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恐怕是熊瞎子!

与南麓的嶙峋苍翠,虚静广漠不同,黎山北麓幽深绵袤,常有珍禽奇羽。


同样没有路,南麓可以走石峡,可以穿林而过,趟出一条小路来。北麓却难走,因为这边不仅林深密布,灌木也多,一蓬蓬、一丛丛地互相挨挤着。就是少有的一些间隙,也都长满人高的杂草。


这还是他们前期已经清理过一部分区域的情况下。


黎阴县那位陈老爹带路,一路顺着探查到的踪迹往深处走,走了有半晌,他顿住脚步,“不能再往前走,这有血迹,恐怕他们没遇上老虎,遇上了别的。”


杨恩厚不知道老猎户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但这不妨碍他相信老猎户的话,“能看出来是什么吗?”


“恐怕是熊瞎子。”老猎户叹口气,“大家都警醒一点,见势不对,赶紧背靠里围成一个圈。就算遇上,也不要怕,只管盯着它,这些野物都是怕人的,知道打不过人,自己就退了。”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大家都戒备着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突然,不只是谁嚎叫一声,众人顿时喧哗起来。


“安静!”刘班头沉声道。


东边响起一道弱弱的声音,“这,这有东西……”说话的人两腿抖如筛糠,也不知看见什么,头只管扭向一边,不敢朝下看一眼。


钟五瞥过去一眼,只看见被血迹渗透的蓝色布料,他移开目光,跟钟四对视一眼,是彼此都能看清的凝重。


钟五跟着刘班头走到近处,发现那是一截断臂,已经被撕咬得不成样子。


“怎么办?这可是熊瞎子啊,刀枪不入!”有人唉声叹气。


杨恩厚也愁眉苦脸,宁肯官都不做也想下山去。这烂摊子,谁爱管谁管吧。


刘班头虎躯一震,“肃静。”他问老猎户,“能看出来还有人活着吗?”又喊跟杨恩厚报信儿的那个人,“你来认认,看是谁的衣裳。”


叫张远平的青年汉子哆嗦着上前,“扬哥和老侯都穿的这个颜色的衣裳。”


众人心中一沉,张扬为人鲁莽,到底也几个人里头最厉害的那个,要是他都伤成这样,其他人恐怕就……


钟五看两眼,那血迹已经干涸,恐怕他们进山没多久就遇上熊瞎子了。


有人嘟囔出声,“咱还找吗?”


杨恩厚抖着嘴唇,犹豫不决。


刘班头虎目一瞪,“找,是死是活,总得有个结果。你们可是这方圆百里最有本事的猎户,以往光杆一个人都不知道往山上跑了多少遭,这会儿为着个连面都没见上的熊瞎子就怕了吗?”


人群中有几个人低下脑袋。


“还是我刚才的话,他们上山是他们的选择,咱们是来救人的,是出于道义。既然来都来了,不妨再往前走走。你们可是老虎都打杀过的人,还会怕熊瞎子吗?拿出你们前几天上山围剿老虎的气魄来,拿出你们刚刚答应上山找人的信心来,拿出你们擒龙捉虎的胆量来,只要咱们不怕,怕的就是那些畜生。”


众人昂起头,握紧手里的刀抢棍棒,表情在萧瑟的秋风中异常肃穆,也异常坚定。


又走了一小段路,前头出现一棵几丈高的皂角树。


这时节皂角树光秃秃的,没有叶子,只有尖刺。枝柯交错间有一团鸟窝还是什么东西。


钟五走近细看,原来是一个废弃的马蜂窝,他脑子一转,想出个主意。


“不如在附近挖几个陷阱,万一碰上,把熊瞎子引过去,咱们的胜算也大一点。”


众人的工具都是齐全的,先前受了一番激励,加之性命攸关的事,干起来都很卖力。


吭哧吭哧,不一会儿,三个又阔又深的陷阱就挖好。等布置好铁针木刺,铁蒺藜网等物后,钟五掏出自己密封的口袋,掏出几个糯米糍粑来。


小伍一愣,他摸摸自己的干粮袋。他的干粮袋里装的是萝卜菜鸡蛋馅饼,上山之前,他掏了一个给还没吃饭的小伙伴尝了尝。


嫂子那么凶的人,还会给钟五哥开小灶啊。


不对,嫂子这是给钟五哥开小灶还是给自己开小灶啊。


小伍满头雾水,鸡蛋馅饼不比黏糊糊还没啥滋味的糍粑好吃?


