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笼兽斗
书鸿仙宫的深处。
万载玄玉开始震荡不止,龟裂的玉璧折射着微光,在古朴廊柱上投下摇曳阴影。
此间气氛极为压抑沉闷。
三位长老神情渐渐开始惊疑,直勾勾盯着那处偏殿所在。
眼下。
也只剩下了三长老、五长老、六长老。
这两位元婴,一位金丹了。
“外面怎么了!?”
“怎么回事?”
“这仙宫遗阙在震荡!”
“有人到了?是谁?”
女子双眸中满是凝重,垂首查看过自己亲信的阵符过后,眉眼中不免浮现出难以置信的骇然!
“药宗……易主了!”
“数不清的金丹横掠,至高无上的仙舟倾压,其中还有元婴!”
嗯!?
两位长老瞬时大惊。
怎么会!?
“药宗易主!?”
“何方势力?”
“难道……”
也不对啊?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一时满心疑惑不解。
怎么偏偏,在宗主带他们进入这遗阙的时候,整个药宗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动荡?
如今没有任何一位元婴在外……
这般巧合。
难不成,二长老是奸细?
亦或宗主失手,大长老逃往了沧海,带人杀回来了?
对于余下这三人来说。
眼下的境况实在难明,甚至都还觉得,各自卷入了另一桩祸事里。
六长老眸光震颤,突兀惊疑道:“是顾长歌的人?!”
“难道是那日阵封药宗的大能!?”
对于六长老的修为来说,那日的绝仙图杀他一百次都够了,眼下脱口而出便称大能。
可……
这是怎么了?
大长老窃取遗泽,宗主带他们传殿,七长老背后的万锡殿倾压……
药宗,气数已尽!
但怪就怪在……这相互之间,也根本没什么联系啊。
“除非!”
五长老神情冰冷,震怒低喝:“除非顾长歌与穆敬修沆瀣一气,图谋咱们这整个九玄遗宗!”
“穆敬修背叛了宗主!”
大长老,背叛了宗主?
女子听闻如此猜测,不由垂落的纤手轻颤,只觉眼前一团迷雾难以看清。
脑海中回荡的,却是顾长歌先前那句传音……
冯印浩长老入了偏殿,至今都没有出来。
如今不仅冯印浩没有出来,就连七长老和二长老,也双双消失……
就像是大长老一样。
轰隆!
刹那间,她脑海中惊雷炸响,恍惚仿若意识到了什么,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煞白。
但也正是此刻!
那偏殿的阙门隆隆开启,浩瀚的元神禁制消失。
魏元神情平静淡漠,缓步而来。
且第一眼,便望向了她!
“三长老,怎么了?”
“没!”
“没……宗中大乱了。”
女子赶忙找补,僵硬紧促的低语,可却是如何也压制不住心中的狂想。
“宗主,这是外面弟子的阵符。”
“您……”
她刚要上前递过手中阵符,但望着魏元那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
突兀只觉心中悸动狂颤!无尽的危机灵觉,冰寒刺痛神魂!
轰!
霎时间。
三长老周身修为迸发,但想要传渡逃离时,却也仅仅在虚空荡起了微弱涟漪。
“快逃!他在吃所有人!”
刺耳至极的尖锐鸣啸回荡古阙。
女子状若疯魔,惨白的面颊都忍不住颤抖。
可——
此刻的时间宛若定格。
除却她惊骇欲绝,浩荡修为疯狂引动虚空涟漪之外……
五长老与六长老,却是双双木讷难明,仿若陷入了一瞬的迷茫。
魏元更是负手而立,安静望着三长老的神情。
仿若在看一场没头没尾的闹剧。
直至……
那眸光僵滞的五长老,终于自这其中回过神来,面色瞬息变化的一刹!
轰隆隆!
浩瀚的化神威压呼啸!
震颤整座书鸿仙宫,强横至极的元神伟力,近乎封禁了两道元婴的所有手段!
“魏元——!”
女子凄厉怒啸,此刻追悔莫及。
若是大长老和二长老还在……就好了。
若是顾长歌还在……就好了。
下一刹。
她便被一指点在了眉心,撕裂命宫的裂魂剧痛传彻,那磅礴的元神倾压而至。
将她这些年来对于九玄遗泽的探索,一一搜魂……
继而。
摘婴,毁络,灭丹田。
……
盏茶光景过后。
这尘泥翻涌的仙宫深处,终是平静下来。
药宗原本的七位长老不在,六位元婴毁之一炬。
唯剩下化神男子神情阴冷至极,默默翻找着手中的几道储物戒,接连查看其中的弟子阵符。
而他身后,则是纵横数十丈的巍峨遗鼎。
脚下。
两道被封镇的婴身目眦欲裂,一颗滚落的金丹闪烁着晦涩灵蕴。
三具尸身……于血泥中再无声息。
“仙舟……”
魏元阴翳自语,手掌缓缓握紧,将手中阵符化作糜粉。
却也不知。
外界出手的人,究竟是什么修为。
他不会去赌。
即便是药宗的几位元婴联手,都有可能给他重创,更遑论那消息中的十一道无上仙舟。
“万锡殿的人吗?”
