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弱柳扶风
话说开了，二人倒也没了之前的嫌隙。蟠桃大会的风波一过去，青鲤又在院后见到了七仙女。
“多日不见，小鱼怎穿的这般朴素？”黄衣仙女眼波流转打量她穿着，可惜道：“难道这是那李三的意思？亏我们姐妹一番心血打扮你。”
“哎，姐姐们是云来雾去地厉害，可是我戴上那么多首饰便只能扶着脑袋走了。”
她一番话逗得七个仙女“咯咯”直笑，倒也无了这茬。
“如今虽是蟠桃大会毁于一旦，可至少妖猴被拿，倒也算得上是天下太平，小鱼和我们也可多聚聚。”红衣仙女笑道，引得青鲤疑惑。
“姐姐们前些日子去了哪里？我几番来此都不曾见得姐姐们。”
“哎，可别提了。”绛衣仙女怨道：“那妖猴恼羞成怒，将我们定在蟠桃园中半日，只等了王母发现才将我姐妹解救。那日二位小妹都吓了个不轻，发落了猴子也还心有余悸。眼瞧那妖猴已经在炼丹炉中练了许久，我们这才敢从住处出来。”
“想来也快七七四十九日，不知那妖猴化成丹药没？”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自顾自聊着，还是其中紫衣仙女意识到她们讲小鲤鱼晾在了一边，忙打哈哈：“小鱼不要见怪，姐姐们都憋久了，你可有什么新鲜事告予我们姐妹啊？”
“噢，对了…”她这才想起来：“姐姐们可能教我些法术？”她恳求道：“我苦练驭水之术多日了，可却完全没有长进。”
“这...”几个仙女面面相觑。红衣仙女迎步走来说道：“妹妹有中坛元帅庇护，何须学什么法术呢？”
“可我不可能总靠着三太子啊。”她坦白道：“我有手有腿的，怎能事事靠着三太子庇护？”
更何况，他给她的东西她本就还不完。
“诶，我们姐妹虽不会打打杀杀的，可伺茶添盏、执勤内务可是行家，不如教你些要领？好助你侍奉三太子左右啊。”
那紫衣仙女提议道，和其他姐妹互看了一眼，相视一笑。
“是啊是啊，这本就是仙侍的职责啊。”
“没错，你跟我们学啊绝对能让三太子开心。”
几个仙女眉飞色舞附和道，似是来了兴致拉着她坐下。
“三妹，你教教小鱼。”
“哎。”
黄衣仙女娉婷走出来，手中变出一托盘，盘里放着瓜果酒盅，端在颊前却纹丝不倒，反倒是半遮半掩的美目含情、顾盼生辉。
她又走了两步，身段婀娜似柳枝、轻盈曼妙。见那小鲤鱼呆愣着看，又将她拉起，手把手的教。
“瞧见没？走的时候步子要轻，身段要柔，端着托盘的手啊一定要平稳。”
“说话呀，一定要又轻又柔。”
青鲤听了直发蒙，可想想若是能让三太子开心，那她倒也有了些动力，一下午她便跟着仙女们在这儿边轻柔说话，边拿着个盘子转圈圈。手平稳了她步子也跟着重，步子轻了盘里的酒盅却又洒了一地。
......
“灵霄宝殿怎么说？”
哪吒抿了口茶，正少有地坐在正殿内听着风烈来报。苍青石柱高耸入顶，龙纹盘绕间隐透几分灵动。案几上兵符战册随意搁置，几番武器倒是没用法术收起，而是正清理般地横放一侧，虽寒光依旧，却不显凌人气势。
“说是元帅应当伤愈了，需明日回去复任。”
风烈话音刚落，便听见自家主上“啧”地一声。少年不耐起身，手腕脚踝间的金镯叮铃作响，似是染上了他的烦躁。
“不说这个，小东西呢？”
“这...”风烈摇头道：“属下不知。”
“哼！”
少年冷哼一声，听得风烈是不敢言语，暗想这小阎王果真是又生气了。
事实也是。少年冷着个脸又开始七想八想。
“是我太纵着她了。”
他本在回天庭之时便在想如何处置这小东西，那日看她一掉眼泪居然全忘了！
百年来她被他养得无法无天，处处吃里扒外，说是仙侍，可他哪让她干过半点仙侍的活？如今倒好，半个人影都不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坛元帅从南海请了尊活佛回来供着呢！
果真还是该罚的。
少年扶额又开始思量起来。
寻常神仙都是罚仙侍抄经，可偏偏他自己就烦这一套无用的。罚跪吧，又想着她也才成人没多久，本那双腿就不怎会走路，跪坏了岂不又是他的麻烦？
要说骂上几句吧，轻了不痛不痒，重了又怕她掉眼泪。
哪吒锁眉。这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的，果真到头来烦的还是他。
“元帅，末将斗胆进上一言。”
“哦？说来听听。”
