如你的母亲。”

二皇子垂死挣扎，说：“儿臣被瓦肆利用了，不然，就算给儿臣十个胆子，儿臣也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辅仁帝再度发笑，说：“你以为朕老迈昏聩了吗？瓦肆的那个玉珑夫人，去到你府上商议此事，你当朕不知道？儿啊，做事要周密一点，不说你的胆量，就说你行事顾头不顾尾的行径，也真是给朕丢脸。行了，你自行了断吧，朕也懒得捻死你了，不会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吧？”

二皇子叩头谢恩，含泪说道：“父皇，儿臣先走，在地狱等着你。”

辅仁帝笑道：“你以为朕会怕？你这样的诅咒，对朕来说，还不如一只瘸腿蚊子的哼哼。即使是诅咒，也是要有实力为依托的。”

二皇子不再说话，拿起手中的匕首，对着心窝直刺进去，抽搐了几下，然后就寂然不动了。

辅仁帝示意舒公公叫人把大殿清理干净，说：“传旨，通缉玉珑夫人。”

天字第一号杀手原来接的单是刺杀辅仁帝，且委托人是二皇子的消息震惊了京都的上流社会。二皇子府已被查封，满门抄斩，谋士陈昇被斩，吏部尚书任皞入狱，只等查清跟二皇子的更多内幕，即行处斩。

四皇子被赋予了更多的职责，如今看，有入主东宫的趋势。

顾韬晦有一天接到一封熟悉的信函，曾经每年中秋节，都会接到这样的邀请，他神色一动，打开看时，有熟悉的笔迹，一看便知此函的主人。

信函邀请他去到一处隐蔽宅院，顾韬晦依约而至，如今玉珑夫人已是丧家之犬，不具有威胁自己的能力了。

如嫣与夫人在一起，仍然摆放着精致的吃食，还有熟悉的和风醉，顾韬晦笑道：“夫人好雅兴，完全看不出落拓江湖的半丝潦倒。”

玉珑夫人不假思索地道：“精致的生活在任何条件下都要维持的，尤其是现在这种艰难的时刻。”

顾韬晦问道：“夫人找我来，是要展示你的自强不息吗？”

玉珑夫人正色道：“如今是到摊牌的时候了，想来大人已经知晓了臣妾的身份，有何疑问，臣妾知无不言，打消了之前的猜疑，才能为接下来的合作创造基础条件。”

顾韬晦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夫人是千手观音吧？”

玉珑夫人回答道：“是的，想来你也猜到了。但是，不要问我的年龄，女人的年龄，是唯一不能说的秘密。”

顾韬晦择大事发问：“夫人是想推翻李氏江山，取而代之，还是找一个可以控制的李氏后人，夫人左右朝局？”

玉珑夫人道：“取而代之不可能，我没兴趣，而且也不是瓦肆熟悉的套路，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扶持一个对瓦肆亲善的朝廷。”

顾韬晦淡淡地道：“那现在瓦肆已成过街老鼠，怎么翻盘？”

夫人胸有成竹地说：“如今局势虽然严苛，但并非没有机会，可以说，还是在我的预料之中。”

顾韬晦想了一下，问出一个很早以来自己就想知道的问题：“夫人当初对我好，是有原因的吧？”

玉珑夫人眉眼微垂，显是内心有很大的波动，这一切，对仲青和顾韬晦来说都是白纸上写的字，清清楚楚。

玉珑夫人说：“是的，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是顾家的后人。”

顾韬晦内心一阵激动，但并未表露出来，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原生家庭没有概念了，只是还剩一丝好奇：“哦，那跟我说说？”

玉珑夫人缓缓道：“你们顾家，当年是瓦肆在京都的一处暗桩，直接卷入了上一次的夺嫡之中。后被当今的皇上清理，整个据点被拔出，帝王随手一抹，于一个家族就是灭顶之灾。”

顾韬晦又问：“他们没想过离开京都吗？既然选择成为瓦肆的一员，那么时时处于危险之中，留一条后路也是正常人的选择吧？”