“哼!”
“果真是图谋本座药宗而来!”
魏元如此阴冷低语,可垂目扫过那两道封于璧中的婴身……却又像丧失了几分兴趣。
穆敬修不在身边。
似乎他自语,都有些意兴阑珊。
眼下当即再没有任何多话。
直接浩瀚修为涌动,重新开启了那宛若炼狱的遗鼎!
一时间,汹涌灼热的青焰舔舐穹殿,磅礴的灵蕴与生机混杂着元婴真元逸散……
……这将是一炉,前所未有的宝药。
千年以来药宗的底蕴,无数珍材养炼的元婴,尽数归炉。
可供他以此祭炼自身,仙道更跃一步。
更还有意外之喜,一颗罕见至极的琉璃水色丹,一具灵根绝佳的躯壳。
如若不是他兵药自炼所限,甚至都想夺舍顾长歌……
“魏元!你不得好死——!”
五长老孱弱而凶厉的波动回荡,坠婴落入灼魂青焰深处,被丹阵所封,再无任何声息。
可那女子的元婴,却是突兀变色。
谄媚至极苦苦哀求。
“魏元,别吃我。”
“我当你的炉鼎,你随意将我的婴身炼玩,我想活着……哪怕是终身封印在玉壁中的药婴,不会背叛你。”
对此。
魏元没有丝毫神情波动,直接便将她的尸身连带着婴身,一并投入了偌大遗鼎之中。
女人……他对女人没兴趣。
只有强大的实力,将所有生灵压在脚下,才是他唯一的追求。
至于忠诚与背叛?
他当年能背叛慕敬修,便更是不会相信这些。
……
然而。
正在他收拾好所有的资粮,盘膝入定炼化宝药的一刻……
原本阴冷淡漠的神情。
却是突兀变得惊骇,失神的眸子死死睁大,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巍峨遗鼎!
更甚至。
刹那间,便已是心头狂跳。
冷汗如雨!
即便是浩荡化神修为,身体都开始不自主的颤抖,宛若筛糠一般!
他……
竟左右不了这座鼎!
轰隆!
一瞬间,魏元脑海中惊雷炸响。
分明一炷香前,他还亲自查验了这遗鼎境况啊!
怎么会……是慕敬修!?
是顾长歌!?
是谁!
“啊————!”
一声愤怒至极的低喝回荡仙宫,魏元状若疯魔,竟是直接以元神裹挟着无上肉身!
一掌拍向了那遗鼎!
轰隆隆——
回荡古阙的异金震响传彻不止!
数十丈的仙君遗鼎倾翻飞荡,撞毁覆灭了整座偏殿!
可触及这书鸿仙宫真正的禁制,却又没有造成任何毁坏。
倾倒的巨鼎生机流转,与此前并无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
魏元……打不开了。
怎么会!?
这不可能!!
此刻。
冰冷古阙之中,气氛压抑非常。
血腥气息混杂着沉寂泥烟,孤寂至极,使人不安。
唯有男子目眦欲裂的狼狈喘息,似是急火攻心,死死盯着眼前的遗鼎……
他想要以强横的修为,摧毁这传自九玄的巨鼎。
想来多费些手段,不会太难。
他想要直接将这巨鼎封印,传渡放逐虚空。
可惜……此处仙宫无法撕裂虚空。
渐渐地。
男子神情愈发冰冷阴翳,凶厉至极的目光中倒映着鼎上符文。
可无法抑制的冷汗,同样是遍袭周身,一滴滴汗雨的汇聚,就像是他此刻的心虚……挂在下颌间摇摇欲坠。
这是他千年的心血啊!
六位元婴!
琉璃金丹!
绝品灵根!
无上宝药!
本念着此行闭关,凭借如此祭炼,连同手中的三颗虚丹,去尝试触及炼虚。
继而再稳扎稳打,将那开启遗泽的钥匙,抓回来。
可……
千年大局毁于一旦!
是穆敬修在丹炉中作怪!?
还是那顾长歌尸体上的山印做鬼!?
怎么会!?
为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一声声疯魔至极的凄厉怒喝回荡。
然而古阙冷寂,无人回应。
“呼——”
“呼——”
不知不觉间,魏元凶厉的目光变得平静淡漠,可难以抑制的急促喘息,却是更急更怒了。
如今外界被大阵镇压。
甚至无法传渡离开。
仙宫之中遗鼎自封。
他根本无法开启!