“末将知元帅是珍惜小鲤姑娘才不命她随身侍奉，可姑娘平日里也着实是无事可做，这才总是无事闲逛，不见踪影。且小鲤姑娘不是不劳而获之人，元帅对她这般照顾，她好似十分想回报元帅。”
风烈作揖答道，虽然不知是否，但反正他是这么感觉的。这说的话倒是让哪吒想起了她边哭边说的那番话，挑了挑眉。
“依你看，我是该给她找些活计做才能叫她安心？”
“是...末将是这么觉得的。”
哪吒摸着下巴思量片刻，这才抬头打发：“罢了，你下去吧。”
“是。”
这一日一晚，哪吒还真考虑了这个问题。
次日清晨，他倒是终于见到了小姑娘的身影。她穿着一袭鹅黄色的袄裙，头发随意地用发带扎在发尾，毛毛躁躁的。若是外头有人看到，怕是得说她没个规矩。
他憋下晚上所想。先给她扎了个头发。
铜镜映出少年冷峻的眉眼，墨发披散，动作利落地扣紧银甲，红绸轻晃，映得面色更显凌厉。他盯着镜中人片刻，随即束发转身，甲衣翻动间，杀气已敛，唯余一身肃然。
“三太子，你的兵器。”
哪吒转头看见小姑娘费力地想搬起他的斩妖剑，皱起眉。
“你扛不动的，放下。”
不省心。
“噢。”小姑娘乖乖照做，退到一旁。
“你是说，你以为我要将你送人的事，不是少司命说的？”
“嗯，司命姐姐什么都没说，是我自个瞎猜的。”
她拼命点头说道，转身又瞧见身旁茶炉煮的茶开了，她自顾自地拿起茶壶放在托盘上，脑袋里想起了姐姐们教的事。
“那倒是我错怪她了。”少年不知是不是自言自语，等再抬起头，从铜镜里看见小姑娘的样子，惊了一跳。
“你这又是怎么了？”
他转头皱着眉，看着面前小姑娘拿着他茶壶歪七扭八地走来，一双眼珠子跟抽了筋似的转来转去，还露出个颇为瘆人的笑。
“三太子，我给你斟茶呀。”
少女说罢绞尽脑汁使出了她前一下午所学：先软绵绵地半跪着倒茶，然后低头抬眸，然后不露齿笑！
她这一连串弄得哪吒是摸不着头脑。看着她似株狗尾巴草般莫名其妙地歪来折去，少年半眯着双眼睛开口道：“你是哪儿不舒服？背上痒吗？”
“啊？这倒是没有。”青鲤一个疑惑声音都大了起来，可在意识到后又变回所谓轻柔。
“长虱子了？”
“...也没有。”
怎么和仙女姐姐们说的反应不一样啊！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三太子的脸色不禁问道：“不好看吗？”
“好看？”
哪吒还真就停下束发髻的手，认真打量了她几番。
“哪儿好看？”
...好吧，她放弃了。
青鲤老老实实地捧着茶壶。反正也不好看，她便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放着，我自个来。”烫着了怎么办？
他莫名其妙把最后一句话吞了回去，却又不自觉地抬眸看她反应。
眼见少女听闻，似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欲言而止，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茶壶，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般耷拉下去，神情极为受挫。
她又开始东想西想了。
哪吒见状，顿觉头疼，伸手扶额，心里暗骂究竟是哪个蠢货教她这些扭扭捏捏、莫名其妙的东西？
“谁要你做这些？”他索性把茶壶从她手里拿走，语气难得平和，“我也不是收了个仙侍来专门伺候茶水的。”
可青鲤一听却又急了，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解：“那三太子到底要我做什么啊？倒茶不行，伺候也不行，我是不是根本没用？”
哪吒被她这话说得一噎，抬眼看她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莫名烦躁地敲了敲桌面：“你就不能消停点？”
可一见她越发垂头丧气，他又觉出几分无奈，想了想，随手拿出纸笔，潦草写了几个字，又折成信纸模样丢给她。
“你不是说不是大司命之过吗？你一会找风烈要库房钥匙，从里头挑几个东西给她，就当赔罪了。”
“好。”
青鲤闻言乖乖点头，这才露出笑眼弯弯。而少年则是低头系腕甲，抬眼却瞧见铜镜中却映出那抹笑影，他指尖微顿，片刻后，镜中人的唇角也随之轻轻勾起。
“顺便别再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好。”