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暮冬初雪

天上才经三五日，人间已是五年冬。

柴童蹲在云上，眼睛滴溜溜地往观音道场里头瞧。见一凌厉少女正禅坐抄经，见额前一对龙角便知那是龙女，而另一与中坛元帅长得有那么一丝丝像的便该是他兄长惠岸使者了。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将目光锁定到最后一少女身上，只见其披着斗篷背着一篓筐的冬笋，跨出门槛急匆匆模样似是要出门。

莫非是这个？

他瞧不见脸，见少女腾云，他也急忙飞着跟上去，向着西北飞了半刻，少女降在了一处集市。

他急忙跟至。大雪纷飞，只见那少女依旧背对着他，一袭碧色衣衫披玄青色斗篷，乌发未绾，只用长缎系在发尾，袖口垂落之际，露出一截白皙手腕与翠玉双镯，抱着那一箩筐冬笋在市集里排队换铜钱。

他小心翼翼跟在她屁股后面，从菜场跟到饼摊。见这姑娘又用一钱买了俩烧饼，仔细想了想，看似又怕不够，转头又买了俩，这才揣在怀里，一副怕凉了的模样。

到底长啥样啊？

他挠头打了个哈欠，回过神来却不再见女子，正当他懊恼自个跟丢了之时转过身，只见面前飘过青色衣摆。

“小弟弟，你可还好？”

一清脆之声将他唤醒，等他抬眸，只见那豆蔻少女早就蹲下身，满是担忧地看向他。她自然说没看出来面前童子的来历，只当是个凡间的小孩，二话不说便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他身上。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可大雪天穿得这般单薄？”

她不解问道，摸了摸这孩子还捧着个绣球的手，感叹居然是热乎的，便又在小孩呆滞对目光下抬手摸了摸他刘海下的额头，怕是他发热了。

温润似暮冬初雪，俏丽若季春之桃。

小童子眨巴着眼叹道。真摸着良心说，天庭众仙女神女各有千秋、从不缺美人，若是将面前的姑娘丢进那堆仙子中，也只是将一小花没入花海，并不是多起眼。

可看着面前少女担忧地摸着他额头，柴童算是看明白了。

这姑娘不似月宫嫦娥那般让人一眼沉沦，也不似自家师父那般清冷倨傲，却依旧令人难以离开视线。只因她眉眼中独带着的那份、在那循规蹈矩的天宫中极近奢侈的——所谓亲切之意。

就好比她是他见到的唯一一个会蹲下和他说话的人。

“别害怕，你是不是和家里人走散了？跟着我做什么呀？”

见他不说话，青鲤又问道，带着些疑惑。

“是不是饿了，吃饼吗？豆沙的。”

她塞了个烧饼进孩子手心里。小孩见手上温热，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木讷地低头看向那饼。

“我没走散，我就住附近，这就要回去了。”柴童不知如何作答，想着自己只当看看算了，还是别暴露身份，只得打着哈哈。

“就住那儿。”

他见少女不信，随便指了一处屋舍，这才看姑娘放下担心。

她见罢，拎着个空箩筐又抱着其他三个饼起身，嘱咐他道：“你还这么小，出门在外小心些。”

见她离去，柴童抓了抓自己身上被她披着的披风，暗想果然自己还是躲得不够好，便等齐又走了几丈，这才跟上。跟着她慢慢悠悠飞了半天，却见她还不是飞回南海，而是落下了另一片深山。

少女手里捧着个还冒着热气的烧饼，快步穿过山里长出来的树苗。她步子不算急，可一双眼却亮晶晶的，显然是心情不错。

柴童小心翼翼跟着，忽听前方传来一声懒洋洋的笑：“小鱼精，带了什么好吃的孝敬俺？”

这声音...

柴童抬头却不见另一人影，见姑娘笑眯眯蹲下身，定睛一瞧，才见到山石下压着猴头，嘴里叼着根草梗，金瞳微微一挑。

苍天啊！

柴童看清那人时腿下瞬间发软。他自然知道这是谁！那传说中让天庭闻风丧胆的妖猴，害他星宿殿理万本命谱的罪魁祸首！

他胆怯之际却见那姑娘笑了笑，不知是全然不知还是全然不在乎此猴闹过天宫，将手里烧饼递过去：“热的，刚出炉。”

柴童看了眼前一黑。这姑娘怎么好死不死和这等人物认识啊！

只见那大圣接过来，吹了吹，笑道：“有心，只不过小鱼精还是学艺不精啊，身后跟了个尾巴都没瞧出来。”

说着，他忽然目光一转，偏头看向不远处的角落，轻哼了一声：“今个倒是有人心思比你还活络。”

柴童知道那猴子是在说自己，忙想逃却被猛然一拽，转过脑袋却见自己脚踝上的青绿色长绸，和少女警觉却随后变得惊讶的表情。

“小弟弟？”她惊呼道，却也收起手中飞袖，半是不解地走上前去：“你不是凡人？”

那小童见自己被发现，索性不再躲，压下害怕，起身拍了拍衣襟，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我是天上的仙童，这不是怕贸然上前惊扰了仙子姐姐吗？”

大圣眯着眼瞧他，嘴角带着点笑意：“呵，天庭之人？”

小孩见到那猴头还是一惊，下意识躲到青鲤身后，圆溜溜的眼睛从背后探出，似是没反应过来这猴子是在讽刺他，小声对青鲤说道：“我是从姐姐仙长那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