玉珑夫人说：“这事发生得太快，来不及，至于之前顾家为什么不准备退路，这个我也不清楚。当时瓦肆成员被全城搜捕，所有人自顾不暇，局势混乱，很遗憾顾家被灭门。但当我见到你之后，我就知道你是顾家后人，你跟你父亲很像，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你甚至都没有抛弃你的姓氏。”

顾韬晦苦笑了一下，说：“这大概是我唯一的念想了。夫人当时在没在京都？”

玉珑夫人说：“没有，当时这事不是我策划的。”

顾韬晦说：“算了，我也无意追究瓦肆的不力，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那么，官家又是怎么一回事？”

玉珑夫人说：“当年瓦肆被清洗，所有活动都进入到地下，并且蛰伏了很多年，慢慢恢复元气。官青蘅的父母是前太子李守稷的人，一直谋划着想要替旧主复仇。但在十几年前，他们入宫刺杀陛下未遂，暴露了自己的，在朝廷的追杀之下，不得已双双自尽，也算是断臂求生，他们的两个女儿没有受到波及。只是很遗憾，等她们长大成人之后，各自经历了一些坎坷，令人感慨。”

顾韬晦说：“云贵人进宫，也是你们安排的吧？”

夫人说：“是的，包括后来发生的事，也有我们的影子在其中。”

顾韬晦慢慢地道：“那么，五皇子，也是你们想要扶持的对象吧？”

玉珑夫人不由自主高看了顾韬晦一眼，他竟然对组织的情况了解得这么深了？

但她最终没有回避，说道：“是的，我们是这样计划的。”

顾韬晦长出一口气，说：“好了，我没有问的了，现在，你有什么计划，可以告诉我了。”

夫人笑了笑，说：“感谢你对我的信任，说句实话，你的成长，我一点一滴看在眼里。自始至终，我对你都没有任何恶意，除了立场不同，我可以说是对得起你的。这一次，局势已经相当严峻了，如果你拒绝，我也很理解，不强求，你作的任何决定，我都接受。”

顾韬晦：“说来听听？”

玉珑夫人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带我去见陛下。”

顾韬晦诧异道：“为什么？你只需要暴露身份，自然就会见到他。”

夫人摇摇头，说：“我希望是秘密见他，不是以阶下囚的方式。”

顾韬晦劝道：“据说吕国锵都折在陛下手中了，可以说陛下功夫深不可测，你有多大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夫人说：“没有十全十美的方案，也没有十足安全的行动，但事情总是要去做的。”

顾韬晦想了想，说：“我试试吧，但请给我一个非要让陛下见你的理由。”

夫人说：“我手里有一桩非常隐秘的陈年往事，事关东宫的人选，他一定会感兴趣的。”

顾韬晦答应下来，离开了那处宅院。

在计划怎么跟陛下开口的时候，仲青提了个建议：“不如去找舒公公，他不是还欠你一个人情吗？”

顾韬晦说：“先这样办吧，至少找个人缓冲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一想到要见陛下头就发怵。”

仲青说：“我倒很想跟他过过招呢，现在看，他已经打遍天下无对手了。”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阶段，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舒公公是陈家漏网之鱼一事，让顾韬晦对他有种天然的信任感，他觉得舒公公一定会帮他的。

果然，当顾韬晦找到舒公公，舒公公想了一下，说：“可以，我去告知陛下，但陛下见不见她，这个我没办法保证。”

顾韬晦说：“肯定不劳公公费心，公公只需要如实告知陛下就行了。”

于是舒公公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去辅仁帝说：“顾尚食一直跟云门故径的玉珑夫人关系不错，自从知道她是瓦肆首领之后，就再也没有来往。但前段时间，玉珑夫人托人传口信给顾尚食，说她想见陛下，希望他牵线。顾尚食找到我，我想无论答不答应，老奴都没有自作主张的理，所以告知陛下。那玉珑夫人说，她手上有一绝密信息，关系到东宫的归属，看陛下是否有兴趣。”

辅仁帝淡淡地说：“自从推开了天地门，只手拿获吕国锵，想来江湖上已经知道了整个事件的过程，对朕什么传言都有。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打算来见朕，可见是艺高人胆大。但她这样做，反倒勾起了朕的兴趣。见吧，没道理朕还怕一个藏头藏尾的女流之辈。”