然后他就看见,钟五撕开饼子的瞬间,一股浓稠的蜜糖从白生生的糍粑饼里溢出来。


糖心糍粑啊,怪不得!小伍拍了拍脑袋,他刚刚就不该怀疑嫂子给自己开小灶,更不该因此自责。


实则江衔月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


钟五嗜甜嗜辣,本来就上火了,江衔月都没给他带辣的东西。那糖心糍粑就是专门给他做着解馋的,也只剩那几个。


她准备干粮的时候,准备三份,钟四的那份里头也没有这个呢。


钟五小心地对着陷阱撕开糍粑,直接丢进去,特意避免糖汁沾到手上。


三个陷阱轮流这样操作一番后,才让人在表皮搭上树枝和草皮。


除了三个陷阱,钟五还在陷阱附近挑了一棵大树,又找了个粗重的树干悬在大树靠上的粗树枝上。


悬好后,他调整下绳索,让树干的下端正好与靠下的粗树枝有一段距离。然后他又在靠下那根粗树枝的梢部,裹上用来装糖心糍粑的那个干粮袋。


当然,袋子里最后一个糍粑也没浪费,被他掰开,流出来的糖汁均匀地抹在干粮袋上。


他们把能做的准备都做好,继续往里走,搜寻那几人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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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滩上。


钟五自被叫走之后,一连几天都没音信,不止江衔月、江留青记挂,钟老金和陆氏也没个安生的时候。


江衔月这才知道,原来那天钟四也跟着去了。


连着几日不能安枕,她等得不耐烦,就想着去县里问问。


她刚提这事儿,钟老金他们也有这个意思,几人商量着,便由钟老金、钟六和江留青一起先去衙门问问情况,若是问不来,再让她去刘班头家里问。


一早,他们仨便出发了,眼见着都快晌午,人还没回来,江衔月坐立不安,只能时不时到大门口张望。


罗盘和沙漏倒是懂事,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闹腾,乖乖跟在她脚边。只是不敢看见来人,一见人来就汪汪叫唤。


江衔月又一次踱到门口时,罗盘和沙漏又汪汪汪叫起来。


她抬头一看,远处,林婶子慌慌张张地往这边跑。


江衔月叫住俩崽儿,迎两步问道:“婶子,出了什么事儿,怎么这样着急?”


林婶子匀口气儿,道:“你快锁上门,去那院避避。我刚从那头过来,郑家一行人,正气汹汹往这边走呢。秋娘和她娘都在,我听了两句,像是要找你麻烦呢!”


“找我什么麻烦?”江衔月不解,“四哥不在家,我娘一直在四嫂那儿照顾。那院二哥、三哥、三嫂都不在家,我爹和老六他们去城里了,还没回来。”至于别的人,真有麻烦她也指望不上。


“那快回院里去,走,我跟你一起。”


两人慌慌张张进了院子,栓上门,林婶子道:“你四嫂小时候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出去了几年再回来,就成个糊涂虫了!


“这四郎才出门几天,她娘跟金柱家的一去撺掇,她就坐不住。不说好好坐胎,反倒折腾着来你这儿闹,也不想想肚里的孩子经不经得住!”


金柱家的?那不就是辛娘!这俩人又凑一起去了?


江衔月竟没有太惊讶,她拉住林婶子往后去。


“婶子,咱们去后院说!你还没去后院瞧过吧,秋上从你那儿起的两株海棠果,我们就种后头竹林边儿上,长得可好,小阳月的时候还冒花苞了呢!你是没瞧见,那颜色,叫竹林趁着,俊得很!”


他们这院子够大,到了后头,又是竹林又是水声的,前头动静再大,她们也听不见。


林婶子朝门口晃了一眼,笑着道:“还得是你,鬼灵精儿!走,带我瞧瞧!那苗儿还是你叔压条长出来的,等来年长大了看成不成,不成的话你让五郎去截枝接过来,肯定能结果!”


