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睁开眼

　　万物无恒定，岁月流逝。

　　一百年过去了......

　　整座大宇宙迎来彻底的沉寂，没有一丁点的动静。

　　那些历史，躲藏在虚无的深处，又被沈然给揪出来，无情抹灭。

　　沈然不断地寻找，不放过一个，他已彻底绝情断念，成为了天意的践行者。

　　任凭那些意志如何咒骂、求饶，也改变不了。

　　不过，万物母貘始祖，那个高大女人进轮回珠前的最后那一句，始终回荡在他的耳边。

　　“假若我们消失了，可混沌与现实的交融也还是要漫长时间才能结束。彼时，你所庇护的那些生灵也难以一直保持正常，最终只能被你的混沌精神所同化。

　　那到头来，你所熄灭的，究竟是什么？”



　　这毫无疑问是个尖锐的问题。

　　已经过去了一百年，也许是还有许多深渊领主没有被消灭，可堕天界、宗朝界那些地方始终没有恢复正常。

　　沈然逐渐开始直面，那个最残酷的问题——

　　会不会，

　　从天意层面出发，所谓的发展，是从一个全新的、什么都没有的节点开始？

　　若此世无法延续，那自己其实就无异于是选择了和过去同归于尽的死法。

　　对于天地来说，众生或许真的还是太过可怜。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

　　时间流逝，又过去了一干年。

　　宇宙更加死寂了。

　　不过，



　　经由轮回珠，降级后的深渊意志，化作光怪陆离的类星霭光状存在，愈来愈多。

　　原本漆黑诡异的星空，如今多姿多彩。

　　场景唯美得难以用二维的平面画给烙印下来。

　　“来吧，沈然，我不怕你，你这个胆小鬼，一个寻求通过自杀来解决存在的懦夫。我来让你见证，何为永恒，不朽！”一处区域中，一个灰袍老人，是魔神体。

　　它像是站在世界意志的大墓中。

　　背后的那尊深渊意志，放弃挣扎，转而坦荡地直面，傲气冲霄。

　　沈然的头缓缓地转动，凝视这个最后铮铮傲骨的存在，

　　他抬起手，

　　“那便...让我见证。”

　　轮回珠升起。



　　象征着的天之罚。

　　世间最伟大的法则力量出现，一条条时间之环外显，像是星轨环绕。

　　经过这么多年，沈然也进行了大量修整，让这个以混沌符印为核心的轮回珠不断增强。

　　“我会记住！哪怕什么都没了，我也一定会一直记住我的名字！！！无穷无尽的时间洪流......”

　　那个如同先天神魔般的深渊意志发出震动宇宙的怒啸。

　　最后，

　　沈然眼帘微垂。

　　掌心合拢，

　　嘭~

　　以他为中心，轮回珠当中所蕴含的能量外溢，再次扩散出一个星系级的大漩涡。



　　各种颜色混合的虚幻光状、真实气状能量漂浮。

　　沈然皱眉。

　　这些年来，这样的“宇宙大墓”越来越多，占据星空各处。

　　皆为古老且强大的深渊意志，它们的信息能量遗骸，化为瑰丽的宇宙景况。

　　在其中，自己感受到了很微弱，但依旧存在的...意念碎片。

　　“混沌维度与现实位面迟迟未分开，是因为这种原因吗？”沈然思忖。

　　如何解决呢？

　　是轮回珠的“磨灭程度”还不够？

　　身已死，魂也灭，

　　可还是有执着的残念，



　　太可怕...也太让人赞叹生命的那种坚韧了。

　　许久之后，沈然叹息，他身子向前迈步，只有继续走下去。

　　混沌宇宙中有多少深渊领主？

　　这背后隐含了一个信息，宇宙经历过多少个纪元？

　　沈然不知道，他只知道，消逝在轮回珠中的，被自己所找出，亲手磨灭掉的已经有了三十多个。

　　在以三十多个纪元消逝的背景下，这里，时间只不过才流逝了第一个万年...

　　似乎也就不值得一提。

　　一万年过去，沈然并没有麻木，反而表情变得烦躁。

　　他回了山海界一趟。

　　将山海界也置入进了一个“虚幻的伊甸园”中。



　　宇宙始终还是那副样子。

　　乾坤未定，万物不生。

　　“你们也会消失。”有身影行走在，光怪陆离，各种虚幻光影萦绕的星空中。

　　沈然抬起头。

　　“不是你，是你们。”

　　那是一个深渊领主用来说教的魔神，口吻认真。

　　“说甚废话。”

　　沈然毫不留情，直接出手，“领死吧。”

　　他瞬间追踪到了对方背后的深渊意志，祭出轮回珠，无视时空，直接拘魂对方的本体。

　　惊讶的是，那尊古老的深渊意志没有挣扎与反抗，



　　只继续冷冰冰地口吻，

　　“宇宙陷入了沉睡，一梦万年？还是万万年？除掉我们又能如何，你岂能知天心？你们等不到那一天了。”

　　沈然面庞凝结出了冰渣，周围星空也刹那如堕冥土。

　　“我们在真正的虚无中等你...”那个深渊意志留下最后，也是最为深入骨髓的诅咒。

　　沈然腾的站起。

　　他抬头望苍穹，眼中出现熠熠的金色符文，是混沌精神的一次高度凝练。

　　他攥拳。

　　是顺应天命...