舒公公把时间地点安排好，顾韬晦就带着玉珑夫人和如嫣一起来到御书房。当玉珑夫人放下兜帽露出真容时，辅仁帝呵呵一笑，说：“闻名遐迩的千手观音，终于肯以真面目示人了。”

玉珑夫人淡淡地道：“千人千面，每一面都是我的真容，陛下如今看到的，也只是我的一个化身罢了。”

辅仁帝面无表情地道：“朕不管你化身多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面具，朽条腐索而已。你敢来见朕，朕佩服你的勇气，但殊为不智，可知你来了这御书房，还有多少机会能够走出去？”

玉珑夫人不输阵，说：“我自有我的办法。我来此，是想跟陛下做一笔生意，我手上有陛下想要的东西，但我想知道，陛下肯以多大的代价取得这条信息呢？”

辅仁帝不动声色：“那要看你这条情报有多大价值了。”

玉珑夫人说：“事关陛下的子嗣真假，陛下认为重不重要？”

辅仁帝微微皱眉，问道：“有真凭实据吗？”

玉珑夫人点点头，辅仁帝又问：“你想要什么？”

玉珑夫人说：“对瓦肆组织的全面赦免，京都成为未来瓦肆的基地，昭国对瓦肆给予一切便利。”

辅仁帝冷笑道：“胃口不小。”

玉珑夫人说：“与臣妾将要提供的情报相比，这些条件不值一提。”

辅仁帝说：“朕可以中止对瓦肆的打压，但将来要提供一切便利，这不可能。”

玉珑夫人本来的目的就是把自己手头的消息免费送给辅仁帝，至于能够得到一些添头，何乐而不为。所以，她对辅仁帝说：“那么，臣妾说出来之后，可以安全地走出皇宫，这样的理解对吗？”

辅仁帝点头道：“朕一言九鼎，你尽管放心。只是，将来是否还会对立，还要看夫人的选择了。”

玉珑夫人说：“好的，这是一份文书，上面所写的是这份情报的内容，同时有相关的证据佐证。”

辅仁帝接过一看，脸色渐渐铁青，可能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他双手一错，突然锁定了玉珑夫人的气机，然后随手一挥，掷了个气团过去，玉珑夫人面色一变，掐了一个指印，将此气团击碎，同时怒喝一声：“你要撕毁承诺吗？”

辅仁帝冷笑道：“那又如何？朕很生气，你运气不好，撞到了朕的气头上。”

同时五指虚点，结成一个五行气阵，将玉珑夫人牢牢控制在方寸之内。但玉珑夫人似乎早有准备，身上散发出淡淡轻烟，整个人的身形在轻烟中变得极为朦胧，似有遁地而走的架势。

辅仁帝赞叹道：“夫人已经炼成时空挪移之术，难怪敢来见朕。”

但见他手指微动，钩织出天罗地网，密不透风，怕是一只苍蝇也无法进出。

玉珑夫人的身形又渐渐凝实，娇笑道：“陛下想留臣妾，何必如此粗鲁？”不再试图离开，而是顺势展开了攻击。

顾韬晦和仲青都凝神观看，他们主要是看辅仁帝的状态。但见辅仁帝的识海强得可怕，几乎可以用浩瀚来形容，在顾韬晦二人的感知中，辅仁帝的内部呈现出一种空明的状态，隐隐有天人合一的趋势。仲青感慨道：“这是要成仙了吗？”

顾韬晦暗骂了一声：“妈的，一真老儿，他们搞了这么久，反而为敌手添薪助力。”

在辅仁帝一团又一团先天之炁的攻击下，玉珑夫人渐渐显露出了疲态，她左支右绌，捉襟见肘，如果再给她半个时辰，肯定会落败。

玉珑夫人大概也意识到了局势对她不利，再次释放出了迷雾，模糊了身形，等到辅仁帝把迷雾吹散，原来的玉珑夫人却换了一个人，而玉珑夫人则消失得无影无踪。

辅仁帝一声断喝：“你是谁？”

那个人面无表情地说：“我是你杀死的宰相宋笃的孙女，宋如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