两人晃晃悠悠地往后院去,找个墙角背风处坐下,江衔月才细问。


林婶子这才道:“内情我也不清楚,只是在路上混听了两句,好像是说,你家五郎把钟四拉去清虎患,至今没个消息,他们要来问你要个说法。”


“一路上生怕人不知道,尽把事情往黑了描。”提起那那群人的做派,林婶子一脸鄙夷,“那架势,哪像是要说法的呀,活像是来吃人的。”


说着,她又解释来意,“晨起我看见你爹他们赶车去城里,我想着你这儿也没人,就过来给你做个伴儿。若她们不是往你这儿来的最好,要是往这儿来,你也有个防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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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她们那一干人磨蹭劲儿大,我才能及时跑过来。你婆婆那里你也别挂心,我刚就打发俊生去你四哥院里找她了。”


“婶子,我都不知说什么好。我真是修了福了,嫁了人,还能遇上您这样的长辈为我盘算。”江衔月不胜感激,握着林婶子的手道。


“嗐,你说那干什么,你别看婶子不识字,但婶子见得人多,一眼就能看出是非善恶来。你们这一茬媳妇儿里,我就看你最合我眼缘。依我说,该是钟老五修了八辈子福,这辈子才能娶着你。”


“婶子就别笑话我了。”江衔月被她逗笑,又叹口气,道:“这兄弟妯娌之间的事儿,有时候,还比不得亲戚邻里们之间好说。我在这跟您说,我这几个大伯子小叔子,对我们没话说,该帮衬的能帮衬的从来没有二话。可平心而论,五郎也是您看着长大的,难道他就是个没良心的?”


林婶子拍拍她的手,“你也别揪心,这兄弟多就是这样,你林叔兄弟也多呢,如今是分家各过各的日子不明显,以前一个锅里吃饭的时候也为难。


“过日子嘛,有大方的,自然就有小气的,有宽厚的,必然就有尖酸的。这挨挨蹭蹭的,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有的人就要当真,就要较劲,非要争个长短是非出来。你是没见过那场面,吵得凶得呦,活像要吃人。


“比起我们那时候,你们家算是再和睦不过了。你公婆自不必说,村里人谁提起不翘大拇指!养出的几个儿子也让人眼馋!娶的媳妇儿更是让人淌口水!你还不知道吧,你嫁过来的时候,村里不少人眼睛红得呀,兔子一样,可把你男人恨生坏了,藏都藏不住!”


江衔月笑笑,“我也不是替五郎抱屈,只是这事但凡明理的,想想还想不明白!那上山除虎,可是跟老虎打交道的,那能是他说去就去,他说不去就不去的吗?这事儿可是衙门牵的头!


“外头人提起来,都会说五郎去年就打过老虎,可是,谁知道他怎么打的老虎。那时候就是我爹我大伯和我几个兄弟给他抬下山的,抬回去的时候浑身是伤,动弹都动弹不得!


“这样要人命的事,五郎又不是没经过,他怎么会想着拖四哥下水?”


林婶子也叹气,“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人都道五郎有本事,活该他发财,可挣银子这件事,都是别人说得容易,自己挣着难。”


“可不是嘛!你说这事,要不是摊到他头上,不去不成,他能主动往里头闯……”


江衔月将打虎这事儿的来龙去脉都讲一遍。


又道:“四哥肯去,的确有帮衬五郎的意思,我们两口子感激他的用心,也感念他的情分。但要说是五郎撺掇他去的,那我们可不敢认。


“不说五郎做不出这没情义的事,单是公婆就不会允许的。这事儿从头到尾,我公公婆婆,几个大伯哥和嫂子都是知道的。


“要是五郎真这样做了,那我们两口子成什么人了,我们还做不做人了,还在不在村里立足了,那不是让人戳脊梁骨嘛!”


林婶子恍然大悟,“我就说不大对劲儿,这打老虎又不是赶大集,还能你拉我我拉你的?原来还有这一出!


“我只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家老五和老四虽是走这一遭,但这说到哪都是有情有义值得人称道的事情,怎么郑家人还来找你要起说法了?


“这秋娘也是,脑子不清楚,你公公婆婆这些日子见天在你四哥院里照顾着,她有事不跟你婆婆说,拉着娘家人过来闹,这事儿到哪说也不占理啊!”


“……”


两人说着闲话,罗盘和沙漏“汪汪汪”地叫起来,江衔月想着可能是外头有人来,她喝住俩崽儿,哄道:“不叫啊不叫啊~乖一点儿,回头给你们俩啃骨头!”


罗盘和沙漏果然安静下来。


林婶子摸摸狗头,“还真是通人性,跟它们娘一个样!”


“是啊,有他俩在,我们这省不少心呢。”


江衔月估摸着,要是俊生能找到婆婆,婆婆估计会找人去喊公爹他们回来。


如今钟五他们没回来,也没消息。


郑秋娘一个最要脸面的人,怀着身孕,都肯拉下脸带着郑家人上门来,只怕所图不小。


他们人多势众的,她正面对上,恐怕也只能吃哑巴亏。倒不如避开,等家里几个长辈都回来了,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