　　可，

　　还是想要问苍天，何时能睁开眼？！



　　半响，沈然无奈地松开。

　　天意自古高不可测。

　　他回到小宇宙。

　　在那个虚幻的故事中，众生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失常”现象。

　　自己不是造物主，无力创造出一个真正的自然世界。

　　这个世界由虚幻的混沌法则所构成，

　　身处于其中的李信、楚幼、坂木东三郎他们也必然会受到混沌法则的影响。

　　“还要多久...”沈然咬唇，哪怕是到了现在，即使天地都被葬下了，也埋葬不了他内心中那美好的期待，可现在看来，执着的答案无限接近于消极。

　　挥手——

　　只能硬着头皮，果断转身上路。



　　再次，

　　又一次，

　　继续，继续，继续。

　　第三个万年到来时，沈然基本确定，宇宙中的古老意志们已经快要被自己除尽了。

　　苍茫大界，到处都是“大墓”。

　　彻彻底底地死了。

　　沈然痴痴地，呆呆地。

　　如何定义自己？

　　谁能站出来，即便是指责自己？

　　盖亚的王，自称万王之王，盖世功业，敢叫天公折服。



　　同自己相比，不值一提。

　　最终的结局却一样.....

　　“此外无一物。”

　　“但见废墟周围，寂寞平沙空莽莽，伸向荒凉的四方。”沈然沙哑地呢喃，整座宇宙静悄悄，只有自己的声音。

　　老天爷也是始终不发一言。

　　他伸出手，指着这片瑰丽、多维度交融、五光十色的宇宙。

　　“路，在哪里？”

　　第四个万年，这一万年间，沈然只找到了三个深渊领主。

　　“结束了。最后的最后，结局，你独享这份万古寂寞，忍耐命运吧。”

　　在第四个万年的最后，那个深渊意志道出了可怕的事实，它是最后的不朽了。



　　沈然沉默中抬起手，轮回珠将其收容。

　　他盘坐。

　　心潮开始变得起伏。

　　是真的独享万古寂寞，还是能在最后的最后迎来变局.....

　　这一天，比之前的数万年都要漫长。

　　甚至比一个个纪元还要漫长。

　　沈然等待着。

　　轰~

　　轮回珠猛地一震，扩散出一大圈旋涡，最后的深渊领主，一个犹如磐石般的古老意志解体。

　　化作，



　　“大墓”。

　　宇宙中现在到处都是这样的大墓，那种色彩斑斓的光状、气雾，令原本黑暗冰冷的夜幕变得多姿多彩。沈然枯坐在最后的“大墓”中。

　　独自一人...

　　枯坐着...

　　很久很久，

　　都没有动作。

　　一切都没变，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最后的最后，都过去了，沈然才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深渊领主们临死前的诅咒生效了，

　　故事已经到了结局，



　　可是，宇宙好像其实根本就不在意。

　　所以，自己留存到了结局后。

　　故事结局后，是什么？

　　“不...要...”沈然发声了，声音断断续续，太可怜，他望着此时的宇宙。

　　此时的宇宙很美，很美很美。

　　在深渊领主分解后的一座座大墓中，好似存有引力，那些游离的信息能量，构成原初的经络，并以虚幻的光为存在于几何空间的褶皱中，翡翠辉光、朱红光晕，时而涨落，时而收缩。

　　一个个星空，像是一首首唯美、静谧的诗。

　　最后的那个深渊领主形容得没错，宇宙在做梦。

　　人意如何能揣摩天意？

　　突然，他怦然心动，身体，颤抖了。



　　沈然的双眼露出此生最疯狂彻底的神色，“还有一个......还有...”

　　此时的宇宙，还剩下一个深渊领主，只剩下一个混沌精神，

　　自己。

　　是的。

　　沈然的精神烙印，像是刻在天道中。

　　拥有着[权柄]。

　　沈然的身体，缓缓地从盘膝中站立起来，他迈出的脚步甚至都出现了颤抖。

　　他独自一个人，行走在宇宙静谧的梦境中。

　　他来到同样处于沉眠中的大家所在，看着真实的楚幼，看着虚拟出来的沈修竹，看着全新人生的秦阴，看着满脸幸福的李信和沈盈盈，看着恩师王阳和献尊，看着那些个万物母貘......

　　“都，睁开眼。”他轻唤。



　　在那个崇高的地方，

　　那枚最后的混沌精神，亮起，燃烧。

　　......

　　那些看似沉寂的星空大墓，实则尚存有无数最微弱意识，是原始本能，那些过去的、历代的生命即便是到了这一田地，仍存在一种令神惊叹的希冀。

　　仿佛是接受到了什么，弥漫在全宇宙的大量信息熵突然像是脑细胞活跃。

　　如创生之柱般它们，在这一刻开始释放出强大的能量和光芒，共同演绎起了最壮观的景象。

　　.......

　　.......

　　那是天地未开时分，鸿蒙中，最后的声音。

　　睁开眼，他说。



　　于是，宇宙就睁开了眼——

　　【作者题外话】：还有最后一章，容墨刀吃个晚饭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