这处无法传渡的书鸿仙宫,竟是活活将他自己逼在了绝境!
是……
顾长歌。
刹那间,魏元仿若明白了一切。
并非是自那七长老身上,发现了更多的蛛丝马迹。
只是……
他知道,穆敬修做不到这一点。
“嗬——嗬——”
沉闷至极的喘息之间。
这位化神祸祖,周身竟是法衣激荡,隐隐有一股腐朽气息流转开来……
像是隐晦的阴雨,陈年的腐木。
使得这空荡古阙之中,更加阴冷诡异三分。
一道道异肢开始化生,似与那些扭曲药人完全相同!
足足七臂!
男子立于倾覆的巨鼎之前,身后扭曲异肢舒展张扬,宛若脱身自域外的神魔!
他乱发狂舞,目光阴沉至极盯着眼前。
终是没有抉择,将这鼎宝药毁去。
只要鼎还在,里面不管变成什么样,始终都是他的宝药。
只需要压得住这鼎就足够。
他有的是时间。
难不成,里面还会迸出另一个化神,把自己杀了!?
不管是谁出来。
再杀一次,送回鼎中!
眼下,也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如若鼎药留在了这里,亦或毁在了这里。
那自己岂非半生一梦!?
不仅开启遗泽的钥匙拿不到。
反而千年的积累也丢了。
他还得冲出去,仓皇逃命啊!
整个药宗,整个遗迹,拱手让人。
自此,成为一个游荡沧海的散修。
可散修好啊……散修很好。
而他不是散修,他是一个随时都需要生机养炼的药兵。
他根本没有化神的寿元!
否则,又怎么会枯坐六境秘地。
那天地之间,又怎么会出现金丹飞升的笑话!?
金丹的飞升。
是在给他续命。
他续命了千年……才等到这个机会。
等到九玄遗泽的钥匙出现,等到昔日的药宗壮大,六道元婴供他祭炼……
却也等来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
渐渐地。
魏元彻底平静了下来。
开始引动着,自己千年来唯一体悟到的古禁,以传自九玄的镇神手段……将整座遗鼎彻底封禁!
化神不可入,不可出!
若非他亲自开启,谁都出不来!
继而。
古阙之中诡异扭曲的药人怪物,仿若开始游荡,缓缓的迈步……
开启了另一处封禁千年的偏殿。
取出了数十株,生机磅礴,药性滔天的草木遗珍!
狡兔尚且三窟。
他给自选定的祭炼之地,又怎么会没有任何后手?
不仅如此。
他更有珍藏千年的三颗七品虚丹!
乃至……
若此番天崩,他还可以回到那里……
走向他最后的退路。
韬光养晦,将这一切颠覆!
“顾长歌。”
魏元嘶哑自语,冰冷至极。
已然是全然不作念想,更不去猜测,那顾长歌为何能够掌控遗鼎。
不过是资质好,出身好,身上的仙宝……比自己好。
他开始平静入定,周身扭曲的异肢张扬。
数道妖臂各持一株遗珍宝药,生生汲取其中的药性精粹!
他,同样身负九玄的药师传承。
虽不如那传说中的仙萍姿,不如那传承所箓的芷阳魄……但却也挣脱过自身的宿命。
此刻,这整个九玄遗域的祸祖。
安静感受着古阙的震荡,汲取滔天药性之间,似也在听着耳边尘泥的低吟。
渐渐地,他紧闭的眸光睁开,扭曲阴翳。
身侧一道异肢抬起……取出了那三颗威压无尽的虚丹!
仙丹!
遗珍四万载!
出自九玄殿各位仙君之手,七品虚丹!
被他珍藏千年之后。
此刻不得不先行吞服,以备外界那万锡殿,底蕴难明,声势浩荡的绞杀。
这书鸿仙宫深处,一时陷入了苍凉的死寂。
倾覆的遗鼎散发出浩瀚的生机灵蕴。
似是空气中弥漫的尘泥都开始滚烫,朦胧遮掩着宛若神魔的祸祖。
直至……
那扭曲干瘪的诡异妖臂,探向了一枚殷红妖异的瓷瓶。
是血。
是妖血。
精气流转,神韵浩瀚的妖血。
对此。
他最是熟悉。
药人嘛……为了打开九玄遗阙,强行被祭炼妖血器金而成的怪物。
如他自己。
“砰——”
一声清脆至极的声响回荡。
浩瀚的龙脉妖气宣泄开来,殷红的血精将药人的手掌晕染,渐渐变得失去了灵性与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