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正奇

严格意义上说，化圣山脉是洛德防线所在一整条山脉的统称，西起冰原极西之地的化圣高原，东抵火焰大锅所在的巨人王朝圣地星陨峰，横跨三万六千里。

“化圣”二字起源于比上古时代更加古早的太古时期，彼时尚处于世界开辟之初，一则大致相通的传说曾在交界地最早的主角——古龙、巨人与混种之间流传。

“穿过暴风肆虐的雪原，翻越云巅之上的山脊，生命将于茫茫大海彼岸显化圣迹。”

历经漫长岁月，这则传说的真意早已不为人知，化圣一词也有了千万种大相径庭的解释，但其崇高、神圣的意蕴却在诸多种族延绵不绝的传承中得以保留，无论在魔法典籍亦或宗教圣典中都被作为某种高洁的术语使用。

如果考究数千年来交界地众多文化信仰的历史沿革，便会发现化圣一词被使用过不下千遍，譬如米凯拉领悟的律法雏形，其中最核心的一组全新神术符文就以“化圣”为名，正是取这重含义。

而这条横断大陆东西，平均海拔超过一万五千米，连上位飞龙都难以逾越的化圣山脉，也在文明更迭中演变成交界地诸族共同的文化符号。

不过此时此刻，化圣山脉却暂时褪去了神圣的意义，当那重旷古未有的神力封印沿着山脊线封锁整座极北冰原，它就化作了一条绞索，一条系在北境除巨人之外所有种族咽喉之上的绞索。

路西亚将夜与火之剑重新插回剑鞘，如果不算命定之死的杀戮之力，单论能量输出，这柄菈妮代表卡利亚赠予他的神器威能还在狩猎神祇大剑之上，整座古龙王朝也就只有父亲的龙王岩剑和失落在罗德尔的雷霆之枪能略胜一筹。

然而刚才，他压制伤势竭尽全力的一击轰在这层神力屏障上，也只是让其出现了几缕浮动的涟漪，片刻间就恢复如常。

与此同时他也尝试了记忆战场中的精神链接，不幸的是，虽然还能隐隐感知到和虚空之所保持联系的禁忌研究会众人，但他已经无法再通过之前的方式与他们联络，那片星空中的其余存在更是被彻底隔绝，连一丝精神力波动都感知不到。

他上前一步，曲指敲了敲那层透明无形的屏障，指节传来类似石英玻璃的触感。

“硬成这样，难怪他们有信心把葛德文留在这里，”路西亚拍拍手掌，没好气地笑道，“也不知道这帮巨人从哪偷来的这么多卢恩能量，玩这种赖招，哪怕就靠人口基数繁衍后代硬堆，也能把失去后援的葛德文给堆死了！”

身后的勒维尔和瑟琳出身炽日军团，原本就是葛德文的亲军，听着殿下一连串关于葛德文殿下死活的论调难免有些尴尬。

瑟琳抓了抓连日征战未及梳理散乱在额前的秀发，无奈道：“这种时候殿下还有心思说这些......末将实在想不明白，换成咱们，现在不也是死路一条？”

但凡路西亚的头号脑残跟班桂雷尔或者二号脑残跟班凯德烈斯有一人在此，一定会大声怒斥瑟琳不懂军事扰乱军心，殿下必然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只需随便出手就能打得巨人王庭抱头鼠窜......可惜在场的三位将军都是成熟稳重的性子，连出身风暴骑士团的希尔伯特将军面对这种绝境也只能扼腕而叹。

北境之战，胜负不在北境，而在北境之外，这是这场战争中所有人的共识。

原因很简单，如果只局限于北境一域之内，双方掌握的资源完全不对等。

巨人们诡异的卢恩渠道、恐怖的兵员数量以及圣地之中积淀万年的底蕴共同构成了牢不可破的基本盘，这种悬殊的力量对比不是靠路西亚打几场漂亮的局部战役就能改变的。

因此路西亚北伐以来采取的一切行动，最终目的都只有一个——击穿南北封锁，为三大王朝创造向北境全面投射力量的机会。横渡死亡之海的奇迹不可复制，除了他本人只有菈妮在冰魔法领域有这种造诣，可连他都只能做到暂时冻结海面为小股部队创造渡海时机，以菈妮目前的魔力水平，还远远无法支持大军北上。

故而他只能将战略重心放在洛德，先是靠兵临巨人圣地，逼迫王庭组织大军围剿南征军，缓解结冰湖及索尔战线的压力，接着一方面威胁洛德北线，迫使拉达冈顾及三大王朝盟约，不得不摆出随时北上的姿态，从而限制巨人南方战团只能钉死在洛德不可轻动，另一方面靠这种威胁牵制王庭大军的动向，伺机单点突破，击杀始祖级战力。

假如一切顺利，按南征军现在已经把刀架在维基亚所部脖子上的战略态势，卡列琉斯麾下的十七万大军本该争先恐后地南下驰援。

同时第九军团已经被打废，第三军团仍在修整期，加之驰援要求紧迫、路途遥远，巨人们不可能再有围剿时期互相援护的条件，路西亚完全有机会集中兵力攻其一点，斩杀一到两位始祖。

到这一步，不说赢了几成，至少已经能够全面破局，从容应对接下来的战争。

可短短几日内发生了太多变化，战场形势就像一根环环扣合的铁索，一环崩坏，瞬间就会激发一连串麻烦。

拉达冈突然背盟发动战争，三大王朝对洛德南线的威胁不复存在，相应的南方战团也能抽身北上，与卡列琉斯大军会合，挟大势碾压孤军深入的南征军。

路西亚做出的对策是紧急南下，利用先前佯攻第三军团阶段争取的时间差，打维基亚一个措手不及，在南方战团北上之前提前一步将其重创。

这一着，他判断维基亚可能会预料到，但不重要，南征军面对巨人王庭任何一支孤立军团都有硬实力上的优势，且除此之外，己方确实已经无路可走。

在一月下旬的三次碰撞中，南征军果然成功完成了对南方战团的打击，希尔伯特与勒维尔两路突进，在一连串高速急袭中斩首过万。

可惜的是维基亚也不简单，受挫之后完全不给南征军扩大战果的机会，转而立刻收缩防线，除了化圣山脉的少数驻军，将主力尽数龟缩在洛德城内，摆明不急着北上，只等卡列琉斯整顿好后方大军从容南下。

到那时，困在洛德北线的南征军还是死路一条。

于是路西亚选择在月末率军进入化圣山脉，正如卡列琉斯对利奥波尼斯所言，他的确想要挥师翻越雪山南下罗德尔。

拉达冈既已反了，北境战略就不得不推倒重来，在罗德尔骑士团向南追捕古龙神殿之际兵压王城，进而取得与威达姆的炽日军团、南格密尔的古龙王朝军，乃至与卡利亚的联络才是战略上的正着。

然而谁也不会想到，在路西亚终于要带着南征军这颗死棋跃出棋盘之际，卡列琉斯竟还能发动这场囊括北境全境的巨大封印，彻底堵死了南征军理论上的最后一条生路。

“不，还有办法。”

路西亚用力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连日来遭遇盟友背叛、外敌堵截的愤懑一并吐尽，那双冰湖般明澈的眼眸随之燃起了一束疯狂的火光。

“正有正道，邪有邪着，都喜欢不按常理出牌，我们也玩玩最让他们头疼的打法——”

他回首望向茫茫雪雾之外的北方，嘴角浮现一抹冷冽的笑意，“这么想把我留下，真留下了，可别不高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