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枭贼曲墨封

第163章 箭若飞蝗

  段红烟领着一干草军弓手,箭落如雨,矢不绝弦,顷刻给敌人极大杀伤。

  当胡禄袋中的箭矢消耗完毕后,马上又有辎重兵为他们送上箭矢补充。

  “矢如雨注,箭若飞蝗”,这种描述大多是夸张之语,真正战争里出现得甚少。

  无他,这样的极限射击,效率极低,相当浪费箭矢,也会迅速消耗弓手体力。

  然而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从古至今的名将,又常以这种挥金如土的攻击方式,先声夺人。面对较弱的敌手,能迅速予以重大杀伤,沉重打击敌军士气。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若是决胜一招,考虑经济帐就再无意义。

  当顶着箭雨前行的浙东军,前排士卒的盾牌上都插满了短短的片箭,他们的勇气和斗志,也不断被乱箭消耗。

  为了夹击草军,浙东军同样是疾驰而来。草军刚抵达战场时,远行疲惫的劣势,现在也作用于浙东官军身上。

  他们明明离敌阵已不到二十步,再向前稍作推进,就能对那群可恶的弓手大肆屠戮。

  可越靠近敌阵,箭雨也越猛烈。敌人甚至能瞄准他们的脸,施展“十步射面”之法。

  盾牌上插满利箭的浙东战士,只觉双腿如同手上的盾牌般沉重,令他们很难再有决死冲锋的勇气。

  “此战之后,不但崔节度有重赏,三吴之地的士女,也任你等掠取!”

  眼见兵凶战危,领兵的几个裨将不得不许以劫掠,鼓舞战士士气。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本来官军做这种事亦不止一次两次。

  然而公然在战场上说这种话,也实在罕见。

  一员裨将又道:“领兵那个女将,是黄巨天最宠爱的弟子,更是个绝色美人。待破贼之后,拿下了她,咱们一起好好梳拢莳弄,谁若立下跳荡之功,就给他啖头汤!”

  “草贼之中,女兵和女眷也不少,此番若能一举破贼,有得咱们受用哩!”

  这样厚颜无耻的言语,却最能激发丘八们的士气。

  段红烟闻言,不由神色微变。面前的浙东军士卒,却一个个再振胆勇,双眼喷火,高声呐喊着冲击过来。

  “啖狗肠奴才,说的什么腌臜言语,问过我孟绝海没有!”

  随着一声震天雷般的暴喝,一杆梭枪凌空飞掷,直接扎穿方才口出不恭之言的裨将手上旁牌,又贯穿遮脸铁面,枪头自后脑戳出。

  另一杆梭枪则扎穿了此人的胸口。

  虽然段红烟背后叫她四脚蛇,但这个裨将当众对段红烟如此污言秽语,仍令田珺心生恼怒,更想起了时溥那个恶心人的家伙。

  数百名膀大腰圆的军汉紧随其后,数百杆标枪在数息之间,近距离投射入敌阵当中,一时间血肉横飞。

  相比弓箭,沉重的标枪冲击力更强,更能打击敌人士气。

  缺陷也很明显,携带量极少,且很难连发。

  箭雨之后续以标枪,浙东军阵列一时披靡。

  孟楷怒吼一声,挥舞大斧,猛扑入敌阵当中,化作一道血旋风,砍杀之处,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如孟楷这般勇冠三军之将,在万人级别的会战中,能发挥的作用其实亦有限,前两日和镇海军的合战就是如此。

  而数百到千人级别的对决中,这种顶级猛将往往能一人之力扭转战局。譬如大别山南一战,朱温等人本来被王建彻底压制,孟楷孤身冲杀过来驰援,一时形势逆转,打得王建兵败如山倒。

  奔袭而来的浙东兵马,本来也有万人规模。

  但敌人素质有限,孟楷又在最关键的战机一举杀出,便起了敲定胜局之效。

  这种情况可遇而不可求,战机转瞬即逝。南北朝猛将李弼,曾在沙苑之战中以六十精骑陷阵,一举截断高欢军四万人,此后却再未能重现如此勇绩。

  猛将的威力如何发挥到极致,既依赖于主帅的指挥布局,也依赖猛将本人的临敌判断,个人发挥。

  孟楷无疑属于直觉型的猛将,即哪怕没有出色的谋略布局才能,亦有可能凭借敏锐的战场直觉,在未来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材。

  当宣花钺斧在敌阵中扫荡开血腥的浪涛,段红烟等人亦收弓拔刀,对敌人发起凌厉的反冲锋。

  草军弓手并没像焰帅军那样经过“弓枪合一”的训练,只能说拥有基本近战能力。

  但经过一串狂风骤雨式的连环打击之后,远道而来的浙东军士气已失,队形已乱,登时被冲得兵败如山倒,自相践踏,顷刻就陷入了倒卷珠帘的局面。

  区区两三千草军战士,其中绝大部分还是不擅长近战的弓箭手,竟将多达万人以上的浙东军撵着痛打。

  崔璆节度使在一干亲兵的保护之下,狼狈而逃,神色张皇,生怕被犹如世外凶神的孟楷杀到面前!

  草军战士追亡逐北一里以上,才调头而回。

  田珺腰间绑着好几个首级,满面兴奋地回转阵中,对辎重队里的兰素亭道:“姑奶奶杀得痛快极了!”

  这几个敌人都是田珺以步战用的一丈蛇矛拿下的。

  她今天背上还背了五杆梭枪,除了与孟楷一同扎死对段红烟说话不干净的浙东军裨将,剩下四击都落空了。

  田珺玩起标枪,准头其实也非极好,但关键时候往往可靠。

  兰素亭柔淡的目光避开那几个人头。她虽已见惯这种场面,天生的悲悯情怀仍让她不太喜欢。

  “以素亭所见,裴璩虽是进士出身,但也是一员勇将,必要时定会率亲兵搏战。崔璆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野战中必以精锐亲兵自卫,更加发挥不出进攻的威力。”

  兰素亭擘肌分理,推测出黄巢决策先打裴璩的又一高明之处。

  跟在朱温身边交流学习,实在让她长进不少。

  田珺突然注意到兰素亭的神色,这才把那几个首级扔给军内功曹参军的从人,记录战功:“芷臻你是说,黄帅一开始就打算等两军夹击之后,再一举将崔璆打垮?”

  “我才智有限,无法妄测。”兰素亭轻声道:“但这一定在诸多预案之中,都将也必定参与了谋划。”

  顶级的智将,一定会考虑到各种突发情况,譬如不能迅速打垮裴璩,也在黄巢和朱温的考量当中。

  田珺随即想到朱温是草军谋主,黄巢设谋用策,怎可能不找朱温商量?

  心上人如此足智多谋,令田珺也露出与有荣焉的明丽笑容:“崔璆驰援而来,却被敲个当头闷棍,消息传到裴璩军中,镇海军都得变成霜打的茄子。”

  “接下来我军该对裴璩老贼发动总攻了?”

  以行动回答田珺的,是身旁络绎走过的辎重兵。他们清点收集了这一阵缴获的浙东军旌旗,显是打算拿到镇海军营寨前方,给裴璩的部下们瞧瞧。

  前阵位置,黄巢摩挲着手中的宝刀,向身旁朱温投去一个眼神。

  一切尽在掌握。

  身为当世宗师高手,黄巢终要亲自出阵,参与最后的总攻。

  裴璩的命运已经决定。

  此人身上还背着曹师雄的血债。

  朱温报之大笑,提刀在手,大步流星,随黄巢出阵。

  眼中敌人虽多,譬如芥子,可以随口吞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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